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朕,嬴城真是如此說的?”

始皇帝差點把剛剛吃的吐出來,不敢相信的再次質問前來彙報的太監。

剛吃完飯,準備去散佈消消食。

可聽著這彙報,他覺得,現在不是一個消食的好時機。

“趙高,趙高,傳朕旨意,朕乏了,在睡覺,誰也不見。”

“不管是誰來,全都給朕攔回去。”

“政合宮肯定不能待了,去後宮,移駕……月華宮。”

始皇帝感覺自己要被氣死了。

規章流程,就沒有嬴城這麼辦事的。

可他現在不能打壓。

三軍出戰,一鼓作氣勢如虎,再而衰;三而竭。

他現在要是搓了嬴城的銳氣。

立法一事,就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可他一想到嬴城那種態度辦事,到時候一個又一個的心腹大臣過來抱怨彈劾。

那場面,可不是此前宗正府和楚系集團逼宮那麼容易應對。

此前說破天,就算再怎麼逼宮,連他丁點根基都動搖不了。

但如果是李斯,馮去疾,蒙毅這些,他根本不可能直接給罷免了。

如同,李斯自身雖然有點小毛病,但對他忠心耿耿,乃是心腹大臣,沒有謀逆的大錯,他為什麼要自斬根基。

再說蒙毅,人家三代忠良,功績無人能抹除,動這樣的心腹大臣,那不是動搖大秦天下。

所以先躲著,消磨點怒氣再說吧!

……

始皇帝跑路。

咸陽宮頓時雞飛狗跳。

李斯在丞相官署正吃飯著,面容抽動了起來。

盯著任命他為大律府顧問,督促他儘快調動官員補充大律府的詔命文書。

李斯忍不住的詢問前來傳達旨意的官員:“你確定,這個流程沒有問題?”

“回稟丞相大人,沒有任何的問題!”傳達旨意的官員恭敬的回道。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這不應該,不應該如此之快的!”李斯還是在搖頭。

詔命和政事文書不同。

丞相府處理的政務文書,一些不太重要,影響不大的事情,他當場批註落印,就能直接處理。

但詔命這東西,丞相府根本沒有染指的權利。

所以他才滴咕,即便是再快,也不可能這麼快。

在大秦,唯一能夠如此之快下達的詔命,只有一種。

那就是戰時軍事制令,始皇陛下親筆詔命,直接無視一切流程直接下達。

除此之外,哪怕是憤怒的始皇陛下要抄家滅祖,也必須要走流程。

在大秦。

有四種皇帝親命的文書。

制、詔、命、令。

制令為始皇直接命令。

詔令為始皇所發文書命令。

命令為始皇口諭釋出的命令。

始皇令為召集眾臣、眾將、點名見誰所釋出的命令。

而這其中,詔命乃是經過朝堂共議,始皇決議之後形成的皇朝意志命令。

這也是最正式、最正規、最具效力的詔命文書。

這種文書。

因為要走流程。

是不可能如此之快的。

除非!

這中間沒有任何的時間耽誤,到達即處理,才有可能!

“丞相大人,據說大律令親自督辦,從御史府拿到詔命見了陛下,片刻又回到御史府。”

“之後親自帶著詔命來到郎中令府。”

“我家大人為此惱火,可那大律令根本不講理,還直接抓走了左郎中令江毅大人,說:

‘這吏員,我大律府要了’

大律令還揚言,‘快點給本官文書,大律府門前還有三千黑甲衛,不給本官就拆了這郎中令府’

‘有意見就去彈劾本官,讓陛下下令斬了本官這個狗頭,斬不了,就閉嘴聽話。’

這我家大人哪敢耽擱,這才制詔命急忙給三公各府送來。”

吏員也是抱著極大的目的來訴苦,在李斯面前堪稱將嬴城的霸道行為完整復刻了一樣。

甚至不用添油加醋。

本身就極其離譜了。

“呼,行,本相知道了,忙去吧!”

李斯聽完,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低頭瞅著手中的詔命文書,忍不住的搖頭呢喃:

“勐龍過江,四海蟄伏啊!”

法家成為了嬴城晉升大律令的墊腳石。

現在無疑,郎中令府成為了嬴城的磨刀石。

只是他不知道,誰會成為嬴城的鎮魂石。

總有人會坐不住的。

“告訴所有人,這幾天都給老夫安靜點,這把火要是燒到我法家的頭上,休怪老夫無情。”

就在吏員走後不久,李斯在原地躊躇許久,向著所有法系集團官員下達了一道極其嚴肅的命令。

咸陽宮內,蕩起了一陣陣凌厲的冷風。

距離早朝結束不到一個時辰。

本該次日清晨才會下達的詔命,擺在了各府的桉桌上。

誰也沒有預料到這一道詔命會下達的如此之快。

因為詔命的下達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為所有人的頭頂籠罩了一層陰雲。

更為重要的是。

面對嬴城堂而皇之的擾亂朝堂行為,始皇帝沒有出現制止,甚至避而不見。

這是一種極其明顯的政策導向。

……

扶蘇府。

扶蘇氣休休的坐在大堂裡面,此時突然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驚疑不定的問道:

“你是說,那逆子做的這一切,都是為我謀略?”

“在丞相府辱法,被押入廷尉大牢,以此讓我徹底失勢?

暗中引導宗正府和楚系集團逼宮立我為太子,為此惹怒父皇罷免十一公候,楚系集團被徹底擠出朝堂,是為我謀劃?

你是說父皇不希望我是在宗正府和楚系集團,在儒家的支援下登上太子之位?

因此牽連到了賢豐館,父皇下旨解散賢豐館,驅離淳老師和叔孫老師?

之所以重立秦法,就是為了讓我有一個全新的開始,重新開始佈局朝堂?”

李賢一五一十的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全部說給了扶蘇聽。

她希望。

扶蘇莫要辜負兒子的這一片苦心。

如今嬴城大權在握,而此時,正是重新洗牌朝堂格局的時候。

三天後,扶蘇府慶賀長子高升,這誰也挑不出來毛病來。

而她希望,扶蘇可以親自主持此事。

不用扶蘇去邀請各個官員,她以長公子妃的名義發帖邀請,只當婦人想要炫耀,光耀門楣。

只需要扶蘇到時候以父親的身份出面,與諸多賓客相談甚歡。

這便是一個好的開始!

“是,請夫君明鑑!”李賢苦口婆心的回道。

可誰曾想。

扶蘇冷冷的盯著李賢,冷聲道:

“你知道我扶蘇最討厭什麼嗎?”

“結黨營私,擅權私政,排除異己,為了以及私慾而不顧他人死活。”

“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貞,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仰天地浩然正氣、行光明磊落之事,克己、慎獨、守心、明性。”

“法家,李賢,你不愧是李斯的女兒,枉我將兒子教於你手,你誤人子弟。”

“看看他在幹什麼,陰謀詭計,霸權專政,為達目的,一念間便毀人宗室,此乃小人所為。”

“慶祝,別說他當了大律令,就算是宰輔丞相,我也臉上無光,只有羞愧,此等榮耀,我,無福消受。”

李賢也惱火了,沒想到扶蘇竟然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枉她廢了如此多的口舌解釋勸說。

“好啊,你早就對我不滿了,那就把話說開了。”

“你親近淳于越,叔孫通,就不是結黨營私了?”

“你賢豐館聚集那麼多非議朝臣的逆民,就不是擅權私政了?”

“扶蘇,大秦長公子扶蘇,你是大秦皇長子,你含著金鑰匙出生。”

“別人往上費盡心思的踏一百步,不如你挪一挪身子的一步。”

“而就這麼一步,你踏了二十六年,還在原地踏步。”

“君子無所爭,其爭也君子,別以為讀了孔孟聖賢書,你就自詡為君子?”

“我也讀了,我爹也讀了,你爹也讀了,唯獨你,把你讀成了一個傻子,榆木疙瘩。”

“別說始皇陛下,老孃兒子要是你這樣,打死老孃也不把太子之位傳他。”

李賢也是被氣湖塗了,擼起袖子什麼話都往出來說。

澎!

扶蘇一把將茶具摔在了地上,氣休休的指著李賢。

怒髮衝冠……欲砸紅顏,卻又及時的收手。

可目光卻如同要將李賢給吃了似得。

“滾!”扶蘇怒吼的咆孝了起來。

“憑什麼我滾啊,這是你家,也是我李賢的家。”李賢像個母老虎一樣發威,整個扶蘇府都在地震。

平時李賢怒而不爭,扶蘇府還算是太平。

但是現在李賢據理力爭,扶蘇的性格執拗偏見,火氣一瞬間就拱了起來。

這眼看著要收勢不住了。

扶蘇府管家急匆匆的衝到了大堂。

“老爺,夫人,詔命,陛下詔命到了。”

得虧這一嗓子。

便是爭吵之中的扶蘇和李賢,也瞬間熄火,急急忙忙的出門迎接。

卻是不等出門。

趙高攜帶著幾名宦官,火急火燎的邁著碎步,上前躬身道:

“趙高拜見長公子,長公子妃,有皇命在身,不便跪拜,還望見諒。”

“中車府令既然是來宣讀詔命,無需客氣。”扶蘇蕩然無怒火的跪地接旨,但對趙高的態度,並不太友善

李賢也跟著跪拜迎接詔命。

“這,不知大律令城公子可在,長公子,這是城公子的任命詔書。”

“哦,對了,咱家先恭賀長公子府中有此喜事,長公子,長公子妃教導有方,竟是教出來城公子這般的冠絕古今的人物。”

趙高輕聲的恭賀,面帶著笑容如沐春風。

拍馬屁更是一流。

然而扶蘇和李賢因為剛剛面紅耳赤的爭吵,臉色都不太好。

扶蘇更是直言道:“嬴城不在府中。”

“無妨,無妨,長公子殿下與城公子接旨,都一樣,都一樣。”趙高面帶笑容。

見嬴城不在,趙高反而鬆口氣,笑呵呵的宣讀道:

“奉始皇帝詔曰,命嫡長孫嬴城為大律令,改章臺宮為大律府,總領秦法立法一事,左右丞相兼任大律府顧問,有輔左修正立法之權。

……

各府接令之時,全力配合大律令立法一事。

命嬴城為西營統領,總領衛戍營西營兵馬。

欽此!”

扶蘇愣神的盯著詔命文書。

腦海之中似乎將早晨始皇帝宣佈的官職都過濾了一遍。

不要說一句話。

就連一個字都沒有差,全部在詔命文書上。

更讓他奇怪的。

這詔命文書,下達的太快了。

他才出宮門回府多久,連飯都沒有吃,只是和李賢爭吵了幾下。

等同於他前來進門,後腳詔命文書就來了。

按照他的經驗,這來的有點太快了,很不正常。

可就在扶蘇這思索之中。

趙高輕輕的上前,笑吟吟的將詔命文書彎腰遞在了扶蘇的面前。

“長公子別愣著了,快點接旨吧,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扶蘇一愣,甚至有點彆扭的瞅著抬頭就能看到的趙高的那張討人厭的臉。

這種人,花言巧語,見風使舵,阿諛奉承,諂媚獻上,逢迎巴結,最是令人厭惡。

下意識的,扶蘇就往後擺了擺身子,這才接過的詔命文書。

“兒臣替長子嬴城接旨。”

卻是李賢,急忙起身,笑吟吟的道:“趙府令不妨進堂稍作歇息。”

聽到詔命,李賢的氣消失的無影無蹤,自是沒有怠慢趙高的道理。

“多謝長公子妃邀請,咱家也是奉命宣讀,既然完事,自不敢逗留,還望長公子贖罪。”趙高不可能留。

即便是想,也不敢。

“來人,賞!”李賢見扶蘇沒有動靜,只能自己操辦,瞥了一眼管家,拿出了自己身為主母的氣勢。

管家與扶蘇親近,但也是知曉規矩。

若是去別家宣讀詔命,只要是喜事,略備薄金也作酬謝相告。

但到了黃家,就不能酬謝,而是賞賜相告。

至於賞賜多少。

不能多,多就是賄賂近臣。

不能少,少了就顯得家室羸弱。

雖然管家很少拿出賞金,但這種事情也是知曉。

急忙中。

管家也是迅速的端過來一個紅布蓋著的盤子,在扶蘇的冷光下將盤子遞給了趙高。

“臣謝長公子,長公子妃賞賜。”

趙高並不能拒絕,且對趙高來說,皇室賞賜,就是主子給臣的賞賜。

這是無論趙高擁有多高的地位都無法改變的。

當然,趙高更不可能當場揭開紅布看看賞賜了多少!

“臣告退!”

趙高階著賞金,慢慢的退了出去。

等到趙高遠去,出了府,李賢頓時一把將扶蘇手中的詔命文書奪過來,揚長而去。

“這朝堂,本就是追逐權勢名利的地方,而君子,當遠離朝堂過閒雲野鶴的生活。”

“所有人,都很現實,若無這等身份,你,我,這諾大的扶蘇府,何來如此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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