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整個議事廳內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腦海之中忍不住思索著‘地緣為政’四個字。

今日議事之主題。

超乎他們的想象。

不僅僅是關於庫銀解決之法。

更重要的是,這是要商議更大的決策。

或者說。

在嬴城這裡。

已經思考好了決策。

現在。

只是在陳述。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

以嬴城如今的權勢。

想要推行任何國策,除非始皇陛下親自出面阻止,若不然,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嬴城。

“地緣為政!”

內史騰思襯,在深層次的解讀嬴城所表述的意思,左右思量之後問道:“敢問監國,此政,要放權至何等地步?”

這是最核心的問題。

放眼整個議事廳內,所有官員均為中央官員。

此中意思,不言而喻。

如果不解嬴城所說為何意的話,更簡單直白一點,其實便是中央要對地方郡縣放權至何等程度。

因為所謂的一地一政,更直白來說,其實就是中央朝廷對地方官員放權。

但。

具體放權至何種程度,這是需要絕對劃分並權衡清楚的。

從更廣義上而言。

分封制其實也是郡縣制,分封制也是地緣為政。

“軍、法同令,政事分離!”嬴城道:“軍事之事從於太尉府,政令官員不得干涉,同不干涉法政!”

“律法之事從於大律府,政令官員不得干涉,同不干涉軍政。”

“政令之事從於九卿,軍法官員不得干涉。”

“官員任免從於丞相府,軍法官員不得干涉。”

“而在此基礎上,郡守遵從於朝廷政令,可以以地緣施政,報於中央,縣令遵從於朝廷政令,可以以地緣施政,報於郡中。”

安靜。

再一次的安靜。

所有人都在思考著嬴城所表述的意義。

甚至說。

這些話意義非凡且重大。

放權。

這是要進一步的放權。

大秦的朝廷很忙,日理萬機也不為過。

縣及縣以上所有政務機構,所有的政事均由朝廷稽核。

如果說某一地的縣令不遵從朝廷政令,是會被嚴肅處理的。

而現在。

這樣的放權,便意味著縣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違背朝廷政令,自地緣自政。

這是必須要慎重對待的。

“這是否放權太過了,若是地方官員隨心所欲,沒有約束,朝廷之威嚴必然受到影響。”內史騰微微沉思之後再次問道。

“自有律法之約束,自有御使約束,所施政務朝廷自會監督。”嬴城道。

內史騰沉默了下來。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總而言之。

此政有利必有弊。

“還是那個問題,官員不夠!”馮去疾見沒有人提出疑問,便親自提問。

嬴城道:“一地一地推行即可,並不需要廣而推之,現在只是確定具體方向。”

聞言,馮去疾便點頭道:“那老臣便沒有疑惑了。”

卻是李方,左右盤恆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問道:“下官有疑惑。”

“若下官所料不錯,庫銀所出,是要以縣為本,地緣為政,各自理事。”

“沒錯!”嬴城點了點頭。

“這,很不妥當。”李方還是提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慮,“敢問監國,庫銀若釋放,是否也是由縣令按各縣地緣,各自施政,以安天下。”

“而誓必,這些庫銀,要流入鄉里之內!”

“是!”嬴城再次點頭。

“這,大為不妥!”李方終於還是忍不住季動的道:“若行此法,鄉里之民必然富足,若鄉里之民富足,那必然生出懶惰之心。”

“在國家治理之中,下官想問監國,國家以什麼樣的方式驅使百姓,令百姓順從?”

李方不等嬴城回話,直接道:“百姓艱難刨食,國家便可以付出少許的代價順應民意施政,百姓自然順從。”

“百姓富足家中,民意便難上加難施政,百姓才會聽從國家政令。”

“百姓家有富足糧食,用之錢幣,便會少種乃至不種糧食,便會少務工乃至不去務工,而這,若天下以此施政,天下之民便不會再勞作。”

“此舉,乃是豢養百姓懶惰之心。”

“故而,下官不同意監國將庫銀流入鄉里之內,相反,如果百姓富足糧食多了,便徵收賦稅,百姓錢財多了,便加重錢幣流動。”

“如此,才能讓我大秦驅使源源不絕的人力!”

李方的聲音猶如在議事廳炸響了一般。

所有人都是眉頭一皺。

卻都沒有替嬴城反駁李方。

因為這其中不僅僅涉及到民富不富的問題。

而是。

現有勳貴與民讓利的問題。

而這,才是李方此時反對原因。

在嬴城此前所有的施政之中,即便是推行集體化農業,勳貴依舊是獲利最多的一方。

但是。

如果大筆的錢幣流向鄉里,這就意味著,朝廷以最直接的方式在支援鄉里百姓的富足,而不是勳貴繼續掌握著大筆錢財。

鄉里百姓其實不缺人才,不缺地緣。

但唯獨缺少,錢財!

說句不好聽的話,整個大秦的財富,九成掌握在勳貴的手中,一成在百姓之中流動,而百姓所掌握的財富,近乎於無!

不管朝廷如何變動政令,正如此前一般,勳貴可以出錢買礦,但鄉里百姓卻買不了礦。

這就是最大的區別。

但現在。

一旦讓天下鄉里百姓掌握財富,原本勳貴掌握的財富,會逐漸的流入百姓手中。

就簡單的磚瓦來說。

磚瓦作坊只有勳貴能開得起,勳貴開磚瓦作坊之後,許周圍百姓少許的錢財便能驅使這些百姓為自己幹活。

但其實。

百姓賺到錢財,還會透過勳貴的其他產業又回到勳貴的手中。

而磚瓦作坊是勳貴隔著千里之地,在鄉里之地開的,這磚瓦作坊,原本鄉里百姓也能夠開。

一旦讓鄉里百姓也跟著開。

誓必要與勳貴爭利。

原本能收入一萬錢的磚瓦作坊,會因為多出來一座,十座磚瓦作坊而變成五千,一千。

這僅僅是其次。

鄉里百業一旦興盛,百姓可選擇的餘地便會增多,原本一萬錢應該全部流回勳貴的手中,卻因為各種產業的變多,只有一千乃至更低迴到勳貴的手中。

這,是不可忍受的。

但是。

這件事即便是能看明白,李方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將這種話說出來。

必須提出其他一心為國的問題,來反對。

而這。

就有這究極問題的出現。

到底該不該民富?

而這到底該不該民富,只是手段,並非結果。

“百姓富足與國家統治,沒有任何的關係。”嬴城笑了笑,自然清楚,只輕聲道:“沒有人報名參軍,朝廷徵兵便好,徵兵不成,那便強徵,強徵不從,下罪入獄。”

“至於富足,什麼才算是富足?”

“吃穿不愁人就沒有了對錢財的追求?”

“富家一方就沒有了對錢財的追求?”

“還是說,如馮氏,李氏,王氏這等豪門勳貴,坐擁萬金,就沒有了對錢財的追求?”

“而只要有追求,百姓便不可能坐在家中坐吃山空。”

“自然,所謂的百姓富足便無勞作之心,純粹無稽之談。”

“在這裡,我想重申的是,收入永遠是與花費成正比的,收入多少,花費便會多大。”

“若為一文錢犯難,自然對一文錢以上的貨物避而遠之。”

“若為一百文錢犯難,自然對一百文錢以上的貨物避而遠之。”

“若有一千文錢,便可對一文錢或者一百文錢的貨物,隨意而買。”

“流通,流通,流通,若是民不富,商品如何流通,商品不流通,朝廷如何收稅?”

“難不成將這些錢幣,塞給勳貴,讓勳貴儲藏在家中地窖發臭?”

嬴城指向性非常明確,解釋的目的也非常的明確。

如果不是用國家礦業置換集體化農業,釋放出勳貴手中的財富,國庫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錢財,而這些錢財,也還在各個勳貴的府邸中堆積成灰。

說直白點。

身為朝廷並不在意誰的錢多,誰的錢少。

這並不是朝廷去操心的事情。

哪怕是國庫,也不需要操心錢的問題。

因為。

統一貨幣並專制貨幣,就是為了更方便來統治。

而朝廷作為貨幣發行源,真要是走到絕路,惹急了他,徵發民夫不惜代價挖空一座銅礦,不要說十萬萬銅幣了,就算是十萬億也能製造出來,撒錢一樣撒,朝廷不可能沒有錢。

但真正的問題是。

貨幣的流通。

貨幣一旦放在地窖裡面被存起來,其實就已經失去了貨幣的價值,一堆破銅而已,真要是秦國滅亡了,甚至連破銅都不如。

而看似。

勳貴在此次轉換之中獲得了巨大的好處,鹽礦,銅礦,甚至連咸陽湖都得到了。

但是。

對秦國而言,意味著,勳貴存起來不準備花的鉅額財富,已經透過朝廷調節流通了起來。

貨幣轉換為鹽礦,而鹽礦也會透過粗鹽流通起來。

而這。

就必須要做另外一件事。

至關重要的環節。

如果勳貴產出的鹽,只賣給其他勳貴。

勳貴產出的銅器,只賣給其他勳貴。

這就是巨大的階級割裂。

也因此,也必須讓百姓富足,並且讓百姓與勳貴爭利。

百姓是為了生活而販賣,勳貴是為了存續而壟斷。

嬴城話音落地,議事廳安靜無比。

雖然嬴城並沒有動怒,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嬴城其實已經在針對了。

即便是李方,也是心中震動的不敢再發出激進的反對言論。

“那不知,監國有何成策?”

終於,還是馮去疾一錘定音的詢問。

表示討論可以結束了。

不管同不同意,他,支援嬴城這麼做。

“這!”李方瞅著馮去疾。

又左右尋人般的看向餓了楊辰,盧敖,楚嘯這些人。

見這些人一個個不打算冒頭,頓時心中不茬的沉默了下來。

他李方,一個贅婿而已。

你們這些人都不說話,讓我打頭陣?

李方的心中苦悶無語。

卻是嬴城,見火候也差不多了,便道:

“先以內史郡為界,內史郡五十七縣,每縣分發一百萬錢!”

“一個月內,這一百萬錢各縣必須全部花出去。”

“這筆錢,專項流入各個鄉里,由郡守定奪,縣令施政,鄉里自主興辦,丞相府做好督促,廷尉司會嚴查流向。”

“但凡有一文錢流入爵位之家,嚴懲!”

“其中,教化司各個學府必須在一個月內興建,我已經足夠忍耐了,不要讓我失去耐心。”

“此事,少府右府令李方協助教化司,一個月內建成學府,一應錢財,從國庫府直接呼叫,不做繁瑣審查。”

說著。

嬴城稍微頓了頓,看向了李方。

李方咕嚕的吞了吞吐沫,起身道:“下官,謹遵監國之令!”

嬴城點了點頭。

李方這人還能用,有時候的確公私不分,但適當敲打任用,不失一位執行力非常強的官員。

這一點,倒是像極了李氏的家族文化。

“下官,領命!”沉發也是不由起身領命,硬著頭皮他也要上。

嬴城不再牽扯其他,將教化司叫來,也是為了此事。

當即也是迅速道:“國庫府下撥六千萬錢給內史郡,煩勞馮公督促。”

國庫府司正當即起身道:“下官領命!”

嬴城繼續道:“各郡之事,以朝廷營造為僱傭,以人口體量為準,各行工事,等關中推行之後再行佈置。”

“如此也好。”馮去疾點了點頭。

嬴城再次對著馮去疾點了點頭,目光移動向張少公,道:“少公可以籌辦官府,官邸之事了。”

“為五年同職輪守做準備。”

聞言,少府府令張少公微微起身,問道:“監國,具體以何為界。”

嬴城回道:“官九等皆在此中。”

“最低標準,磚瓦房七間一院,正堂兩間,左右廂房,庫房,廚房,書房,院八丈。”

“最高標準,按照李丞相府東苑的標準建,池塘,竹林,假山一應有之。”

“最好各個官邸一模一樣,並且集中在一處,人來即住,人走即離。”

“同時,官府在原有基礎上擴建,按照外官署的建制營造。”

“其中鄉里之地的宣傳員,小農業司等,均要有官府官邸。”

張少公聽完,略有擔憂道:“這,恐怕會引起百姓不滿。”

“沒有什麼不滿的!”嬴城呵呵笑道:“這就是官等該有的待遇,朝廷全權負擔官員一切用度,我不希望看到,我大秦的官員為了五斗米而折腰,不過是錢財而已,小事而已,辱沒我大秦威嚴,才是大事。”

“而且,就算是朝廷不去做這件事,官員們就不會自己去做嗎,與其讓官員貪墨去做,不如就由朝廷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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