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那就讓我們兄弟齊心

“幼幼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響亮但卻不太整齊的朗誦聲伴著作為背景的“鹿鳴”雅樂,在原本作為考場的千戶所“大禮堂”中響起,一群五大身粗為主、當然也有個別像周陽這種英武不凡的武舉人,一個個表情彆扭的念著詩經,怎麼看都有些違和。

沒錯,這就是隆武四十八年武舉秋闈“鹿鳴宴”,正中主位上端坐的自然是主考、或者叫“座師”陳瑞文,底下的舉人們按照排名依次就坐,然後大家一起按規矩奏“鹿鳴”雅樂、唱《詩經*小雅*鹿鳴》篇章,問題是你不能指望一幫武夫懂這個,哪怕是事先培訓過,今天的朗誦還是很讓人撓頭。

大周朝武舉基本承科舉,制度上很多都是照搬的,比如眼前的鹿鳴宴,一開始確實有“鷹揚宴”之說,但後來逐漸無人再提,名稱與規制也逐步轉變為彷照科舉進行,甚至包括了剛剛過去的“歌鹿鳴詩篇”。

“來,諸位滿飲此杯,共賀今日盛會!”有些潦草的結束了很是臥槽的程式,終於進入宴會正題,見多了這類問題的陳瑞文表情毫無不適,甚至還能在完事兒之後微笑著端起酒杯帶酒,“子陽,你先來,堂堂的武舉解元,不會說自己酒量不好吧?”

“老師有命,學生豈敢不從?”周陽微微一笑,端起眼前足有三兩的酒碗一飲而盡,贏得了滿堂彩聲——沒錯,如今已經是八月初十,昨日武舉放榜,他正式成為了這次武舉秋闈的第一名、或者稱為武舉解元!

“哈哈哈,這才是我武人之風!”陳瑞文滿意的點點頭,指了指一屋子的舉人,聲音滿是豪氣,“我等武將,自該功名馬上取、榮耀戰場來,惜生逢盛世,竟是沒有用武之地,無妨,這邊關草原,西北南疆,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今日有此盛事,本官作為今科主考,深感與有榮焉,看著你們這些最大不過而立、甚至還有子揚這般不及弱冠的少年,我是真的感覺自己老了,吾不羨爾等功名,因為吾祖已為後世打下了不世之功,吾羨慕爾等正值盛年、有的是時間報效朝廷、報效陛下耳!”

“老師何曾老了?”周陽這時候自然不忘怕拍彩虹屁,“先不說老師看起來還不到不惑之年,就算真實年齡又如何?正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古人尚有此等雄心,學生相信老師絕不會差,更何況,就是俗語不也有云,‘薑還是老的辣’!”

“你呀,要不是在考場上看你的表現,只看你這長相,若是再換上一身書生袍,老夫都不相信,你竟是我武將中人!”陳瑞文忍不住面露笑容,指著周陽說道,“更何況,你這一身功夫,竟是比那些五大身粗的壯士還強!

老夫從軍已有三十餘年,見過的、甚至帶過的武舉人、武進士不知凡幾,‘雙好’之說更不稀奇,可這‘三好’身手能出現在武舉秋闈之中,大周朝已經近十年沒有出現了!倒是那幫窮酸,這些年科舉每年都有新人,甚至這‘天才’之說,都已經不新鮮了。

罷了,今日這宴席,本就是你們年輕人的,老夫在這裡,你們全都拘束,這麼半天時間,你們這麼多人,竟然只有子陽一個敢和老夫接話,若是再待下去,怕是這酒席也熱不起來——子陽,你本是今科解元,剩下的時間就帶帶好了!”

“學生領命!”看起來好像冷場了,其實這也是慣例,座師一般只會在宴席上帶一杯酒,然後講幾句話,接下來就會離場,把舞臺交給這些年輕一代,這場宴席其實也是一個“交際場”,基本上和誰關係好、和誰不對付,吃完這頓飯也就差不多定下來了。

“哈哈哈,子陽賢弟,想不到你不過二九之齡,就已有了如此身手!”比如這種搞不清楚自己身份、年過而立才中了武舉人、開口就“賢弟”的,肯定沒啥交流價值,周陽只是禮貌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就再未搭理。

幸好他在考場上表現的實力完全碾壓全場,以至於整個宴席吃完都沒人敢玩什麼“老子不服”之類,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誰又真的服氣誰?但要是面對的是自己完全沒法比擬的存在,真正頭鐵的笨蛋也不多,至少現場沒有,一場“鹿鳴宴”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先穩兄(孟坤)、東傑兄(袁修)、廣勝兄(趙桐)、冠群兄(焦震)、義龍兄(李峰),我等兄弟一見如故,可惜今日情況特殊,不便深談,接下來小弟知道各位都會忙得厲害,過些日子小弟攢個局子,我們兄弟好好喝一場!”終於,一場持續了超過一個時辰的酒宴結束了,周陽作為半個主人送走所有同年後,只剩下幾個人值得深交,索性一起在校場上散散步。

“看到子陽兄弟的風采,我真是覺得,近三十年全都活到了狗身上。”年齡最大卻也排名最靠後的焦震苦笑著拱手,“可惜,今日應該是我和子陽兄弟最後一次對坐暢飲,下次再見,怕是要稱呼一聲大人了。”

“哈哈哈,既然冠群兄都說的這麼直白,小弟要是再說套話就顯得矯情了。”周陽也不再客氣,他選了這幾個人自然是有目的的,“小弟看得出來,各位兄弟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心情抑鬱,想來都是為了前程擔心吧?”

“我們可不像子陽兄弟,年紀輕輕就已是武舉解元,下次春闈,按照慣例至少也是一個武進士出身。”孟坤的脾氣倒是對得起他五大身粗的外表,“我們幾個只有廣勝賢弟還有更進一步的希望,今後能不能弄個合適的位置,怕是誰都說不準,又哪裡靜得下心!”

“有實力又如何?小弟雖說對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可家裡的情況實在是......”趙桐也是表情發苦,“下次春闈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參加了,若是不能儘快找到合適的位置,怕是三五年內少不了要被家裡安排聯姻,下半輩子困在小小的院子裡——子陽兄弟這次選了我們幾個,想必是用得上吧?”

“嗯?”周陽愣了一下,明顯沒想到趙桐這麼直接,然後略一掃視,發現另外四人同樣一臉興趣的盯著他,只能無語搖頭,誰要是當古人傻,那自己就是傻子,“看來是小弟枉做小人了,各位既然猜出來,想必也沒意見了?”

“哈哈哈!”孟坤五人笑的無比開心。

周陽故意挑了這幾個人,除了趙桐情況特殊外,其他四個全都是那種再無進步機會、只能以武舉人身份定位,然後試試能不能運作一個位置的,問題是大周朝立國近百年,早已進入了“穩定期”,光是每一屆的進士都用不完,哪裡還有舉人的機會?文官方面如此,武將這邊也一樣!

“怪不得剛才廣勝兄明明喝的不多,卻把自己在家裡不得志問題反覆說了好幾遍。”周陽無語的指了指趙桐,換來拱手賠笑一個,“想來就是想要看看,是不是有哪位願意幫忙,正好小弟這邊就巴巴地湊上去了。

行,沒什麼好說的,正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可惜下一科春闈要到後年,但無論如何,小弟一個武進士還是跑不了的,同樣不瞞各位,小弟雖然自海外歸來,卻幸得貴人看重,怎麼著也算是有些路子。

一旦過了春闈,想必一個合適的位置少不了,只是小弟既然自海外回來,也就沒有親族家世,身邊自然缺少可用之人,看各位的意思,應該是沒有意見了?”

就像現代社會都知道,學校裡的交情最可靠一樣,封建社會的科舉、武舉“同年”正是最常見的官場交際圈,也是周陽唯一能夠鋪設的網路,因為另外幾種如家世、鄉黨、朋黨之類,他一個都插不上。

“既然子陽兄弟看得上,我自然沒什麼說的。”家族庶子、依託生母不多的積蓄自學成才、生父去世後幾乎受到整個家族打壓的趙桐第一個表態,“可惜,還要再等兩年。”

“子陽兄弟用的上,俺老孟沒啥說的。”看起來頗為粗豪的孟坤第二個發言。

“貧賤之交最難忘,來日富貴莫惆悵。”和周陽一樣看起來頗有書生氣質的袁修文縐縐來了句不倫不類打油詩,換來其他人全部白眼,“小生這一百多斤,就交給解元公了!”

“多謝!”李峰鄭重的拱了拱手,兩個字結束。

“既然大家都沒說的,我自然也是如此!”年齡最大的焦震算是來了個“總結髮言”。

“好——”周陽很慶幸選的是武舉,要不然絕不會如此敞亮的收到將來的臂膀,“那就讓我們兄弟齊心,遲早也能斬鐵斷金,也不用再選日子,諸位兄弟,就讓我們再找個合適的地方,今晚不醉不歸!”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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