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城不知道他現在所行的道路是否正確。

但是他,正在努力的扭轉著大秦的局勢。

翌日。

嬴城再次站在扶蘇府門口,笑吟吟的迎接著兩個人。

“七伯,十八伯!”嬴城笑呵呵的道。

這兩個人,正是七公子公子懷,十八公子胡亥!

“嬴懷,嬴胡亥拜見監國!”

公子懷和胡亥迅速的拜見嬴城。

嬴城上前攙扶住公子懷,無比疼惜的道:“七伯,十八伯這些時日辛苦了!”

公子懷一臉滄桑之樣,與離開咸陽的時候判若兩人,明眼所見的消瘦,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不過,面對嬴城的問候,還是樂呵呵的道:“能夠為我大秦安定而略盡綿薄之力,便是吃些苦頭,下官也心甘情願!”

而旁邊的胡亥,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倒是嘴皮子動了動,急忙跟著公子懷附和道:“不幸苦不幸苦,七哥說的對,到現在我才明白監國的良苦用心!”

邊說著。

胡亥心裡冷冷的滴咕著,‘哼,你嬴城今日得勢,我胡亥便躲的遠遠的,但我就不相信,父皇可以始終如一的信任你。’

他的心裡比誰都要憤怒。

他堂堂始皇陛下最疼愛的皇子,從小到大,也沒有大,根本就沒有苦。

可這嬴城。

竟然將他發配到了隴西。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可是。

這口氣,他打碎牙齒也要嚥下去,現在的嬴城,如日中天,盛氣凌人,權威無雙,他根本無法撼動。

但是。

父皇離開咸陽巡視天下。

嬴城監國。

看似信任無比。

但是。

嬴城監國的權柄無雙,整個朝堂上下按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必然是全都是嬴城的人。

一旦等到父皇回到咸陽,便是嬴城失勢的時候。

這一點他還是看的很清楚的。

“七伯母,十八伯母,裡邊請!”嬴城卻是不知曉胡亥抱著這樣的心思。

或者說。

現在,他根本不會在乎胡亥到底擁有什麼樣的想法。

迅速的。

嬴城便和公子懷,公子胡亥來到了會客廳。

還不等嬴城詢問,公子懷便率先道:“實不相瞞,以前在丞相府的時候,還不覺得天下百姓有多麼苦。”

“每天幫助丞相處理各種政務,覺得天下百姓即便是窮苦,也不至於食不果腹。”

“可是此次擔任武關道調查使,卻是讓我天下有了新的認識。”

“魚在在藻,有頒其首。王在在鎬,豈樂飲酒。

魚在在藻,有辛其尾。王在在鎬,飲酒樂豈。

魚在在藻,依於其蒲。王在在鎬,有那其居。”

“詩經讀了不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其中所蘊含的深刻含義。”

“但此次,我卻是明白了,何為身居鎬京,不治國興邦,整天荒享無度,如魚戲水藻,不知天下疾苦。”

“在咸陽,所見之處,百姓安居樂業,即便是吃不上飯,卻也是果腹之食,即便是有災難,朝廷也能夠迅速的調動天下之力來救助。”

“就非常之奇怪,武關和析縣,僅僅隔了一座可以隨手翻越的小嶺,卻猶如兩個天下。”

“武關之內的百姓,尚且家有富餘糧食,可武關之外的百姓,竟然頓頓喝粟米粥,一年四季見不到丁點肉食。”

“而在我一番調查之下,結果更令人費解,南陽可以說是水系非常之盛,土地非常之適合耕作,而且過了武關之後,山川漸少,南陽一馬平川,乃是一個巨大的平原之地,可以說,這樣的地方,是一個堪比關中,濟北,巴蜀的糧食盛產之地。”

“可是,南陽的百姓,連吃飯的米都沒有,到處都是荒廢的荒地。”

公子懷微微一頓,見嬴城在認真的聽著自己述職,便繼續道:

“所以,下官在各個鄉里之中游走之後,對南陽郡有了一個粗鄙的認識。”

“南陽郡郡守所施之政不妥。”

“南陽郡以極其嚴厲的方式在約束著百姓,或者說,將百姓當做刑徒一樣對待,這其中,徭役之事嚴重的限制著南陽成為糧倉之地,一半以上的百姓,一年四季均處於徭役之中。”

“這只是其一,其二是南陽的百姓不會種田。”

“南陽水系旺盛,但那僅僅是大河水系,如白河,湍河,丹江,此先天條件甚至要比關中之地更好,其水系橫貫南陽郡,支系遍佈,甚至還有天下第一的雲夢澤。”

“但是這些水系,需要去大規模的修建溝渠疏通,但是百姓們卻沒有運用到這些河流。”

“再者,南陽百姓的分類太複雜了,複雜到語言互不相通,文字互不相通的程度。”

“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昔日朝廷政令所為,南陽作為我秦國東出之地,戰亂頻繁,這導致南陽人口流失嚴重,但昔日陛下遷天下百姓前往南陽,而這些百姓,極大多數為貴族,官員,商賈,作坊主等。”

“這些人來自昔日六國,便令同鄉裡之人語言溝通艱難。”

“而最重要的還有一個,南陽郡守還實行著打壓之策,這嚴重限制了南陽百姓自發去開墾農田,去開闢溝渠。“

“想要改變這一點,絕非一日之功。”

公子懷沒有任何保留的在嬴城面前發表自己的看法。

將自己此次在南陽所調查的結果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嬴城也是在極為認真的聆聽著。

當然。

即便是公子懷作為親歷者,也說不清楚。

近四個月來,公子懷奉命行走鄉里調查,所經歷的絕非現在可以說清楚。

而這。

並不是公子懷的職責,只是親歷之後的思考。

公子懷真正的職責是為大律府立法提供參考和支援。

這也是大律府制定律法的關鍵。

而如今。

律法一事不管對錯,都已經不會再更改。

公子懷此時返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這。

絕不是結束。

此次公子懷述職之後,還要繼續沿著武關道調查。

而且職權上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依舊要站在律法的基礎上調查民意。

終於。

公子懷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個時辰,將此次調查的大概情況講述完畢。

嬴城也長舒一口氣,道:“七伯所說,城定當深刻思量,而這也將是今後南陽,衡山佈政的依據。”

“而南陽盆地,朝廷也會認真的斟酌,將南陽盆地作為大秦第四糧倉之地。”

對於這一點。

他還是非常贊同的。

尤其是。

雲夢澤其實就是洞庭湖。

但這個時候的雲夢澤,可不僅僅是江漢平原之上的湖泊。

而是一個橫跨南陽,衡山,淮陽,南郡四郡,大大小小湖泊數千的超級湖,面積是洞庭湖的十倍不止,其水澤萬物是洞庭湖的幾十倍。

如果能將雲夢澤深度開發,足以養活天下。

但開墾山地只需要一個人就能完成。

開墾水田只需要十個人就能完成。

可開墾沼澤地,需要上千人才能完成。

也因此。

想要真正的利用雲夢澤,需要耗費極其多的人力物力,是大秦目前不能承受的。

這一點想都不要想了。

不過,南陽盆地,的確是該考慮考慮了。

關中平原往東南過武關便是南陽盆地,南陽盆地過大洪山便是長江水系的江漢平原,南陽盆地往北便是淮北平原。

若是能將南陽完全開發,對秦國的安定便如定海神針。

只不過。

南陽郡,三川郡,這兩個地方,均是四戰之地,想要治理,需要下一番功夫。

在關中。

東出函谷有洛陽,南出武關有襄陽,這兩個地方,稱之為龍興之地也不過。

說著。

嬴城將目光移到了胡亥的身上。

公子懷給了他一份非常完美的答卷。

而同為調查使的公子胡亥呢?

“咳咳!”面對嬴城直勾勾的眼神,胡亥咳嗽了幾聲,義正言辭的道:“啟稟監國,我已經辭去了西方道調查使的職位。”

“現在孑然一身,此次前來,一來探望大嫂,恭賀大哥。”

“二來,謝監國放任。”

“胡亥此生,定當為大秦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不辜負監國之厚愛。”

公子懷聽著胡亥的言語,低頭擺弄著杯具,不言不語。

嬴城卻是樂呵呵的笑道:“真的如此嗎?”

胡亥當即義正言辭的道:“自當如此。”

“不過,我也在努力的思考,如何為大秦效力,這不,聽到西進之策後,我日思夜想,終於想到了一條為大秦效力的方式。”

“前往西域,為監國,為父皇,為大秦,尋找奇畜的驢,並將這驢,給帶回大秦,讓我秦國的百姓可以人人有耕驢!”

嬴城笑了笑,道:“可是,十八伯如今才十六歲,隴西之外,不管是河西還是西域之地,對大秦而言均是未知之地,斷然不能讓十八伯犯險!”

“不如,十八伯閒賦在家,再年長些許,再前往西域。”

聽到嬴城如此,胡亥急忙道:“不然,孺子尚可為我大秦國戰,我胡亥身為陛下之子,應當身負起皇子之責,更如皇子拓僵般,為我大秦,探明那西域之地,為我大秦之虎狼之師開引道路,為他日我大秦將士征戰西域打好基礎。”

“更何況,監國比我還小,更是我之後輩,尚且領監國之職,我胡亥,如何能閒賦在家。”

嬴城見此,笑吟吟的道:“可是,我想讓你留在府邸啊!”

被嬴城又提及一次,胡亥心中已經怒火中燒,知道這嬴城什麼都乾的出來,急忙道:“監國不是已經應允我前往西域了嗎,難不成監國要出爾反爾?”

見胡亥這次是真的著急了,嬴城也不再打趣,直言道:“城只是想要看看十八伯前往西域的決心。”

“西域,太陌生了啊,那是橫跨千里,乃至兩千裡之地,中間隔著羌人部落,而西域更是有無數個部落。”

“此中危險,城也是深深擔憂。”

“西進之事,非大毅力者不可為,若十八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胡亥愣了愣。

奇怪的瞅著嬴城。

因為嬴城這話,好像是為他考慮的!

可是。

什麼時候,嬴城對他如此好心了。

關心他?

‘哼,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離開了大秦,等我在西域站穩腳跟,等你在大秦失勢,便是我胡亥回來之時。’

胡亥心中冷哼,將心思藏的死死的,震聲道:“監國能夠為我胡亥憂思,令胡亥感動至極。”

“但是,只要有利於監國,有利於大秦,我胡亥,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瞅著胡亥那一臉虛偽卻又滿口正義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

公子懷卻愣愣出神了起來。

變了。

一切都變了。

似乎,所有人都在變化。

以前的胡亥,乖張霸道,為所欲為,但因為十分討父皇歡心,在諸多公子中,地位要比他們都要高很多。

以前的胡亥,不要說他,就算是見到李斯,馮去疾這些人,那也是傲然樣子。

可是。

這才幾個月不見。

胡亥的性格,竟然發生瞭如此之大的變化。

這些話。

放在以前的胡亥身上,根本不可能聽到。

因為這完全就是一種委曲求全的樣子。

他不知道嬴城到底看沒看到胡亥的真實樣子。

只是。

這樣的胡亥,真的要放任離開大秦嗎?

公子懷心中思慮,卻沒有半分摻和之意。

而嬴城,毫無察覺的笑道:“十八伯之公心,城無比敬佩,如此,我便不再阻攔,祝十八伯在西域,旗開得勝,為我大秦對西域用兵打好基礎。”

“十八伯若有所需,儘管開口,城若是能辦,一定辦!”

胡亥為難道:“監國日理萬機,胡亥不忍驚擾。”

“但說無妨!”嬴城道。

胡亥頓了頓,道:“這,我想要帶著府中護衛一起前往。”

“還有,若是能統領宗室鏢行人馬,那也是再好不過了。”

“若監國能夠答應,胡亥此生,絕不負監國。”

胡亥說的非常的認真。

嬴城也聽的非常認真。

等到胡亥說完。

嬴城似乎非常奇怪的驚問道:“沒了?”

“沒了!”胡亥猶豫道。

嬴城見此,沉聲道:“其餘人前往河西,那是為謀利,但十八伯前往西域,那是代表我大秦出征西域。”

“十八伯所說,我一應應允。”

“不止如此,所行兵馬所需戰馬弓弩刀兵,一應由朝廷配齊,所行糧草,皆由朝廷負責。”

“不止如此,若是十八伯覺得人太少,還可以以太尉府的名義,招兵一千人,皆由十八伯所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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