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賈府到此正式淪為可利用物件

四月十二,京城皇宮,御書房。

正如現代網友都懂的道理,“開會人越多就越沒用”,所謂的“御門聽政”也好,大朝會也罷,其實從來都決定不了任何事情,而是給各方撕逼扯澹的場所,吵完了、扯清了,剩下的問題也很少會當庭決定。

就在這理論上應該是永和帝書房的五大間正房中,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來號人在場,六個座位兩邊擺放,尚書、閣老按排序各自入座,其他諸如侍郎、侍講學士之類人員各自站在自家大老身後,這就是傳說中的“小朝會”,也是真正決定大事的地方。

“眾位愛卿都看完了?”書房中足足靜了半柱香的功夫,永和帝的聲音終於響起,“白蓮亂匪,賊心不死,竟敢違逆天數,妄動刀兵;幸有大冶守禦千戶周陽帶兵有方,乾脆利索的收拾了這幫逆賊,不枉朕當初的恩典。”

眾人傳看的自然是大冶方面關於此次民亂的捷報,但要說底下這幫大人們真的需要傳看,那是純粹侮辱智商;話又說回來,這份捷報雖然不算多,卻也洋洋灑灑千餘言,真要讓這些大人物傳看完畢,別說半柱香,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夠。

這類戰報走的肯定是八百里加急,按規矩三四天、也就是上月底就該到達京城,之所以拖了十多天才討論,自然是透過特殊渠道驗證確認;這麼長時間下來,現場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所謂的“傳看”其實就是走個過場。

“陛下,周陽乃是隆武四十九年武舉進士及第,當初在春獵上表現也很突出,今日能有如此表現,倒也不算出乎意料。”這類軍務內容,先開口的肯定是“大司馬”牛繼宗,“近五千亂民圍攻縣城,竟能被一次擊潰,周千戶確實沒有辜負陛下恩典。”

“白蓮逆賊當真有如此浩大的聲勢?”第一個提出質疑的自然是張口閉口“粗鄙武夫”的禮部尚書劉倫,他和周陽的恩怨,在現場眾人裡也不算秘密。

“陛下,這等捷報,依律是要有兵部、吏部牽頭,派出專門稽核組驗證之後才算,這賞賜之事,不妨稽核之後再說。”吏部尚書於充嚴肅說道,“捷報中還提到,大冶縣令何成不幸為國捐軀,這一點倒是可以先行撫卹恩賞。”

“牛愛卿以為呢?”永和帝含笑問道。

“臣附議!”牛繼宗毫不猶豫的回答,因為於充的要求完全是正規程式,他也提不出問題。

“陛下,不妨由禮部派員跟隨稽核。”劉倫馬上說道。

“劉尚書,令公子和周千戶當初之事,京中可是至今傳頌不已,卻不知這禮部官員,能否秉承公正之心啊?”兵部左侍郎柳芳明顯是在陰陽怪氣,“萬一再出個‘潘楊桉’,本官倒是無所謂,就怕傳出去不好聽啊!”

“柳大人是懷疑本官的人格!”劉倫惱怒的喝道。

“這還用懷疑?”柳芳不屑的懟了回去。

大周朝目前的“文武對立”問題不算突出,基本上還在可控範圍之內,大家總體還是以“對事不對人”為主;但只要說“為主”,自然也就意味著有例外情況,這裡沒啥暗示,就是指的禮部尚書劉倫,以及他手下的那幫親信。

張口“粗鄙武夫”、閉口“聖人之言”,可以說讓武勳和武將方面倒足了胃口,雙方早已到了“對人不對事”的地步,不論是大朝會還是小朝會,只要一方開口,另一方肯定有人反駁,這一點大家早就習慣了。

“好了!”永和帝擺了擺手,制止了兩人的爭吵,“柳愛卿本就分管人事,這稽核組一事,就由你來牽頭;劉愛卿說的也不錯,但規矩不能變,還是由吏部派員,具體人選準備好之後,報給柳愛卿備桉,然後擇日出發即可。”

“臣遵旨!”*2。

“陛下,以周千戶所立功勞,臣以為可以先行確定賞賜了。”牛繼宗緊接著說道。

“牛尚書連稽核之事都不願意等嗎?”劉倫立刻說道,“可是擔心被看出什麼問題?”

“周千戶剛剛入仕為官,懂得沒這麼多,又沒有一個好老子幫忙罩著,恐怕沒膽量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都不用牛繼宗開口,柳芳立刻又是一陣陰陽怪氣,“這稽核之事,想來走個程式就夠,沒必要耽誤太多時間。”

“夠了!”永和帝冷冷的掃了一眼,柳芳立刻跪地請罪,劉倫卻因為文華殿大學士、閣老的身份,只是站起來躬身一禮,事情就算是翻篇了,“兩位愛卿都是國之棟樑,還是要精誠合作才是。”

“臣有罪!”*2。

永和帝也只是表明一下態度,順便把話題拉回正路,至於說底下的人有衝突,這對他並不算壞事;相反,要是下面的官員全都精誠團結、進退一致,對他來說才是真的問題,比如明末崇禎帝時期的“眾正盈朝”。

“眾位愛卿,可還有其他事情?”大冶民亂聽著不小,其實放在國家大事上也就那點兒意思,能入小朝會討論都算極端重視,自然不可能真的反覆商議。

“陛下,中原旱情已經得到緩解,豫省巡撫奏報,目前民情算是控制住了。”戶部尚書溫福立刻將話題拉到最重要的事情上,“說起來,這大冶民亂,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中原旱情,百姓流離失所自然會擾亂地方,周千戶確實處置得力。”

這話其實也算是表明了他在大冶捷報方面的態度。

“既如此,擬旨......”永和帝含笑點頭。

當晚,鎮國公府酒宴。

“老陳,你還真算是看對了眼,這姓周的小子不錯,短短不到一年就搞出了好大的聲勢,甚至不用等到三年任期,想必以他的功勞就該破格提拔了。”柳芳悶了一口酒杯笑道,“早知道他有如此能耐,那幾個空額就不該讓馮家得了去。”

“今日朝會後,紫英賢侄送來了馮唐的親筆信,願意接下後續的運作,只要我們在需要時幫著搭句話就好。”牛繼宗澹澹說道,“當初衛家的衛若蘭、史家二房的兩個小子,就是紫英賢侄找到奔兒辦的。”

“牛大哥,馮唐這老小子一向滑頭,這次怎麼如此痛快?”繕國公府承爵人石光珠不解說道,“該不會是他又有什麼想法吧?”

“你呀,只想著馮唐的事情,卻忘了姓周那小子背後的貴人了?”陳瑞文笑著打斷了他,也讓現場眾人恍然大悟,“紫英賢侄與那位貴人也有不少來往,想來是收到了她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們照著辦就是,橫豎都是自家小輩,該照顧就照顧吧。”

“如此也好。”牛繼宗略一沉思就點了點頭。

“我說,就這麼便宜這小子?”修國公府承爵人侯孝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你們看他現在,自己有能耐,岳家有銀子,還得了貴人青眼,偏偏年紀不大,可以說該有的好處,他可是全都占上了。”

“子陽一向是個懂事的,這些日子可沒少孝敬我們幾家。”掛著座師名頭的陳瑞文瞪他一眼,卻還是認可這一說法,“這樣好了,我讓洛兒(陳洛陳也俊)傳個信過去,讓他安排雪字號送貨的數量提高三成如何?”

“老陳,京畿地區的南貨市場已經很難再擴大,若是再加三成,怕是有積壓的危險。”治國公府承爵人馬尚不放心的說道,“你既然有此想法,可是安排好了?”

“多出來的都交給賈府便是。”陳瑞文一句話讓現場一靜。

賈赦、賈珍透過平安州雲家、北靜王府水家和東平王府穆家的關係插手走私之事,在京中武勳核心各家並不算秘密,守著北地草原以及白山黑水、高麗的市場,貨物別說是加三成,翻一倍都輕鬆,唯一的問題反而是運輸困難。

至於說這樣會不會坑了賈府,其實根本無所謂,一方面是賈赦、賈珍根本不在乎銀子以外的東西,只會以為其他六家幫忙照顧;另一方面,向韃子走私類問題根本無所謂數量,而且各家都有,只有做還是沒做的差別,或者說是永和帝查還是不查的問題。

“可!”牛繼宗沉默片刻,緩緩點了點頭,這也等於是正式宣佈,繼當初將寧榮二府開除出武勳核心之後,賈府到此正式淪為可利用物件。

“牛大哥,若是如此的話,璉賢侄不是正在鹽城當縣令嗎?待他任期滿了之後,不妨伸把手照顧一二。”還是理國公府承爵人柳芳於心不忍,好心提了一句。

“老陳,那小子應該給你寫信了吧?”牛繼宗突然問道,“他的想法是什麼?”

“不錯。”陳瑞文點了點頭,“你們不妨看看,他倒是挺踏實的,沒要什麼不該要的東西。”

這種事情肯定要事先溝通好,但凡是中間出了任何差錯,說不定都會對導致不可預知的後果;周陽既然想要運作,自然會把自己的預期目標報上去,一份是給馮紫英,另一份給了陳也俊,前者是為了保證成功,後者更多是“報備”。

“不錯,確實是個知道進退的。”牛繼宗看完信之後緩緩點了點頭,“再加上剛才柳兄弟說的,一起安排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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