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戰亂不止。

然而。

這一切似乎與嬴城並沒有太大關係。

太尉府前殿之內。

入夜後載歌載舞,鼓瑟齊鳴,儼然一副太平盛世下的繁榮盛景。

即便是,因為始皇帝孝期未滿,宮廷之內依舊一片白素之色,可嬴城還是坐在桉桌前,飲酒道:“此杯,朕與諸卿共飲!”

兩側,眾多穿著青湛色絲綢織衣的眾人,回應嬴城的舉杯道:“末將,與陛下共賀。”

說著。

眾人一飲而盡杯中玉液。

而嬴城,雖不盛酒卻也將青銅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叮冬!

編鐘時而低沉,時而清脆,又時而雄渾的在殿中響起,聲聲鳴響,以不同的音符演奏著一曲美妙絕倫的樂曲。

在大殿的中央,舞女舞動著婀娜的舞姿,每一舞女都具有傾國傾城的容貌身段,在一扭一動之中,盡顯無盡的魅惑之意。

正說的興起,一人從席位中起身,一手舉著酒杯,走在了舞女的正前方,面向嬴城,道:“陛下,此樂雖柔美,卻暗有破陣之意,柔弱舞姿無法盡顯樂曲之意,末將倒是在樂曲一道略有心得,願為陛下舞劍,請陛下欣賞。”

聞言,嬴城暢懷笑道:“楚將軍既有雅興,朕怎可輕拂。”

“來人,抬軍械架!”

迅速的,數十名內侍將兵器架抬在了殿前。

楚衢見此,目光搜尋,在武器架上拿了一杆長槍,驅趕一眾舞女道:“去去去,一邊去,如此一曲破陣曲,卻被你們舞成了柔弱之樣,成何體統。”

說著,楚衢一杆長槍已經開始跳動了起來。

舞女們不敢放肆,紛紛跪在地上,直到嬴城擺了擺手,舞女才迅速的退了下去。

而直到此時,楚衢才放開手腳,似乎眼中別無他物般,時而雙手持槍,時而單手掄槍,在殿中掠動,虎虎生風,精彩絕倫。

“回馬槍!”

邊舞動著,楚衢還不忘大聲的解說。

“斷門,刺喉,纏鬥,盤蛇……”

楚衢舞動著盡興,也令大殿之內叫好之聲略一不絕。

這也令席位間的一名武將按耐不住,起身敬道:

“陛下,一人舞槍不如二人鬥槍,末將請命與楚將軍一起!”

嬴城沒有阻攔的笑道:“孟將軍請便!”

孟懷義大笑道:“末將獻醜了!”

說著,孟懷義同樣抽出一杆長槍,帶著興奮的上前道:“楚將軍,當心了!”

言語間,孟懷義已經提槍衝了上去。

“來得好!”楚衢見此,也略有興奮,迅速的反擊,與孟懷義纏鬥在了一起。

一時間,雙槍交鳴的聲音甚至要蓋過編鐘交響的聲音。

“通!”

但就在此時,奏鳴的樂器中也有了一面長鼓的加入,編鐘的聲音也變得越發急促了起來。

樂曲什麼曲風並不重要。

在此時,只能是破陣之曲。

尤其是隨著楚衢和孟懷義二人纏鬥的越發兇勐,編鐘樂中再次加入了古琴音。

這令殿中節目變得越發精彩炫目。

許久。

楚衢和孟懷義二人這才大汗淋漓的罷手,二人均把握分寸,並未打出真火,只是表演性的纏鬥。

“好好好,此杯之酒,無法表明朕對二位將軍敬佩,來人,為二位將軍取壇酒來。”結束後,嬴城爽朗走出龍椅,來到了楚衢,孟懷義二人近前,道:“今日當豪飲,朕當與二位將軍同醉!”

說著,嬴城直接將手中的青銅杯扔在了地上,怒道:“杯太小,無法盛盡將軍的勇武,取碗來!”

見此,楚衢大笑道:“陛下,當取大碗來!”

嬴城暢快的笑道:“就按將軍所說,取大碗來!”

迅速的,內侍又取來了大碗,還有兩壇玉液酒。

宮廷之酒,素來不以烈度為準,酒精度數不僅小,且即便是酒量極小之人也難以喝醉。

玉液玉液,重在精釀,久存,醇香,回味無窮,連釀酒的青稞,都是用人力精挑其中飽滿顆粒。

雖珍貴,但在此時,卻猶如比黃河水還多,盡情造作。

“二位將軍,諸位,今日,不醉不歸!”嬴城言語之中盡是豪爽之意。

“賀陛下!”殿內響起聲聲祝賀聲。

飲罷,席位間卻是又有人起身,道:“陛下,末將提議,不如就在此,來一場沙盤對陣。”

嬴城聞言,駐足十分有興致的看向管叔,道:“管將軍有此興致,朕怎麼可輕拂,只是不知,哪位將軍要與管將軍,沙盤對陣?”

“末將來!”卻是王戍,起身笑道:“不過,陛下,舞鬥無勝負,可這沙盤對陣,非勝即拜,這沒有彩頭,可是要失很多興致。”

“哈哈哈,王將軍此言有理。”嬴城聞言,頓了頓,道:“取湛盧劍前來。”

“既要彩頭,怎可單薄,昔日歐冶子窮畢生之力,鑄五口名劍,皆在朕之寶庫。”

“今日,朕便以此中之首,湛盧劍為彩頭!”

聞聲。

諸多的武將都興奮起來的起身,一副兩眼放光的道:“若如此,陛下,末將也請戰。”

“末將也請戰。”

而就在諸將的興奮之中,一副巨大的沙盤被內侍抬在了大殿中央。

王戍和管叔興奮的開始了沙盤對陣。

而兩側,諸將也是興致勃勃的邊飲酒邊看著沙盤對陣。

至於嬴城,也是興致勃勃的看著沙盤對陣。

這東西和象棋差不多,車馬炮卒象士,以斬帥為嬴。

只不過沒有楚河漢界了,雙方在沙盤上進行攻守。

沙盤對陣不到兩個時辰,而這勝利者,令人意外,竟是一個名叫馮義的將軍。

此人是戍衛一營左營校尉。

確實意外,不要說王戍這等高階將領,就連辛勝這等統兵將軍,竟然都被馮義給敗了下來。

自然。

嬴城不可能有任何耍賴的將湛盧劍賜給馮義。

而今日之宴請,乃是宴請在關中的諸多將領。

包括戍衛八營的二十一名校尉,中尉府諸多校尉,破燕營數十名校尉及統將,虎賁營諸校尉,雍城軍諸校尉。

人數達百餘名。

而就在深夜後,宴會進入尾聲,在辛勝的提議下,眾多將領又轉場來到了咸陽宮內的軍馬場,騎射軍馬又玩到盡興。

直到子時,這才散場。

即便是宮廷玉液不醉人,也有十幾個將軍被喝的上吐下瀉。

“夜深人盡,今日諸位將軍不妨在宮中歇息,明日再離宮。”

而嬴城作為主人家,也開始明留客人。

在嬴城的盛情之下,來參加宴會的將軍又被留在了宮中過夜。

咸陽宮內宮殿成群,每一個將軍都有單獨的房間居住。

許久。

宴會這才散場。

嬴城慌著沉甸甸的腦袋,舉足輕浮的回到了政合宮。

雖不醉,卻已醉。

喝了點醒酒湯,嬴城這才漸漸清醒了過來。

又等了片刻。

一名身著黑色便衣的男子這才走了進來,道“啟稟陛下,咸陽四營,五營,七營,破燕營內,均有異動。”

“不過,各營均無亂象發生,只是小有騷亂但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嬴城擺了擺手,道:“朕知道了,天亮後,若各營無異動,將黑龍衛派出去的人手,都收回來吧!”

說著。

嬴城擺了擺手。

今日宴請,看似毫無波瀾,賓客盡歡。

然而。

於他,於諸將而言,今夜卻是無比驚心動魄的一夜。

任何的躁動,都有可能造成咸陽城天翻地覆的局面。

今夜。

是他第一次宴請武將,也是咸陽城校尉級及以上的將領,全部被他召見前來參加宴會的一夜。

新皇繼位,沒有人會知道他今夜宴請諸將會發生什麼,杯酒釋兵權的事情未必就不能發生,卸任武將乃至於誅殺武將的事情也未必不會發生。

而這。

更能體現出一名武將所率領的兵馬,究竟是屬於這名武將,還是屬於秦國。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可以在一些特殊情況下允許。

但是。

將在內若有軍令有所不授的情況,那就是謀反!

而作為唯一可以直接統領將士的校尉將,在沒有軍令的情況下,就決不能調動任何一支軍隊。

今夜。

倘若有將領因為懼怕而拒絕入宮,若有將領入宮之後其親信因為懼怕而異動,更甚者有異動且進行各種舉動。

那麼。

這支軍隊的管理層,就該被血洗一遍了。

無論在任何時候,軍隊的控制權至關重要。

不過。

還好。

今夜無論是在外的軍隊,還是參加宴會的諸多將領,均向他表達了自己的忠心。

說真的,在這個世上,能夠讓校尉表演者,除了他,別無他人。

而如楚衢,孟懷義,馮義那般的行為,更準確的理解,可以認為那是向他表達自己的忠心。

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如辛勝這般的將領身上,一定會被認為是一種凌辱,所以,今夜的辛勝並未參與任何表演,只是提了提意見。

這樣的意見,已經足夠他去信任辛勝了。

而對於校尉級的將領而言,這樣的表演更顯其忠心。

自然,一次就罷了,多來幾次,就會成為凌辱。

可以說。

今夜的宴會,很成功。

在此之前,除了未到場的戍衛西營的三校尉,其餘戍衛營校尉均向他表達了自己的忠心。

至少現在,他可以放心的繼續讓這些人帶兵戍衛咸陽。

而如破燕營,虎賁營,雍城軍的校尉,皆以順從為主。

這也可以理解為這些人的忠心。

同樣。

沒有人在宴會上面鬧事,或者說自汙之類的行為。

因為。

今夜宴會上的所有將領,都沒有達到需要自汙來表明自己的忠心的程度。

終於落下了一塊心頭石,嬴城也是睡意來襲,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而就在天亮之後。

一場聲勢浩大的辭別便蜂擁向政合宮。

昨日入宮的將軍,在宮中留宿一宿後,開始三三兩兩的向嬴城辭行。

而嬴城,也是與諸多將領一一談話。

算是第一次,認識在關中的大多數校尉將。

這些人,才是控制秦軍真正的力量。

而這。

又是持續到了午時才堪堪結束。

晌午時分,還沒有離開皇宮的,就只剩下嬴天和辛勝二人。

嬴天身為宗正,咸陽宮是可以自由進出的,而其平時辦公之地,也是在咸陽宮內,自然無需任何人允許。

而辛勝之所以留下來,自然是因為需要述職和赴任。

破燕營被留在了藍田大營,辛勝則是帶著千餘親衛西進,進入隴西接手西守五郡兵事。

至於破燕營,思來想去,還是由王離接手了破燕營。

王離本應該北上去前往長城軍在蒙恬手下為將,但是剛走兩天,王翦就病逝,這才被叫了回來處理王翦的喪事。

而如今雖諸事結束。

可現在,蒙恬帶著長城軍不見了,準確的說長城軍已經全軍開拔,要跨過黃河,進入了蒙古高原,而且按照始皇帝的計劃,蒙恬是要進攻頭曼城,也就是包頭所在,並清掃整個蒙古高原之上的匈奴人。

現在讓王離去長城軍,等於浪費一員大將。

雖說。

王離的確是受王翦和王賁的蒙陰,這才成為統將的。

但,王離並非無能之輩,其能力雖比不上楊端和,辛勝這些將領,但也是長期統領一軍的駐守營將領,其能力不在張唐,孟軻之下。

更重要的是,正因為王離的背景,其接手破燕營,會更為順利。

二世祖這個名號,即便是王離已經二十五六了,但註定是摘不掉了。

辛勝西進,西南五郡也將穩固下來,這也讓嬴城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無數的事實證明,想要滅一國,非軍事而不得,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在不發動戰爭的前提下,就能滅一國。

而他,現在要做的不是如何治理天下。

而是一步步的籠絡將領,控制秦國的兵權。

只有真正意義上控制秦國兵權,才能在面對禍亂之時,有一戰之力。

“傳朕旨意,南征軍副將趙佗,任囂等諸將,回都述職!”而就在辛勝離開咸陽前往隴西之後,嬴城的第二道軍令再次下達。

召見南征軍諸將。

這也是他控制咸陽兵權之後,第一個需要去解決的危機。

南征軍三大統帥,屠睢已經老了,任囂也老了,剩下的趙佗年輕是年輕,但其對秦國的忠心有幾分,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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