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信呀.”
她撐著臉頰問。
……
早該想到的。
妹妹。
這樣善良可愛的生物,就算生他的氣,又怎麼會這麼多年一封信也不回?
他以自己狹隘的心腸去揣測她,不敢妄想一點好的可能,但卻忘了她身邊圍繞著一群咒術師。
他總是從妹妹的耳朵裡聽見那個人——六眼,五條家的神子,照顧著她疼愛著她,脾氣有點壞,但又切切實實會滿足她一切心願的人。
她的神明。
聽著那樣的話,看著她臉上依賴仰慕的笑容,他感到自卑又嫉妒,卻也希望她可以永遠被這樣愛著,希望她可以永遠露出那樣的笑容。
因為在她的視角里,五條悟是個完美到不能再完美,對她好到不能再好的人。
但原來……那只是一隻會偷她信件的老鼠而已。
真噁心。
“我給你寫了信.”
他說:“很多很多.”
“欸?”
繪梨愣了一下,又聽見哥哥說:“但是那些信一封都沒有送到你的手裡,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五條悟.”
“他把我的信件攔截了下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
如果那些道歉的祈求的信件能夠送到她的手裡,哪怕她只是回覆一個字,一個隨意的筆畫一個符號。
他都會撿起回來見她的勇氣。
有人偷走了他和妹妹的時間——這麼多年,這麼多信,一次又一次抱著希望又再次沉入谷底。
……他不在意那些信被別人先拿到手裡,也不在意自己那些卑微的、像條狗一樣的哀叫祈求被別人看去。
但是那些人唯獨不可以看完了他下賤痛苦的哀嚎,然後把它丟進垃圾桶裡。
“會不會是弄錯了?”
繪梨皺著眉,小聲說道:“可能是哥哥寄錯地址了,又或者、唔,可能信件在路上出了意外……”
五條悟——虛偽狡詐的噁心崽子。
戲弄她、哄騙她,讓她到了這種時候,還在為他尋找那些不可能的解釋。
“可能神子大人也不知道呢……”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繪梨低著頭,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神子大人會做這樣的事。
“他是六眼,又是神子,五條家有事情能瞞得過他?”
……“可是、可是為什麼?”
神子大人明明知道這些年她一直都很愧疚,明明知道她很想和哥哥再次取得聯絡,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他是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才不會這麼做。
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她拿出手機想要給神子大人打電話,把事情問清楚。
手腕被攥住了。
“因為他根本不像你說的那樣好.”
甚爾掀眸看著她,一字一句:“他把你當做寵物,當做小貓小狗,籠中鳥雀,才會這樣對待你.”
是啊。
早該明白的。
妹妹,從小時候就開始被馴養了。
那時候他們都在御三家,在扭曲的咒術師的世界,竟然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來到了外面的世界,如果不是見識過了正常人該是什麼樣的生活。
或許哪怕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也還是無法意識到這一點吧。
因為在她的口中,那個人——是那樣完美,那樣愛著她的神明啊。
他曾經真心地祝願他們能夠永遠在一起,但現在,禪院甚爾絕對無法再把妹妹的幸福和喜悅,再交到別人手裡。
這種事……只有自己來做才能安心。
少女眼睛茫然地大睜著,又困惑又可憐地看著他,下意識對他的話感到害怕抗拒,想要逃跑。
這一次主動捉住她了。
“跟在你身邊的人至少有50個吧?”
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好好聽自己說話。
“名義是護衛,但基於那天我坐在你的身邊,那些傢伙卻毫無防備的反應來看,這充其量只能算是監視而已.”
“你明明是個普通人,卻在咒術師專屬的學校上課,那裡能教你什麼?”
“我的信沒有送到你的手裡,那其他人呢?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這樣的事情或許已經發生了許多次,他這樣不尊重你,你難道還要替他找藉口嗎?”
“時時刻刻被監視著,被掌控著社交,待在一個不屬於你,也絕對無法融入的地方,作為六眼的附屬品,直到死亡也不會得到任何尊重,這樣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
繪梨完完全全被說懵了。
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也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樣的問題。
什麼監視,什麼掌控社交,什麼附屬品,得不到尊重……她的世界裡從來沒有這種詞彙。
“不是這樣的……”
她下意識反駁道:“我、他們跟著我,是為了保護我才對,也是因為我不想和神子大人分開,我們才會一起唸書的。
至於什麼附屬品、什麼尊重……這種話從來沒有聽見過,我也沒有覺得別人不尊重我.”
“保護?危險不就是他給你帶來的嗎?”
“不想分開,那為什麼不是他和你一起就讀普通人的學校,為什麼要你跟著他去高專?”
“我、我不在意……”
繪梨低下頭,哽咽地說道:“只要能和神子大人在一起……繪梨才不會在意這些事.”
“那我呢?”
捉住她的臉不讓她躲,哥哥看著她的眼睛,問她:“我的那些信,那些道歉,你也全都不在意嗎?”
“嗚……”
怎麼會不在意。
她的世界這麼小,除了神子大人以外,就只有零星幾個數得出名字的人。
甚爾是她的大狗狗,是她最喜歡的毛絨玩具,也是她的家人,世界上唯一的一個。
“可是、可是神子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茫然無措地哭起來,讓他放開自己:“要打電話,繪梨要打電話……”
如果有誤會說清楚就好了,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麼詢問理由就好了……神子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照顧著她保護著她的神明,這一點絕對不可能會改變……
“現在打過去,你會輕易原諒他吧.”
把她手裡的手機拿走,電話卡拔掉,禪院甚爾站起來,像是一隻終於完全甦醒了的大型肉食系猛獸,散發著駭人的氣息。
“你不可以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