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軍官空缺，兵力沒有，糧草燒光，軍械無著
金陵到大冶不遠不近，放在這個年代卻是非常麻煩的旅程，雖說水路連通，卻一路逆流不說，還要加上航道、設卡等一系列麻煩事情，再就是遊船後的糧船、貨船速度不快，等到周陽終於抵達目的地時，已經過去了六天，九月十一傍晚才算到站，他乾脆安排眾人休息，第二天再說上岸的問題。
次日清晨，因為一路好睡，周陽實在沒怎麼睡得著，起來時太陽剛剛露頭，卻不想剛出房間，就有下人過來稟報，提前安排的幾名下屬已經上船拜見，此時正在甲板一層等候。
“卑職見過大人！”他稍作洗漱就下來接見，卻一進入客廳門，就見原本端坐的六個人齊刷刷跪下，以袁修為首，包括趙桐、焦震、李峰和孟坤共五個試百戶，還有最後的主簿傅試，一人不落全部到齊，顯然是擺正了身份。
“好了，各位兄弟請起，都坐下吧。”周陽滿意的點了點頭，卻還是在自己入座後才擺擺手，示意六人起身入座，“怎麼樣，六位大人如今也上任了半月有餘，不知有何感想啊？”
卻不想他都話音落地，六人竟是面面相覷，半天沒人開口。
“大人......”足足十數個呼吸之後，為首的袁修才苦笑著當了代表，“卑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之前雖對軍中之事有所耳聞，卻從未考慮過，如今朝廷的衛所，竟是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簡直是，嗯，聞所未聞！”
“很爛？”這一點周陽早有預料，因此問的很隨意。
“各位大人，請喝茶！”眾人正鬱悶間，趙麒英已經帶著晴雯各端茶盤到了門口，向周陽點頭請示後才進門上茶，只不過晴雯手裡的小號茶盤只有一杯給自家男人，她自己手裡的大茶盤上整整六個茶杯，由放下了小茶盤的晴雯分別端給六人。
“多謝趙姨娘！”只是，六人先後致謝的稱呼，讓周陽心頭很是古怪，老想起榮國府那位奇葩......
“好了，說說具體情況吧，傅主簿，你來說！”擺手示意兩個妹子離開，周陽轉過頭卻發現眾人全都避開目光，乾脆點了將，反正這位本就是拉來墊場的，不怕他得罪誰。
“回大人，大冶守禦千戶所顧名思義，按規制應該是一個滿編千戶的兵馬。”傅試眼看無人接茬，只好苦笑著說道，“也就是千戶一人、副千戶兩人、百戶十人，下轄兵力為百戶十個，再加上千戶直屬總旗和兩個副千戶身邊的一個小旗。
裡面應該包括一到三個騎兵百戶和剩下的步兵百戶，共有兵力約為一千二百；哪怕是按照軍中慣例，有些空餉或是空額，怎麼著也該有半數在役，萬一上面查問時，好歹有個回應，可是現在的千戶所，別說是滿編甚至半數，恐怕......”
“說啊，怎麼卡住了？”周陽發現傅試停下，有些奇怪的問道。
“大人，還是卑職說吧。”脾氣一向大大咧咧的孟坤起身說道，“如今到底多少在役，怕是沒人說得清，也根本無法統計，因為目前卑職等人找到的，就只有一個副千戶和一個百戶，其他人全都無所謂有沒有。”
“能找到的實有兵力呢？”周陽皺眉問道。
“那個百戶算是一半兒在編，副千戶身邊比慣例的編制多些，大概兩個小旗。”孟坤那張絡腮鬍子大臉都顯出了無語的表情，“這其中大概有兩個小旗的人配了戰馬，兩人身邊各一個，沒了。”
“沒了？”哪怕是周陽早有猜測，還是被這番騷操作弄蒙。
“沒了。”袁修明顯是破罐子破摔，“卑職查過名冊，理論上這裡是滿員的，但千戶所營地除了剛才那兩位的住處和駐地，其他部分基本坍塌，要用就要重新修繕；至於實有兵力，卑職找到了一個看守舊營地的老軍查問，據他的回答，這裡最後一次操課，最少也是十年前了。”
“很好，兵力沒了，那軍官呢？”哪怕是已經掉進了井裡，周陽還是想要搶救一下。
“自大人授官開始，原任的千戶大人就調走了。”袁修的回答讓周陽輕輕點頭，可以理解，只是接下來就沒這麼簡單了，“兩位副千戶一位在任，他本就是武昌府大族出身；另一位從未出現過，誰也說不清他在哪裡，交接記錄上的名字沒人認識。
理論上的十位百戶，最多時也只有七人在任，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在一個多月前因為各種原因調走，剩下唯一一位，也是武昌府大族出身，平日裡一向是在任的副千戶親信；其他諸如試百戶、總旗之類，更是查無可查。”
“完全正常。”周陽點了點頭，看來這處衛所就是給某些人掛名的地方，僅有的兩個實職，也是本地大族“分肥”，“軍官沒了無所謂，正好還給我們省掉不少麻煩，糧草補給呢？總不能讓我們餓著肚子撐下去吧？”
“額.....”負有監察職責的主簿傅試一頭冷汗起身，“卑職等人到達這裡的當夜，這個.....糧庫不慎走了水，已經燒成了一片瓦礫；因為桉牘庫也是就近修建的，這個......也都燒沒了，當時負責看守的.....嗯，應該是喝醉了沒反應，也燒死在了火勢中。”
“火龍......算了，基本操作。”周陽差點兒氣樂了，“很好，糧餉查無可查，那兵器庫呢？總不能讓手下人全空著手吧——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大人，按照大周朝常例，千戶所並不是一定要有軍械庫，這裡正好沒有。”這次是焦震接過了話頭，開口就毀三觀，“若有需要就向上一級申領，就是武昌衛指揮使駱剛駱大人；但是，根據傅主簿與那邊的公文聯絡，大冶守禦千戶所最後一次申領軍械，已經是五年前，駱大人尚未到任，以前的事情......”
“不好翻前任舊賬，可以理解。”周陽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好極了，軍官空缺，兵力沒有，糧草燒光，軍械無著，本官就帶著你們幾個，再加上八十個親兵當光桿兒司令對吧？你們已經到這裡半個多月，總得做點兒什麼吧？”
“回大人，卑職等人還是做了些事情的。”出身不好、自理能力最強的趙桐趕緊起身回答，“因為知道大人想要做一番事業，卑職等人就沒有上報，試著做了些準備工作，主要也是為了在大人到任後，能夠儘快拉起人馬。
城外營地那邊，卑職已經召集就近的工匠百姓予以修繕重建，目前算是有了大致的模樣；城內的千戶衙門也已修繕，隨時可以入住，但要想按照大人當初交代的標準完工，還得大半個月才行；糧餉方面，已經向雪字號武昌府分號購買到位，就連兵丁，目前也已經徵召補齊，大約六百餘人。”
“還行！”周陽滿意的點了點頭，一片廢墟上還能幹出這樣的成績，這幾個人確實不錯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就能進入正常軍務安排了？”
“這個......”趙桐轉頭看向了一直沒說話的李峰。
“說吧，都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更不能接受的？”周陽大方的擺了擺手，示意李峰說話。
“回大人，因為這裡既無糧餉也無軍械，後者還好說，這糧餉之事要麻煩許多。”李峰硬著頭皮站起來說道，“為了讓大家吃上飯，卑職就以大人的名義，向雪字號賒購了糧草以供軍需......”
“情有可原。”周陽點頭認可，“還有呢？”
“修繕營地需要僱人僱工，這些都是要銀子的.....”李峰抬頭看了看周陽又趕緊低下頭，“大人派卑職等人過來時，確實給了薪餉供應，這個，若只是卑職等人和四十個親兵倒也夠了，可這修繕軍營和招募兵丁需要的糧餉......”
“說吧，到底怎麼來的？”周陽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說話也嚴肅了很多。
“卑職等人就商議之後，以大人的名義向雪字號武昌分號商量借用，可是這裡也支應不了。”李峰幾乎是咬著牙說道，“卑職就壓著雪字號的掌櫃，以雪字號的名義向本地錢莊借用，月息兩成，這才撐過了......”
“借了多少？”周陽拍了拍腦袋，總覺得血壓有點兒升高。
“五萬兩......”李峰聲音小的差點兒聽不見。
“嗯，本官還扛得住——”周陽舒了口氣點點頭，旋即勐烈爆發，“個屁啊！李義龍，你他母親的別跑，看我不打死你這狗日的東西，我的銀子啊，一個月多還一萬兩？你TM知不知道，靠你那點兒餉銀，足夠你不吃不喝還二十年！”
“大人，大人你冷靜啊！”袁修趕緊向孟坤使了個眼色，兩人合力上前抱住了某人，“這也是為了讓您早日掌握軍力.....”
“我冷靜不了！”周陽眼中懷疑，這幫狗日的是不是知道他有銀子，用起來就不當回事兒，“你們是不是不想幹了，就想讓老子背上一屁股債滾蛋？”
“大人，卑職已經向駱指揮使上了公文，請求他為千戶所向兵部申請糧餉。”傅試小心說道，“幸好，卑職聽說這裡已經連續多年只發三成餉，這次正式申領，再加上大人在兵部的路子，想來無論如何也能領到五成.....”
周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