凌晨三點鐘的時候,束觀的身影出現在了申城城南老市旁的一條巷弄之中。

這一帶的房屋看去都有些低矮而破舊,基本都有幾十年的歷史了,不過在上百年前,這一片城區可是整個申城最繁華熱鬧的所在,只是隨著近幾十年來,申城的重心開始往黃浦江江岸一帶轉移,城南老市這片區域就慢慢沒落了下去。

如今居住在城南老市一帶的,都是申城的底層市民,還有很多逃難到申城的難民。

這是一片魚龍混雜的城區,裡面充塞著騙子,賭徒,妓女,暴徒,煙鬼,是滋生罪惡的最佳溫床,也是幫會勢力最大的地方。

申城青幫三大亨,全部皆是發跡於此。

束觀來到了這條小巷的最深處。

小巷的盡頭有一棟白牆黑瓦,帶庭院的房屋,算是這條巷子中最好的房子了。

束觀站在大門之外,側耳傾聽了一下。

他聽到了很多的聲音,蒼蠅飛舞的聲音,蟑螂爬過桌面的聲音,老鼠啃咬傢俱的聲音,但是就是沒有聽到人的聲音。

沒有人的呼吸聲,沒有人的心跳聲。

然後束觀的目光,落在門口上方掛著的

個小銅鈴之上。

小銅鈴靜靜地掛在屋簷下,即使有風吹過,依然是靜止不動。

束觀將靈力運轉於手掌之上,抬手將那個小銅鈴摘了下來。

然後他才推門走了進去。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在未經這棟房屋主人的允許下,敢推門進屋的話,恐怕會直接死在這小銅鈴之下。

修行者的居所,放置一些這樣的守護之物,也是正常。

如果自己不是有韓彪在家,恐怕也會做相應的佈置,否則哪天自己不在是家裡進了小偷,把自己床底下那兩個皮箱偷走的話,那自己真的會哭死。

推門而入,只見庭院之中雜草叢生,幾張擺放在院子中的桌椅上,也落滿了灰塵,看來有一段時間沒有打掃清理了。

束觀走過了庭院,走進了屋內,四下掃視了一眼,只見這外面看去並不起眼的屋子內,裝飾地確實極為奢華,所有的傢俱用物看去都是價值不菲,只不過此時同樣上面都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塵,老鼠蟑螂在屋內四處亂爬。

不過依然可以看出來,這棟房屋的主人,以前在這裡過得是一種看去低調,其實是非常舒適奢侈的生活。

束觀想著在張虎山夢境中看到過的,張虎山付給富安大師的那一筆鉅款。

一個修行者,在凡人世界中如果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其實是很容易的事情。

這是一棟兩層的小樓,束觀在一樓的幾個房間內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之後,就走上了二樓。

二樓有三個房間,束觀先是推開了樓梯口的第一個房間房門,只見裡面是一個臥室,不過卻沒有人,床上的床單被褥擺放地很整齊。

然後束觀來到了第二個房間的門口。

這一次,當他推開房門的時候,心臟立刻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因為他看到了一具屍體。

這是一個佈置地很簡單地房間,裡面的牆壁上,掛著一些羅盤銅鏡之類的風水堪輿之物。

除此之外,就只有房間中間處的一個蒲團了。

束觀自然一眼就辨認出,這是一個修行者的修煉室。

而此時這修煉室的蒲團之上,正倒著一具屍體。

屍體已經有些微的腐爛,但是還是能輕鬆地辨認出那是一名老者,至於他無法第一時間確認這老者是不是那富安大師的原因,是因為這死者的臉上,佈滿了一條條的抓痕,血肉模糊,實在是難以辨認容貌了。

束觀走過去,在屍體面前蹲了下來。

在仔細的辨認了一番之後,束觀終於確定了,這個死者就是那個富安大師。

而這富安大師的死狀極為悽慘。

他的雙手緊緊地掐著自己的脖子,手指甲上都是紫紅的血跡,看得出來臉上的那一條條抓痕,都是他自己抓的。

老者的眼珠已經大半個都從眼眶裡暴凸出來了,臉上依然保持著臨死前的神情。

那是一種糅雜著極度的恐懼和瘋狂的神情,特別是那種瘋狂,猶顯猙獰,彷彿不像是一個人,而更像一頭嗜血的野獸。

……這個富安大師,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束觀心中生起了這樣一個判斷。

而在富安大師裸露在衣物外的肌膚上,還佈滿了一個個紫黑色的膿瘡一樣的斑點,周圍都是凝固的膿液。

束觀伸出一隻手,按在了富安大師的頭頂上,一縷靈力鑽進了富安大師的屍體內,迅速遊走了一圈。

富安大師體內的情況可說是一團糟,所有的經脈都已經破碎了,五臟內腑更是爛成了一團渣。

……這是靈力完全失控的表現……

束觀發現自己剛才對富安大師死因的判斷,可能有些偏差。

這個富安大師並不是被自己掐死的,當然,他當時可能是真的想掐死自己,只是在掐死自己之前,卻是先一步靈力爆體而亡了。

至於靈力會失控的原因,應該是走火入魔了。

富安大師臨死前瘋狂如野獸的神情,是修行者走火入魔,神智盡喪後最典型的特徵。

束觀站起了身子。

富安大師的死因,他基本上已經能夠確定,就是走火入魔而死。

這跟束觀原先的猜測有些出入。

本來束觀原先的猜測是,這富安大師是不是被人殺死的,而杜文強被暗中算計這件事情,隱藏著更深層次的真相。

但至少從目前來看,至少富安大師的死亡,看不出有其他人插手的痕跡。

束觀站在富安大師的屍體前,沉吟了良久。

雖說富安大師不是被別人殺死的,但是這件事情依然給束觀一種怪異莫名之感。

剛才以靈力探查的時候,從這屍體體內經脈的寬度和堅韌情況,能夠判斷出這富安大師是一名引氣期的修行者。

再結合這具屍體腐爛的情況,可以推斷出他死亡的時間應該是兩個月左右。

而杜文強父親墳墓的風水,是兩個月前被破壞的。

也就是說這個富安大師,是在破壞了杜文強父親墳墓風水不久之後就死了。

這個“不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兩三天,但絕不會超過五天。

……這會不會也太巧了一些?

早不走火入魔,晚不走火入魔,就在破壞了杜文強父親墳墓的風水之後,短短几天內就走火入魔了?

而且遍佈富安大師屍體上的那些紫黑色膿瘡又是怎麼回事?

這可不像走火入魔給造成的結果。

束觀靜立了一會之後,退出了這個房間。

雖然心頭總有點不踏實的感覺,但在這具屍體上,他已經無法看出更多的東西了。

然後束觀來到了二樓第三個房間的門前,推開房門看了一下。

這似乎是一個書房之類的房間,束觀的視線在裡面掃了一圈,然後立刻落在了那張書桌上。

書桌上散落著許多碎紙片。

束觀立刻走了過去,仔細看了眼那些被撕的只有指甲蓋般大小,花花綠綠的碎紙片,神情微微一動。

然後他抬手一拂,那些碎紙片在靈力的控制下,迅速地重新組合在了一起。

束觀的目光驟然一凝。

那是一張銀票,金額非常巨大的銀票,而他記得在楊虎山的夢境中,為了感謝富安大師幫他破壞了杜文強家祖墳的風水,當時楊虎山就是給了富安大師這樣一張金額的銀票。

從他居所的佈置,可以看得出來富安大師對於凡俗世界的各種享受是很在意的人,這自然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援,所以他才會為了金錢去給那些有錢人佈置風水。

而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把如此巨大金額的銀票撕得粉碎。

束觀有些迷惑不解。

他的目光在書桌邊再次轉了一圈,這個時候注意到桌下掉著一張紙,紙上隱約有一些字跡。

束觀彎腰將那張紙撿了起來。

只見白紙之上只寫了寥寥幾句話,字跡極為潦草,顯示了寫字之人當時焦躁慌亂的的心情。

束觀費了好好一會時間,終於辨認出其中的一部分字跡。

“……我不該去那裡的……我不該去那裡的……”

“……這錢有什麼用……”

“……那東西鑽到我腦子裡來了……我看見了****……”

束觀的眉頭皺了起來。

富安大師看見了什麼?

因為最後幾個字型實在是太潦草,他根本無法分辨到底是什麼字。

還有,“我不該去那裡的”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去過什麼地方?

束觀心中猛然一動。

如果說在富安大師走火入魔而死之前,以他所知的,此人確實去過一個奇異之地,就是杜文強墳墓所在的那處山峰。

而且此人還在那山峰上布了一個反斗七星陣,破壞那處山峰的風水!

另外,如果聯絡富安大師後面那句話“這錢有什麼用”,那張被撕碎的銀票,本來就是張虎山為了酬謝他破壞了杜文強父親墳墓風水而給他的,可以判斷出他說的那個地方,應該就是那座山峰!

……所以,在富安大師去了那座山峰之後,回來修行就出了問題,走火入魔而死了……

束觀悚然一驚。

富安大師的走火入魔,跟那座山峰有關係?

那為什麼自己沒事?

……因為富安大師破壞了那裡的風水,所以遭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反噬嗎?

這些念頭在束觀的腦中快速閃過。

當然,這些都是他的推測,但束觀覺得自己的推測有很大可能性是真的。

束觀眼中露出了凝重之色,同時還有一絲慶幸。

因為這幾天他自覺研讀青囊經收穫頗多,已經準備著近期有時間,就再去那處山峰探一探究竟,看看那座山峰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但是現在看到這富安大師如此下場,束觀決定要再慎重一些了。

那個地方輕易不能再去。

……

清晨時分,束觀回到了多倫巷。

然後在巷口的時候,他遇到了兩個絕想不到會在此時此刻遇到的人。

這兩個人都是他的鄰居,分別是聞人先生和錢靜安。

束觀微微一怔。

因為這兩個學者文豪,都不是會這麼早起床的人。

聞人先生都是每天深夜寫作,直到天明時分方才會上床睡覺。

而錢靜安雖然不是夜貓子,但就算是要去學校上課,也都是基本九點多才會出門。

今天兩人怎麼起這麼早?

還有他們兩個人這是要一起去幹嘛?

束觀壓下心中的不解,朝那兩人熱情地打了聲招呼。

聞人先生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下頭,自顧往巷子外走去。

而錢靜安則是朝束觀笑著打趣道:

“行雲你這是昨夜夜宿哪位姑娘的家中,直到天明時分方才回來。”

聞人先生回頭看了錢靜安先生一眼,似是對錢靜安開如此低俗的玩笑甚為不滿。

束觀則是笑著問了一句道:

“錢老,你們這麼早出門,卻是要去哪裡?”

錢靜安聞言頓時嘆了口氣道:

“我們準備去探望一下老龐,他現在被關在巡捕廳城南分局,不管他到底有沒有殺人,故交一場,我們總要去探望一下,再幫著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被人冤枉。”

跟束觀解釋了幾句,錢靜安就和聞人先生走出了巷口。

而束觀則是回到了走馬館,這個點自然沒必要再睡了,束觀索性開啟了走馬館的大門,然後坐到長桌之後,繼續捧著青囊經看了起來。

經歷了昨夜的事情,他現在研修青囊經有了更迫切的心思,免得以後萬一再碰到那樣的神秘詭異之地,不知不覺間著了道都不自知。

一整個上午,都是沒有生意上門。

束觀不禁想起了前幾日杜府夜宴上,說是要找自己來看相的那幾位貴婦名媛們。

怎麼過去好幾天了,也沒見一個人來呢?

束觀正想著這件事情的時候,門外就走進來了一個清麗脫俗的年輕女子,卻正是楊瑞君。

楊瑞君今天穿了一件碎花短袖襯衣,下面是一條藍色的長裙,配著紫色的高跟涼鞋,將她窈窕的身材襯得越迷人,頭上簡單地紮了一個馬尾,肩上斜揹著一個畫架,妥妥地文藝女神範。

“今天又來覃大師家裡練畫啊!”

束觀笑著問了一句。

“是呀!”

楊瑞君應了一聲,快步走到長桌前,俯身湊近了束觀,頗有些神秘地低聲說了一句道:

“明天晚上有聚會。”

“聚會?”

束觀一邊壓制著因為近在眼前的美妙起伏之處而變得洶湧澎湃的純陽靈氣,一邊茫然地問了一句。

“就是我們密修會的聚會啊!你不是說想去看看嗎?明天晚上就有一場。”

束觀啊了一聲,頓時恍然過來,前幾天自己確實跟她提過這件事情。

“明天什麼時候?”

接著束觀如此問了一句。

“晚上九點,到時候我來找你,我們一起去。”

“還是我來接你吧。”

“別,被我父母看見,這麼遲一個年輕男人來接我,我就別想出來了……我還沒想好該用什麼藉口明晚跟我父母請假呢!”

楊瑞君一邊嘟囔著離開了。

而束觀則是繼續埋頭看書,對於明天晚上那場密修會的聚會,他還是有所期待的。

而剛捧起青囊經沒多久,束觀又聽見了門外傳來一陣唉聲嘆氣之音。

抬頭望去,只見聞人先生和錢靜安兩人回來了,正從走馬館門外經過。

聞人先生走在前面,板著一張臉,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而錢靜安則是一邊嘆著氣走在後面。

束觀想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青囊經,起身走到了門口處,揚聲喚住了兩人。

“聞人先生,錢老,不知兩位今天去探望龐教授,情況如何?”

“唉,別提了,我們人都沒有見到。”

錢靜安一臉沮喪地回道。

“為什麼?”

束觀不解地揚了揚眉。

“那個城南巡捕局的局長,根本不讓我們見龐道坤。”

“真是豈有此理,道坤又沒有被法院定罪,此時不過是羈押罷了,哪有不讓見之禮,何況就算是被判了死刑,民國律法也明確規定被判死刑者擁有被探視權,那局長怎能阻止我們探視道坤。”

這時聞人先生也是忍不住怒氣衝衝地說道:

“不行,我要寫一篇文章,揭露痛斥此等不公枉法之事。”

“還有,那局長千般推脫,不讓我們見道坤,恐怕道坤真的是被人冤枉的,否則何必不讓人探視他,聽說只見他家中請的律師,都沒有見到道坤本人。”

束觀聽了之後,確實也有些意外。

因為眼前這兩位,可不是什麼普通平民百姓,而是整個大華都赫赫有名的大學者和大文豪。

那個小小的巡捕分局的局長,怎麼會駁了這兩位的面子呢?

除非……那個龐道坤殺人事件,真的有些不可告人之秘!

束觀看著眼前兩位氣呼呼的學者文豪,不禁有些同情,於是笑了起來說道:

“這件事情,不如我來安排一下吧,總要幫兩位見到龐教授。”

咦?

聞人先生和錢靜安兩人,都有些詫異地看向了這個年輕算命先生。

我們都見不到,這個算命先生能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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