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訴訴盯著他的背影,在顧長傾解開腰帶的時候,她趕緊閉上了眼睛。

“你你你——顧南舟,你混蛋!”

沈訴訴捂著眼睛背過身去。

“我才不會看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沈訴訴紅著臉嘟嘟噥噥說道。

顧長傾將換下來的喜服搭在臂間,朝沈訴訴走了過去。

沈訴訴還不敢睜眼:“你衣服穿好了嗎?”

“好了.”

顧長傾的視線在沈訴訴的身體上掠過。

他輕咳一聲,因為沈訴訴這寢衣實在是有些太薄了。

“睡吧.”

他對她說。

現在天色也不早了,顧長傾想著,這燈還是要早些熄了。

“顧南舟,你不要催我.”

沈訴訴朝他睜開眼,長睫顫了顫。

她脫了鞋,爬到床上。

顧長傾飛快地瞥了她一眼,轉身將桌上的紅燭吹熄了。

他看不清,或許就不會引起遐思了。

因為燈熄了,沈訴訴爬上床的時候看不清,險些撞到了腦袋。

“那麼早熄燈做什麼?”

沈訴訴嬌聲道。

顧長傾沒說話,他沉默地來到床榻旁。

他抬手將自己束髮的簪子一摘,梳理齊整的墨髮落下,垂在肩頭。

沈訴訴自己滾到了床榻裡側,現在已是初夏的季節,不用蓋太厚的被子。

她這病到了夏天也會好上一些。

沈訴訴以前還覺得自己的床挺寬的,但當顧長傾睡下來的時候,她卻開始覺得這床有些窄小了。

顧長傾身材高大,一人就佔據了將近一半的空間,將沈訴訴困在床榻內側。

沈訴訴本來就身子涼,也不覺得顧長傾溫暖的身子擠著她會發悶。

只是身邊還有一人,讓她有些緊張,一時半會兒睡不著。

顧長傾的眼眸半闔著,他亦未入睡,沈訴訴的身子很香,他閉了眼,夜裡又寂靜。

在看不清,也聽不到什麼聲音的情況下,這嗅覺的靈敏度被大幅度放大。

一陣一陣的冷香襲來,顧長傾的呼吸在平靜之餘,帶上了一絲忐忑。

果然,睡不著的沈訴訴開始在別人身上找問題了。

在黑暗裡,她縮在床榻的一角,對顧長傾說:“顧南舟,你的心能跳得小聲點嗎?”

顧長傾以標準的睡姿躺在床上,看著眼前模糊的水色帳幔,他平靜答道:“不能.”

沈訴訴抱怨:“我睡不著.”

“訴訴要如何才能睡著?”

顧長傾問她,他與她說著話,就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

“我不知道,有人在我旁邊,我不習慣.”

沈訴訴還是怨他。

“我去外間守著你?”

顧長傾想,這覺也不是非睡不可。

沈訴訴一把拉住了他:“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顧長傾輕嘆一口氣:“訴訴,莫要說話,過一會兒就能睡著了.”

沈訴訴將薄被蒙在自己腦袋上,小聲說:“那好吧.”

她閉著眼,盡力忽略顧長傾的存在,醞釀睡意。

但顧長傾將她蒙著面的薄被給輕輕摘了下來。

在黑暗裡,沈訴訴的眼眸微微發亮,她與顧長傾那雙深邃的眼眸對視。

“顧南舟,你扯我被子做什麼?”

沈訴訴惱。

“會悶著.”

顧長傾擔心沈訴訴半夜被悶死了。

“好吧.”

將自己悶得臉頰有些發熱的沈訴訴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應道。

顧長傾將薄被搭在沈訴訴腰間,他翻身回原來的位置,繼續想辦法睡覺。

他本來都快放空自己的思緒,真的睡著了,但此時沈訴訴的一隻藕臂伸了過來。

她很大方地把自己那另外半邊薄被分給了他。

“顧南舟,你不蓋嗎?若是著涼了,還要麻煩大夫給你看病.”

沈訴訴小聲說。

顧長傾:“……”他沒說話,裝睡覺,只是呼吸亂了些。

“顧南舟,我聽得出來.”

沈訴訴戳了戳他的脊背。

她看不得顧長傾居然敢先比她睡著,所以想盡辦法鬧他。

“訴訴,睡吧.”

顧長傾開口。

“你等我睡了再睡.”

沈訴訴又摸了一下他落在身後的長髮。

“好.”

顧長傾答應她。

沈訴訴滿意了,她心情好的時候,倒是能很快入睡。

不一會兒,她的呼吸變得均勻,也沒再說話了。

顧長傾輕舒一口氣,繃緊的身子放鬆下來,他閉目,也準備睡。

但沈訴訴在床榻內側動了動,或許是夢見了什麼東西,又或許只是下意識追逐著熱源。

她翻了個身,滾到了他身邊,一抬手,將他的手臂給抱住了。

顧長傾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在夜裡極昏暗的光線裡,他低眸,看到自己的手背被她緊緊抱在懷中。

他能感受到她胸前浮凸曲線的觸感,極柔軟,但也冰涼。

顧長傾的薄唇緊抿,正準備將手從沈訴訴懷中抽出來,但在黑暗裡,沈訴訴的眉頭微蹙。

“魏勉,你會後悔的.”

沈訴訴在夢裡小聲說道。

她又夢見那有關前世的夢了,沈訴訴後來是恨那當朝皇帝的,因為後來沈嚴因他身死。

她只有一個父親。

在前世的夢裡,後來有叛軍從南處起,要奪回魏家偷走的江山。

長安淪陷前,帶領叛軍的那位不知名將軍潛入皇城,喬裝改扮為一位朝廷重臣,獲取長安城的情報。

沈訴訴知道他的身份,但她沒對皇帝揭發此事,反而暗中將長安城內的兵力佈置等情報,一併遞給了那位年輕的將軍。

她成為推倒那王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她從沒見過他。

那位年輕將軍下朝的時候,沈訴訴在宮裡放風箏,早春的時節,風大,她扯著風箏的細線。

然後,她的手指屈起,生生將那細線崩斷,風箏墜落,正好落到那位將軍的馬車頂上。

製作風箏的紙材上,用特製的墨水寫滿了情報。

放風箏回來之後的那天夜裡,沈訴訴就對當朝皇帝說了這麼一句話。

沈訴訴覺得夢裡的自己特別厲害,竟然能想出這樣傳遞情報的計謀,她連風朝哪裡吹都考慮到了。

可惜,等她醒過來,腦子就轉不過來了。

有些事,要真切地經歷才會促使成長,如走馬觀花般走過一生,她恍惚得就像在旁觀他人的一生。

前世之事,對沈訴訴來說就像噩夢,她額上沁出汗珠,呼吸也開始不暢。

顧長傾在床上翻了個身,轉了過來,他靜靜看著睡夢裡的沈訴訴。

他用另一隻空閒的手,貼上了沈訴訴冰涼的面頰。

自失憶之後,他也有關注身邊的事,那當朝皇帝名為魏勉,他自然也知。

這世間,應當沒有幾人敢直呼皇帝的名諱,沈訴訴竟然能在夢裡呼喚出他的名姓。

顧長傾的手指順帶捏了一下沈訴訴的面頰,不知為何,他有些氣。

她夢裡在喚別人的名字,而長安裡的那位皇帝,三番五次召選她入宮,每一次都恭恭敬敬。

顧長傾看了沈訴訴許久,但最後,他還是把她冰涼的身子攬入懷中。

他怕他不抱著她,她在夢裡就被自己氣死了。

一夜被夢魘纏繞,沈訴訴本該因為身體的不適夜半醒來的,但她沒感覺到自己身子有哪裡不舒服。

似乎有人一直在給她提供寶貴的溫度,沈訴訴下半夜便沒再做夢了,她睡得很沉。

待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被顧長傾抱著,他已醒了過來,正靜靜看著她。

“顧南舟!你在幹什麼!”

沈訴訴果然炸了。

她一把鬆開自己抱著他手臂的手,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自己靠過去的。

顧長傾也老實承認了:“你做了夢,不太舒服,身子涼.”

“我——”沈訴訴又想起自己那個倒黴的夢,她的眉頭緊鎖。

顧長傾的手指順帶撫上她緊鎖的眉頭:“是噩夢?”

“當然了!”

夢裡自己家人都死了,她想要報仇還要大費周章,當然是噩夢了。

沈訴訴盯著顧長傾瞧,眸中有些難過之色。

“魏勉?”

顧長傾的指尖順著沈訴訴的細眉,落在她鬢邊耳側,將她散亂的髮絲攏好。

他平靜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你怎麼知道!”

沈訴訴慌了,她瞪大眼,只往後躲著,“你知道魏勉是誰?”

顧長傾的俊眉微挑:“當朝皇帝.”

“那你還敢說他的名字!”

沈訴訴捶他的肩膀,“你知道規矩嗎,可別往外說.”

“訴訴夢裡都能喚,我如何不能喚?”

顧長傾輕笑。

沈訴訴果然沒捶他了,她的動作頓了下來。

她就知道!跟人睡在同一張床上果然會出問題,她會說夢話的!他看著沈訴訴怔然的眸,大掌蓋上她的眼睫,只沉聲道:“訴訴,莫怕.”

“我怕什麼怕,我才不怕呢.”

沈訴訴雙手將顧長傾的手摘了下來。

顧長傾的大掌又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平靜說道:“早些起來,我還要陪你回沈府.”

“那你讓開.”

沈訴訴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睡了一夜,她的寢衣有些亂了,動的時候,露出白皙的前胸。

顧長傾手忙腳亂替她將衣物攏好。

“我自己來!”

沈訴訴紅著臉說。

“好.”

顧長傾背過身去。

沈訴訴正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領,顧長傾聲音在頭頂傳來。

“我說要護你周全,自然是一直作數的,所以,就算是當朝皇帝,你也不用怕.”

顧長傾的語句還是一貫的平靜,他如此對沈訴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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