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皇嫂怎麼會這時候過來？
當晚，大明宮西側偏殿“值班室”。
大周承明制，設內閣、立閣老、尊首輔，算上吏部尚書這個“不入內閣的特例”，一般是六位殿閣大學士，是為中極殿、建極殿、文華殿、武英閣、文淵閣、東閣，分別對應吏部、工部、禮部、兵部、刑部和戶部尚書加銜。
這其中，吏部尚書因為權力極大，素有“天官”之稱，也就有了“天官不入閣”的慣例，但實際執行中一般是“有實無名”，待遇上與其他五人並無差別；這六人按順序在宮中留宿執勤，慣例是住在大明宮東側偏殿，入住後除非皇帝召見，否則沒人會再出門，省得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西側偏殿則是作為常用“恩典”，招待一些“簡在帝心”的寵臣留住以示重視，大部分時候則是空著的；這次周陽“蒙恩”夜間召見，也是在永和帝與值班閣老商量完大事後，順便讓他回話，因為談完話都到了半夜，就讓他住一晚，明天吃了早飯再回去。
“生氣了？”客廳中，永昌公主面帶調侃把玩著某人一向隨身的八一刺刀——當然，見皇帝肯定上繳，事後送回——慵懶的斜靠在長榻上，“本宮知道你那裡不好辦，可也要為皇兄想想，戚建輝那裡雖說可靠，但關鍵時刻很難用的上，因為還有一支對等的力量。”
“御林軍？”周陽其實也就做做樣子，省得對方誤會“其實很輕鬆”，搞什麼“再來一次”之類，現在公主都上門解釋，肯定也該收一收了，“公主，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難不成我還是沒資格搞清楚真正的問題嗎？”
“別生氣了，過了這次的事情，本宮會讓你明白有多大好處。”永昌公主順手將八一刺刀扔到周陽懷裡，自己也合身靠在愛郎胸口說道，“我那位侄兒不知道怎麼就養出了充足的人手，甚至配齊了武器，不甘心現在的情況，準備搞些事情出來。”
周陽心頭一動，心虛的沒有多說，他在湖廣、江南的情報網雖然不算多厲害，一些大面的東西還是沒問題的，比如義忠郡王的兵器，主要來路就是雪字號的精鐵，經費一靠九邊走私，貨源是雪字號給寧國府的，二靠長江沿岸的私鹽生意，來路不用多說。
這些事情要是真的想查，永昌公主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只是因為當初義忠親王的情誼才沒有動手，沒想到就讓義忠郡王提前有了心氣，以至於動作大的幾乎人盡皆知；好處也顯而易見，永和帝幾乎沒有精力再管其他，順便還給了周陽升遷入京的機會。
“公主......”周陽想了想，還是覺得要問清楚。
“嗯?”永昌公主很有氣場的揚起臻首盯著他。
“瑢兒！”周陽很識相的改了稱呼，“如果我記得沒錯，御林軍是太上皇的鐵桿對吧？能壓得禁衛軍沒法動，整個京城也就這一支了，因為其他各軍不會傻得胡亂插手皇家之事；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能讓太上皇......”
“你倒是真敢問。”永昌公主沒好氣的坐起身錘了他一下，“根本原因你應該能猜出來，之前還有愷兒在中間，但這小子乾的有些太好了，武勳一脈已經完全認了他，如此一來父皇手裡本就所剩不多的東西也就沒了價值，平日裡已經很少有人再上門拜見。”
“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不懂得關起門歇著，也能多活幾年。”周陽剛吐槽兩句就在公主殿下殺人的眼神中無奈退散，“意思就是太上皇對現在的情況很不滿，就把所剩不多的東西給了義忠郡王，再加上這位王爺原本就掌握的不少東西，這才讓他有了底氣，覺得自己又行了——哦！”
“閉嘴！”永昌公主一記肘擊搗在某人小腹，順利打斷了“吟唱”，卻並沒有反駁的意思，“如此一來，戚建輝那邊肯定不好大動，皇兄手裡除去趙全那廢物，就只有你這裡；再一個，你如今剛剛拿到位置，外人都不會想到，你手下能夠如此迅速的成軍，尤其是還被本宮拿去這麼多東西之後。”
“外人很可能會認為，我能拿到現在的位置是因為出銀子出裝備，不會想到真有能夠不足兩個月成形的軍隊。”周陽總算接受了這一解釋，順便伸手把妹子摟回懷裡，“那為什麼還要這麼急？你們是怎麼知道，義忠郡王會在年底前——嗯？”
“本宮不會看著皇家出什麼亂子，就算有，也決不能影響到朝廷的穩定。”永昌公主的解釋也讓周陽明白，京城周邊各軍全都不站隊，中間有她的影子，“你不用擔心，有訊息本宮會及時讓冰兒那蹄子通知你；記住，月底前要有兩到三個百戶進京，本宮會讓裘良幫著安排地方。”
“瑢兒，你這.....”周陽直接傻眼了，張口就是兩三個百戶進京，這TM整個京城能做到的都沒幾個；還要加上讓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裘良老實聽話，這可不是區區“情報網”能夠解釋的，“你知不知道，這是在玩火？”
“我那侄兒的人手是以商隊名義進的京，你可千萬別說不知道。”永昌公主沒有解釋，而是把話題拉回到周陽身上，“如今這京中各大商號，和雪字號沒有來往的不多，突然十幾支商隊數百人，要說雪字號那邊不知道，你覺得本宮信嗎？
還有火炮和火銃，你那位二叔是不是有些太過能為了？數十門火炮、數千支火銃，他能這麼輕鬆從紅毛鬼那邊買下來，你覺得皇兄真就這麼放心？現在當然沒問題，等這次事情過去之後呢？你想沒想過如何收尾？”
“你的意思呢？”周陽沉默了一下問道，他當然知道，薛家如今的勢力已經進了有心人的視線，這也是他當初慫恿薛迅拿下東海諸島作為基業，然後入京“進貢稱藩”的原因，但是很明顯，他低估了皇家的敏感度。
“你不用多想，聽我招呼就好。”永昌公主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稍作活動迎合某人探入衣襟的摸索，“如今京中的形勢，其實遠沒到十萬火急的地步，更是一次機會，父皇和皇兄把太多精力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這消耗的是皇家自己的根基。
如今朝廷中已有不穩，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皇家自己都不能做到鐵板一塊，就沒辦法指望這些臣子老實聽話，只有以最快速度終止這些不該有的東西，才能讓朝廷恢復平穩，這天下之事可不只是京城一處，其他地方沒這麼風調雨順。”
“行！”周陽想了想點頭答應，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那就好。”永昌公主點了點頭，把某人有些過分的動作按住攆走，“明早你跟我一起出宮，接下來該幹什麼幹什麼，但核心重點是你手裡那些人手，其他的......你不是想在這裡......”
“你的事情完了，我的事情還沒開始呢！”周陽沒好氣的一陣動作，他如今想在這位公主殿下身上找回主動權，就只有這一種辦法了，但他也沒膽子真的在皇宮玩的太過分，只是做做樣子罷了，“難不成都半夜了，這宮裡還能有事情？”
可惜，現代考試多的人都知道，關鍵時刻往往冤家路窄——
“吱扭——”房門開動聲很不合時宜的響起，兩道人影剛要進門，就見客廳長榻上親密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幸好有屏風擋著，倒也不至於太過暴露。
永昌公主一把推開已經開始“動手治水”的某人，急急忙忙收拾了幾下衣服就快步追了出去，足足半盞茶功夫之後才帶著兩個人進門，只是面頰罕見的紅透，另外兩人也只是稍好一些，俏臉上帶著不少紅暈。
“可是本宮來的不是時候？”周陽苦笑著躬身行禮，他是真沒想到，皇后竟然會選擇這個時候過來，“原想著瑢兒有事吩咐你，又看你們勞累一天，就帶人過來看看，攆著早些休息，卻不想低估了你們兩位——愣著幹什麼，還不倒茶！”
“皇嫂怎麼會這時候過來？”永昌公主臉色已經恢復了不少，指了指剛剛皇后招呼的人說道，“說起來，你和這位姑娘應該不陌生，榮國府的一眾人等，只有她沒有見過了。”
“見過大姐姐！”周陽恭敬的接過茶碗，也猜出了眼前的女官的身份，正是榮國府的“希望”賈元春，他只是沒想到，這位姑娘竟然在皇后身邊如此被看重。
“見過周將軍，早聽宮人提過，府裡出了一位好大能為的門生，可惜直至今日才有幸得見！”元春含笑一禮就退到皇后身後不再說話。
“好了，都是一家人說話何必這麼生分。”皇后溫婉一笑，轉頭看著周陽說道，“周將軍也不用太緊張，本宮不過是順路過來看看瑢兒這丫頭；如今既然看到了，自然不方便再多待，再說了，瑢兒想必已經和你提過你和薛家姑娘的親事吧？”
“末將慚愧！”周陽苦笑著躬身一禮，他當然知道皇后暗示的是什麼。
“行了，周將軍好好歇著吧。”皇后自然不好在這裡多待，含笑點頭後就拉著永昌公主出門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