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足夠的實力，才能獲得尊重
周陽沒想到，薛迅對他授官上任的興趣竟然比他自己還要積極，二十五日清晨，還沒等他完成每日必不可少的鍛鍊，就看到同福急急忙忙進了客房院花園，向他稟報“二老爺來了”。
“見過二叔！”不管心裡怎麼想，周陽還是簡單洗漱換了件兒衣服，就急急忙忙到了鄭院長正廳，發現薛迅已經坐在了客位上首，身後站著薛蝌，主位上下首坐的是王淑英，偌大的客廳中再無外人，“不知二叔今日......”
“好了！”薛迅滿臉笑容擺了擺手，顯然沒興趣再走什麼“程式”，見周陽進門就站起來走到他身前，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你不錯，非常不錯，正五品的實缺兒，老夫當初設想最好的時候，也沒敢想這麼高。
你上次定下的東西，老夫都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隨你一起送去大冶那邊，絕不會誤了你的事情；軍中的規矩老夫不太懂，但對衙門裡的路子還是知道不少，但凡是你銀子不夠，只管向家裡開口就行，千萬不要客氣！”
“小弟見過周大哥！”薛蝌這才有機會上前見禮，“來之前琴兒那丫頭還鬧著要過來，只是她正好有些身子不太穩當，父親就沒答應，但她也鬧了半天，臨來時還沒消停。”
“嗯......琴妹妹不要緊吧？”不太理解為啥薛蝌在自己這個外男面前提起薛寶琴，他還是禮貌的問候了一句，“可惜，暫時我也沒法子去看她。”
“有什麼好擔心的，那丫頭皮實的很，能有什麼要緊？”薛迅大笑著又拍了他幾下，“來來來，這次老夫過來，可是把你要的東西都帶了樣品，我們現在就去......”
“二叔！”王淑英沒好氣的打斷了他，“你們一早過來，怕是都還沒有用過早飯吧？我剛才已經讓人備下了吃食，好歹不能讓客人餓著肚子！”
“額.....哈哈哈！”薛迅也意識到自己太急了些，乾笑了幾聲就隨著王淑英的招呼入座，很快就有下人魚貫而入，端著各種早點開始佈菜，眾人開始邊吃邊談。
“周大哥，島上已經按照你當初的建議，進行了不少的改進，比如最重要的鐵爐子，現如今已經徹底穩固了。”哪怕是在吃早飯，薛蝌依然沒能穩住情緒，“我們從市面上賣了最好的麻鐵做了對比，我們的甚至還要強出不少。”
“哦？”周陽愣了一下，“你們上次不是就說，已經成了嗎？”
“蝌兒沒說明白。”薛迅笑著接過了話頭，“上次給你看的鐵爐子，其實更多是靠手底下的幾個大匠，除了他們誰都不敢說能玩明白，更別說擴建了，因此你上次去島上的時候，別看那邊熱鬧，其實能用的鐵爐子就兩個。
現在我讓人根據你提過的那個......嗯，標準，就是找一座能用的鐵爐子，反覆對比測量，搞清楚每一個.....嗯，細節，然後再試著新建，成了就記下了，不成就再試試，總算是搞清楚，這鐵爐子到底該怎麼建。”
“父親賞了那十幾個大匠一家五百兩，讓他們使出全部的能耐，最後總算是搞了出來。”薛蝌的表情非常興奮，“小弟現在才算是明白了，為什麼當初周大哥如此看重這些匠人，現如今只要願意，這樣的鐵爐子就是建造一萬個都行。
只要找一些頭腦靈活的年輕學徒，用不了三月就能出工，雖說他們不明白裡面的道道兒，幹起活來卻沒有問題，現如今島上只要是願意，最上等的熟鐵要多少有多少，很多周大哥當初提過的建議，現在都能用上了！”
“你當初說的快速帆船，就是你稱之為‘飛剪船’的東西，原本是造不出來的。”薛迅笑著說道，“光是一個船身的強度就不好辦，勉強造出來也撐不長；有了充足的熟鐵工件兒加強，比如把原本簡單的榫卯結構增加熟鐵加強件兒，這才算是沒問題了。
還有就是火器生產，以前沒有足夠的鐵料，市面上最上等的鐵貨又少又貴，現如今只要願意，什麼火繩槍、虎蹲炮，要多少就能造多少，若不是擔心暴露，最上等的布面甲，老夫可以給手下每一個兒郎配上，哈哈哈！”
“布面甲又如何，扛得住火器嗎？”周陽笑著頂了一句。
“嗯？”薛迅動作一滯，略一思考才抬頭說道，“子陽，這是不是你當初沒要札甲、布面甲或是其他什麼精鐵鎧甲，而是要了皮甲的原因？不錯，無論是什麼樣的鎧甲，三十步距離上絕對扛不住火繩槍，若是換成大號虎蹲炮，百步都難說！”
“二叔，時代變了，很多過去秉承的老東西，現如今已經用不上了。”周陽笑著說道，“將來的戰場，必是火器的天下，因為再勇武的健卒勐將，也扛不住區區一粒鐵砂，再堅固的城防工事，也扛不住無休止的大炮轟擊！”
“周大哥，我們這次過來，除了大炮都帶了樣品，小弟這就讓人帶過來......”薛蝌興奮的說完，擺手就要叫人。
“吃飯！”王淑英沒法說薛迅，逮住薛蝌訓一頓還是沒問題的，眼看還要搞事情，她迅速抓住機會打斷了吟唱，“先把飯吃了再說你們的事情，天塌下來也不能餓肚子！”
“額.....哈哈哈！”*3。
既然心裡都有事，吃飯也就沒了氣氛，三人一頓狼吞虎嚥，很快解決了肚子問題，緊接著就起身離開，直奔客房院花園——薛家父子都知道周陽住在那兒，原本想著直接展示，因此就把樣品送過去了。
“這槍.....”片刻後，周陽反覆打量著手裡的火繩槍樣品，很是驚訝的說道，“比原先短了足有半尺，全長五尺多點兒，銃管兒又加粗了不少，因此重量差不多，都是八斤半；外表最明顯的是工藝改善，整把槍看起來似乎打磨過一般，上的黑漆也比以前漂亮多了。”
“這也是聽了你的建議，老夫讓人反覆試用，最後發現銃管兒太長沒什麼意義，反正也就是百步擊殺無護甲雜兵、五十步擊穿普通鎧甲，截短銃管兒反而更容易打造。”薛迅得意的說道，“加粗是為了增加威力、加快裝填，用著確實很好。”
“不錯！”周陽滿意的點了點頭，“還有這雁翎刀和丈二長槍，看起來也頗為精緻；可惜了，我原本見過的步兵炮，現在你們也都改進工藝了吧？也不知道具體如何！”
“哈哈！”薛家父子對望一眼，忍不住大笑出聲。
“周大哥，別說是大號虎蹲炮......嗯，就是你說的步兵炮，這銃管兒的打造，都反覆改進了好幾次，雖說都是鑄造鐵棒後鑽出內膛，但我們從濠境找了十幾個紅毛人大匠，鑄造的鐵棒無比精細，連表面都像是打磨了一樣光滑；鑽膛也用了玄鐵鑽頭，又快又好。”
“不錯，兩個百戶火繩槍、兩個百戶長槍手、一個百戶的步兵炮，還有一個百戶的騎兵，足足六個百戶，對得起朝廷餉銀了。”周陽滿意的點了點頭，“可惜的是，現在我們既沒有足夠的戰馬，也沒有懂騎兵的人才，只能先等等再說了。”
“周賢侄，你前些日子要給寧國府供貨的時候，不是說已經聯絡了東平、北靜兩家王府嗎？”薛迅不放心的說道，“他們不是答應要給提供戰馬？在那之後，你聯絡過嗎？”
“等等吧！”周陽苦笑著搖搖頭，“我當初剛剛授官，只是口頭說定，還是等我正式上任，步卒練得差不多之後再說吧，橫豎不過是三四個月，我們等得起；到了那時候再向他們提條件，想來能好說話不少。”
“不錯！”薛迅苦笑著點點頭，無奈的坐在了石凳上，“人家是什麼身份，怎麼會和一介白丁多話？老夫從年輕時就跟著先父和大哥行商，算是一步步走到了現在，這麼多年不知道和多少人打過交道，這兩年才算是真正和這些大族貴人連上了關係。”
“那句老話是怎麼說來著？打鐵還需自身硬！”周陽笑著說道，“必須保證自家有了足夠的實力，才能獲得尊重；以前銀子再多，在那些貴人眼裡，也不會比家裡的奴才強多少；現在有了不可替代的鹽貨和海運船隊，他們眼看著離不開，自然就會說話客氣！”
其實，周陽還有句話沒有說的太深，如果光靠商業和掙錢，那些武勳、高官最多也就是“給點兒面子、說話客氣”，只有真正具備了平等對話的實力，才有可能讓他們尊重，若是有朝一日能夠碾壓，讓他們跪下都沒問題！
“說的不錯！”薛迅氣哼哼的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上，“那些人只認銀子，我們只有掙到更多的銀錢，才能讓他們覺得我們離不開、換不掉，自然也就動不了——嗯？這些黏湖湖的是什麼？”
“額.....”周陽尷尬的看著薛迅小心拈起石桌上的膠狀物，又湊到眼前仔細觀察，“應該是誰不小心灑了什麼東西.....”
“是嗎？”薛迅沒再問，把話題重新回到剛才。
花園門口，原本帶同福端著茶盤、準備進來的王淑英瞬間面頰緋紅，捂著臉和丫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