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沒想到一向溫和冷淡的婆婆竟會如此直言無忌的訓斥自己,頓時漲紅了臉,卻不敢頂嘴,匆匆抱著哭鬧不休的昀哥兒走了。

竟忘了慧姐兒和嫻姐兒兩個。

兩個女童老實又拘謹的站在那兒,倒著實有幾分可憐。

鄭夫人到底不是刻薄之人,對著孩子是絕對說不出半句難聽話的。

語氣稍微軟了一些:“慧姐兒嫻姐兒,你們兩個也暫且退下吧!”

兩個女童身邊的丫鬟忙領著她們也退下了。

這一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宮裡的馬車很快就到了。

來迎眾人的是嶽女官,她是皇后娘娘的心腹親信,和定國公府的女眷們十分的熟悉。

不過,再熟悉也不失禮數,依然一一見了禮。

葉清蘭和嶽女官也有過幾面之緣,此番見面倒是多了份親切之意。

只是此時不是說話的好機會,笑著見了禮之後便安分的退到了一旁。

孫氏低聲問道:“嶽女官,皇后娘娘近來可好些了嗎?”

嶽女官猶豫片刻,才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還是等上了馬車再慢慢說吧!”

孫氏一聽這話音,心陡然沉了下來。

很顯然,顧皇后根本沒什麼好轉,不然嶽女官絕不會是這種語氣……宮裡的馬車奢華氣派就不用細說了,就連拉車的兩匹馬也特別的神駿。

共有兩輛,孫氏和鄭夫人坐了第一輛,葉清蘭顧熙年和顧永年夫婦則坐了第二輛。

馬車平緩的啟動。

這次,不等孫氏追問,嶽女官便主動說道:“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總是焦慮上火,連帶著夜裡也睡不好。

太醫先開了敗火的方子,喝了一陣總不見效。

這幾日又改喝安神的湯藥,皇后娘娘倒是勉強能睡著了,只是精神總是怏怏的.”

所謂安神的湯藥,有點類似後世的安眠藥。

喝了這樣的湯藥,睡倒是能睡著了,可是不免精神頹靡。

長期喝這種湯藥,對人的身體是有損傷的。

孫氏憂心忡忡的嘆道:“這可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總得從根源上除了病根才好。

而且,總喝這樣的湯藥,對皇后娘娘的身子可不好.”

嶽女官也嘆了口氣:“這道理就連奴婢都懂,皇后娘娘自然更明白。

只是,若是不喝藥,皇后娘娘根本無法入睡……”這次,就連鄭夫人都皺起了眉頭。

照嶽女官這麼說,皇后娘娘的情況何止是不太好,根本是很不好了。

嶽女官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娘近來身子抱恙,不能處理宮務。

便由貴妃娘娘協理六宮……”這個貴妃娘娘,指的當然是鄭貴妃了。

鄭貴妃在後宮多年,一直榮寵不衰。

如果不是顧皇后有強大的孃家做後盾,這個皇后的位置也不見得就能坐穩了……孫氏輕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下意識的瞄了鄭夫人一眼。

鄭夫人此時說什麼都不是,索性閉上了嘴。

嶽女官也是知道這一層尷尬的,很快又將話題扯了開去:“皇上近來寵愛曹婕妤和黃美人,已經有些日子沒到鳳儀殿了.”

這話說的非常含蓄委婉,可言下之意卻十分清楚。

孫氏面色一變,半晌都沒說話。

顧皇后雖是六宮之後,卻並不受寵。

不過,平日裡皇上對顧皇后還是頗有幾分尊重的,每個月總會幾天會在鳳儀殿留宿。

可現在,皇上卻“有些日子”沒去鳳儀殿,這無疑是個不太美妙的訊號。

嶽女官說的含含糊糊,所謂的“有些日子”也不知到底是多久!鄭夫人想了想,低聲問道:“皇后娘娘身子微恙也有一個多月了,難道這個一個多月裡,皇上竟一次都沒探望過皇后娘娘嗎?”

嶽女官悄然嘆口氣:“一開始倒是去探望過一兩回,不過,後來曹婕妤和黃美人就開始得寵,皇上就再也沒來過鳳儀殿了。

算起來,也有近一個月了.”

一個月沒踏足鳳儀殿,尤其是在顧皇后還身體抱恙的情況下,聽起來確實讓人心裡發涼。

鄭夫人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微微皺起了眉頭。

鄭貴妃得勢她自然暗暗高興,不過,她如今的身份擺在這兒,不得不考慮的長遠些。

如果顧皇后真的失了聖眷,太子的地位也會隨之受到影響。

定國公府和太子早已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馬車裡的氣氛陡然沉悶了下來。

另一輛馬車裡,顧永年和顧熙年也在低聲議論著這個問題:“堂兄,你和太子殿下走的近,入宮的機會也多。

皇后娘娘的近況你肯定清楚,到底怎麼樣了?”

之前一直瞞著不說,是怕眾人擔心。

現在瞞也瞞不住了,顧熙年索性說了實話:“皇后娘娘在鳳儀殿裡靜心休養,宮裡的事務有貴妃娘娘料理。

皇上不願打擾了皇后娘娘靜養,近來一直沒去鳳儀殿.”

顧永年生性懶散,對這些話中透露的資訊並不敏感。

張悅和葉清蘭卻對視一眼,神色微妙。

葉清蘭探詢的看了顧熙年一眼。

也就是說,顧皇后其實是有了失寵的徵兆嗎?顧熙年微不可見的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光芒。

葉清蘭心裡悄然一動。

顧熙年很顯然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或許,顧皇后前世就曾經失寵。

所以太子才會輕易的被三皇子扳倒……張悅略略靠近葉清蘭身邊,低聲說道:“今天入宮,你可得謹慎小心些.”

入宮謝恩本來是件喜事,偏偏遇到這等情形。

顧皇后的心情絕對好不到哪兒去,去見顧皇后可就得愈發小心了……葉清蘭笑著應了一聲。

張悅在釋放善意,她自然能察覺得到。

說實話,她對張悅也是頗有幾分好感的。

比起那個膚淺的範氏,她更樂意和張悅親近些。

張悅長的不算太美,只算得上清秀端麗,可氣度嫻雅出眾,言談舉止都有著名門閨秀特有的優雅溫和。

而且,張悅顯然是個極聰慧的女子。

在嫁進門不到一年內,就讓顧永年有了如此驚人的變化!顧永年好逸惡勞不愛讀書是天性,顧皇后也不敢把他放到太過要緊的職位上。

便讓他領了宗人府裡的閒散差事。

名義上是五品官職,其實就是領一份俸祿,壓根沒什麼正經差事。

大家都想著只要他別鬧出什麼亂子來就行。

可沒想到,上任這大半年來,顧永年竟然每天老老實實的去點卯當差,既不遲到也不早退什麼的,還和同僚們都相處的不錯。

簡直讓眾人不敢置信。

這一切,當然都是張悅這個妻子的功勞了。

也正因為如此,孫氏對張悅愈發的另眼相看。

顧熙年近來對顧永年的態度也溫和了不少,兩人一路上隨意閒聊,竟然沒冷場。

馬車在宮門外停了下來。

嶽女官亮出了腰牌,守門的太監忙笑著開了門。

進了皇宮,眾人很自然的靜默下來。

在嶽女官的引領下,一路到了鳳儀殿。

走了這麼長一段路,孫氏早已雙腿痠軟氣喘吁吁。

進了殿內,只見顧皇后端端正正的坐在鳳椅上。

厚厚的妝容也遮不住她面色的憔悴。

孫氏來不及細細端詳,先上前行了禮:“老身見過皇后娘娘.”

眾人也隨著孫氏一起行了禮。

顧皇后受了這一禮之後,才笑著起身,親自攙扶著孫氏起身:“母親快些起身.”

又命人賜座。

鄭夫人也有份入座,至於其他人,當然只有站著的份兒。

顧熙年上前一步,笑著說道:“多謝皇后娘娘當日下旨賜婚,侄兒和清蘭才有幸成為夫婦,今天特地入宮來謝恩,請皇后娘娘受侄兒一拜.”

葉清蘭也隨著顧熙年一起斂衽行禮。

顧皇后笑著說了幾句喜慶的話:“你們兩個今後和和睦睦的過日子,恩恩愛愛白頭偕老,也就不枉本宮的一片心意了.”

說著,又吩咐身邊的宮女將準備好的見面禮捧到了葉清蘭的面前:“葉氏,你入了定國公府的門,就是本宮的侄媳。

大喜的那一日,本宮不便登門,不過,見面禮早就準備好了。

今日趁著你入宮謝恩,正好給了你。

希望你日後孝敬公婆伺候丈夫,早日傳承子嗣為顧家開枝散葉.”

葉清蘭接過沉甸甸的的錦盒,恭恭敬敬的謝了恩。

接下來基本就沒她什麼事情了!孫氏和顧皇后說話,就連鄭夫人都沒什麼張口的機會,更不用說她這個剛過門的新媳婦了。

只要老老實實的站在鄭夫人的身後就好。

張悅和她差不多,差別只在於站的是孫氏身後。

孫氏仔細打量顧皇后幾眼,見她形容憔悴消瘦強打著精神歡笑也遮不住那份病容,心裡別提是個什麼滋味了。

忍不住就問了一句:“娘娘,皇上最近可到鳳儀殿裡來看過您?”

顧皇后笑容一頓,輕描淡寫的應道:“我近來身體微恙,皇上體恤,特意讓我安心靜養,沒過來探望。

就連一眾妃嬪也免了請安之禮.”

這話說的淡然,其中到底蘊含著多少苦澀,大概也只有顧皇后一個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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