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的夜風吹起。闌

連帶著嶢關也似乎颳起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春風。

深夜。

嬴城捧著一本《戰國策》在進行二次研讀。

戰國策的內容其實並不多。

但是。

如果只是對戰國策的內容進行記憶背誦,不如不讀。

每耕讀一遍戰國策,便會有不同的體悟。闌

此時他正讀在一篇名為《秦篇,司馬錯與張儀爭論於惠王前》的文章。

全篇不過六百餘字。

惠文王問司馬錯與張儀,秦國如何變強。

張儀主張和楚魏聯盟攻打韓國威逼周天子,攜周天下以令諸侯,並說,爭名的人要在朝廷,爭利的人要在市場,三川周王室便是朝廷和市場。

司馬錯卻說,要想使國家富強,必須先擴張國家的領土,要想使兵力強大,必須先使民富足,要想得到天下,一定要先廣施仁政。而蜀是戎狄國家的首領,即可以擴大秦國疆域,也可以得到蜀的財富來富足秦國人民。

而攻打韓國挾持周天子,未必能獲得利益,還會落得不義的名聲。

於是惠文王聽從了司馬錯的意見,攻打蜀,經歷十個月佔領了蜀國的土地,並派遣陳莊為蜀相國,自此,秦國越發的強盛富足,天下諸侯再也不敢輕視秦國。闌

這是一篇關於軍事擴張的爭論。

要想解讀這篇文章,必須要先清楚,在惠文王時期,秦國的處境。

而站在歷史的角度上,司馬錯平定蜀國,那時候並沒有都江堰的存在,純粹的只是想要掠奪蜀地的財富來富足秦國。

而司馬錯未必就能知曉都江堰令蜀地成為天府之國,成為秦國最重要的糧倉之地。

因此。

在擴充套件疆域的過程中,不能以一地對國家有沒有用而放棄爭奪,因為你並不知曉,將來這塊地域會不會因為某種福澤而變為無價之地。

而在擴張疆域的過程中,要站在正義的位置上,來征戰弱小而不可抵抗的勢力,如此,才能強大自己令他國忌憚。闌

而站在整個戰國史中,秦國並沒有因為自己欺負弱小,變成虎狼而讓六國齊心攻秦,反而在合縱連橫的外交之中,不斷壯大最終積累了統一天下的底蘊。

而在大國外交之中,展之以臂膀,交之以利益,衡之以正義,方為強國之策。

此,正所謂弱國無外交。

而遍觀戰史便會發現,先交之以戰,再行之以和,若有利益衝突,必以戰開始,必以和結束。

嬴城安靜的思慮著其中的道理。

卻是一陣沉悶的聲音將他給驚醒了過來。

“公子,城陽候,安陵君求見。”黑甲衛在門口稟報道。闌

“哦?”嬴城不由放下了書冊,沒有意外,更沒有驚喜,只是略有驚訝,城陽候,安陵君比他想象之中來嶢關的速度快了許多。

“傳!”嬴城澹然道。

很快。

幾名行色匆匆的老頭就走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一個年過古稀的老頭,昔日城陽候羋城。

“羋城,羋陵拜見監國。”幾個老頭規規矩矩的拜見嬴城。

“幾位舅爺深夜造訪,不知有何事要商議,快些請坐,不必多禮!”嬴城笑吟吟的道。闌

“這!”昔日的城陽候羋城和安陵君羋陵面面相覷,其實也是幸苦,均已經到了不能勞累的年紀了,卻還深夜奔波勞累。

羋城猶豫了一下,道:“臣斗膽,請監國撤兵,上雒之事,或有誤會,臣會一力解決。”

“軍政之事不得善改,此為禍國之事啊。”嬴城輕聲的笑道:“況且,若以律法而定,上雒官員,諸多封爵沆瀣一氣,欺上瞞下,違逆政令,已經算是聚眾謀反罪了。”

“城陽候,安陵君覺得要如何處理?”

羋城心中一緊,道:“此中必有蹊蹺,上雒之地的諸多封爵對陛下忠心耿耿,一心向秦,對朝廷政令莫敢不從,斷然無謀反之心,這其中必然有所誤會。”

嬴城卻是疑惑的問道:“可我怎麼聽聞,城陽候羋飛對朝廷政令置若罔聞,上雒的田畝依舊各有所屬,房屋連綿一片,各個食邑皆有歸屬,與朝廷政令,相差甚多?”

“這,許是朝廷政令略有延誤,未及上雒,或官員表述不清,會錯政令,臣願領命,在上雒推行朝廷政令,若有延誤,監國可懲戒於臣。”羋城異常堅定的震聲道。闌

“是嗎?”嬴城非常驚訝的看向安陵君,驚喜問道:“安陵君也願意領命嗎?”

羋陵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震聲道:“臣願領命,在上雒,商地推行政令,若有延誤,願承擔一切責任。”

“哦!”嬴城不相信的問道:“這幾位舅爺可早已被陛下免了爵位,還能做得了主?”

頓了頓,嬴城繼續道:“既然幾位舅爺信心如此之大,不如這樣!”

說著,嬴城輕輕的拿出來一道帛書,遞道:“監國制令,命羋城,羋陵為商洛巡使,總攬上雒,商城軍政之事,二位舅父覺得如何?”

羋城盯著帛書,心底驚駭無比的盯著嬴城,嬴城似乎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似得,卻是不敢猶豫,震聲道:“下官領命!”

羋陵也跟著道:“下官領命!”闌

嬴城點了點頭,在手側的戰國策書上面翻了兩下。

撕拉的一聲。

從戰國策上面撕下來了一頁,再次遞道:“最近我在讀戰國策,看到了一個有意思的小篇,今日見到幾位舅爺,心之念念,分享於舅爺。”

羋城看到了紙張上面的內容,神色震動,深深一拜道:“下官明白了,謝監國寬恕!”

“舅父還有疑惑嗎?”嬴城點了點頭道。

“下官即刻動身前往上雒,絕不負監國信任!”羋城深吸一口氣回道。

“夜路不好走,傳令蘇傳,護送商洛巡使前往上雒,務必安全送到。”嬴城笑呵呵的下令道。闌

可是。

羋城卻忍不住的心中一嘆。

再次告辭嬴城,轉身離開了軍帳。

剛離開。

羋陵便急匆匆的湊近了羋城,驚疑不定的問道:“究竟是何意?”

羋城嘆了一口氣,將嬴城從戰國策上撕下來的紙張遞給了羋陵,“這位,無論是手段還是謀略,恐怕,比之陛下有過之無不及啊,且對我等的態度,也絕非陛下可比。”

羋陵眉頭一皺,目光掃向紙張,童孔瞬間緊縮的驚道:“趙燕後胡服段?”闌

羋城一嘆:“是啊,趙燕後胡服,牛贊拒胡服,這是要誅我楚系的心啊!”

“走吧,這已經是對我楚系最大的寬恕了!”

“若楚系還不做出改變,便是阻礙秦國圖強,這等代價,如何是我楚系能承受的!”

“現在,尚且還能對我楚系用以教誨,他日,便是於我楚系用之以刀兵了!”

羋陵輕輕的將紙張折起,交給了羋城,點頭道:“我等該慶幸,總算,事情沒有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尚且,還有一絲的薄情。”

羋城嘆挽一聲,以七十二歲之齡,深夜奔波,他這又是為何啊!闌

暗夜沉沉。

一行隊伍在上百騎兵的護送之下,在火把通明之中,迅速的離開了嶢關,向著上雒趕去。

而似乎隨著羋城的離開。

嶢關也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打破嶢關寂靜的,只剩下陣陣鬼哭狼嚎之聲。

但這些聲音。

對於嬴城沒有半分的影響。闌

就在凌晨時分。

嬴城再次被一陣吵鬧馬蹄聲吵了醒來。

“公子,王賁將軍到了!”

郭懷義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嬴城一骨碌翻身而起,披了件毛衫走到門口,卻已經見整個嶢關擁擠不堪,一隊隊騎兵快要將整個嶢關擠爆了。

而王賁束甲配劍,下馬行色匆匆的站在嬴城面前拜道:“虎賁營統領王賁,拜見監國。”

“事從緊急,末將先率一營騎趕來,後續兵馬,由辛勝將軍攜帶糧草輜重一同前來。”

“只是不知,戰事如何,用兵幾時,太尉府再行排程糧草。”闌

嬴城也是嚴肅的道:“或有三十萬之數叛亂,或可兵不血刃,用以兵事威懾嶢武道,王將軍請稍等,容我更衣再與將軍詳談。”

王賁眉頭一皺,點了點頭,矗立在了一旁,又瞅著郭懷義,再次問道:“上雒具體什麼情況,接到調令,本將以為十萬火急,便整頓兵馬先行趕來。”

“上雒是已經舉兵謀反了?”

郭懷義面對王賁虎視眈眈的神色還是有點怯意,但還是故作鎮定的回道:“回都尉,這個情況,末將也說不清楚。”

“昨日,大律令前往上雒,到丹水口,上雒眾多官員便前來迎接,隨後大律令按照習慣……”

郭懷義聽著,聽著,暴跳如雷的怒吼了一聲:“豈有此理!”

吼著。闌

王賁怒氣衝衝的甩著膀子一腳踹開了房門,怒斥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上雒哪裡來的謀反,給他楚系十個膽子,他們哪裡敢反,大律令這是要效彷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嚯嚯我秦國軍令嗎?”

王賁也是暴躁的怒了。

聽完郭懷義話,他完全可以斷定,上雒根本不需要六萬兵力來平定,平定個毛線啊,上雒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叛亂,嬴城卻調動虎賁營和破燕營兩營六萬兵馬前來。

這是閒的蛋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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