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被鹹腥的海風吹了滿臉。

在他面前是一個巨大的石形洞窟,翠綠的水草纏繞在洞窟旁的崖壁之上,一株近百米高的紅色珊瑚矗立在洞口前,長著銀藍色鱗片的小魚在其間來回穿梭,洞窟上方是幾個奇形怪狀的文字,在海水中散發著淡白色的光芒。

“衛風,你在這裡幹什麼?”他面前忽然冒出來了個人。

一頭豔麗的紅色捲髮披散在裸露的肩膀上,一雙鳳眼向上勾俏,鼻挺唇薄,耳朵大而薄緊緊貼在臉後,像極了某種獨特的魚鰭,而他說話的功夫已經朝著衛風伸出了手,那隻手掌比平常人大了將近一半,指縫間有半透明的蹼相連,黑而長的指甲鋒利陰森,眼看就要碰到他的胳膊。

衛風猛地向後遊了兩步。

等等,遊?

他緩緩地低下頭,就在水中看見了條碩大修長的魚尾,淡藍色的魚鱗服帖地覆蓋在上面,他不適應地擺了擺尾巴,臉上一片空白,“這是什麼!?”

“說什麼呢,這是你的尾巴啊。”對方笑著捶了他的肩膀一拳,“別傻愣著了,聽說族長帶了幾個人類回來,大家都去看了,走啊。”

衛風直覺不對,他低頭看著小臂一直延伸到手背的鱗片和那黏黏糊糊的蹼,鋒利的指甲怪異地在水中劃了兩下,腦子裡卻跟灌了漿糊一樣轉不動,“我不想去。”

“你爹孃也在那裡等你呢。”紅髮鮫人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你難道不想見見他們嗎?”

“爹孃……”衛風心中一動,緊接著就被那紅髮鮫人抓住了胳膊遊進了那石窟之中。

嘈雜的歡笑聲遠遠傳來,衛風被拽著往前,穿過了一排排石頭壘成的房屋,來到了一處寬闊的廣場前。

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大批鮫人,他們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捲曲的長髮在海水中漂浮纏繞,衛風的目光落在了離自己最近的兩條鮫人身上,他們一男一女親暱地挨著,強烈的預感告訴他這就是自己的父母。

“爹——”衛風激動地喊了一聲,另一聲“娘”還沒來得及喊出口,尾巴忽然一痛。

他整條鮫像是被人捏著尾巴倒拎了起來晃了晃,他周身水流激盪,頭暈目眩地睜開了眼睛。

“我沒你這麼蠢的兒子。”冷淡的聲音讓他一個激靈。

衛風猛地回神,然後就看見了玄色衣襬下修長筆直的小腿,緊接著氣血上湧,血滴滴答答從順著鼻樑淌到了額頭。

而後他順著那小腿往上,就看見了江顧。

江顧倒拎著只剩了半口氣的少年,在將人扔下和放好之間選擇了後者,畢竟要留著這小子的命來煉器。

衛風的眼角耳孔都在淌血,身體也控制不住一陣陣地發冷,他被江顧放好之後看著眼前熟悉的石窟洞門,已經有點分不清楚幻覺和現實,“前輩?”

“你方才被鮫人的聲音迷惑了。”江顧垂眼看向被他抓住了袖子,“鬆手。”

衛風張了張嘴,眼眶鼻尖都有點發紅,“可我好像真的看見我爹孃了。”

江顧懶得和他廢話,甩開他的手徑直進了石洞。

衛風手裡一空,踉蹌著追了上去,“前輩你等等我!”

江顧步子邁得大,衛風受了重傷追得很費勁,但他也清楚要是不跟上去,就憑他自己這點修為留下來就是等死,即便這人很可能對他圖謀不軌,可也確確實實救了他好幾次性命。

砰。

衛風揉著被撞到的鼻子,心虛地看了眼江顧背後的衣裳,不確定有沒有沾上血。

江顧看著路邊各種奇形怪狀的石屋逐漸放慢了腳步,這些石頭房子全都門窗緊閉,門前飄搖著長長的水草,窗戶前的夜明珠散發著幽暗的熒光,彷彿鬼市夜行。

烏拓飄在氣泡中折返了回來。

“主人,這處遺蹟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烏拓自覺落後半步跟在了他腳邊,“但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看我。”

“鮫人灣早就覆滅了。”江顧轉了轉戒指,轉頭看了衛風一眼,“跟上。”

衛風摸了摸發疼的鼻子。

“這個我知道,以前鮫人一族還沒這麼慘,怎麼說也有幾個金仙境和太乙境的大能坐鎮,各大宗門就算捕殺鮫人也只敢偷偷摸摸進行,但十幾年前鮫人族的高手接二連三地隕落,又有陽華雀鳶和平逢三宗聯手屠了鮫人灣,自此鮫人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如今在修真界連靈畜都不如。”烏拓搖頭嘆息了一聲,“只能說這神鳶鮫生不逢時。”

衛風捏了捏自己發燙的指尖,“神鳶鮫要是還活著,會不會給鮫人族報仇?”

他對陽華宗參與屠滅鮫人族倒是沒什麼感觸,畢竟修真界弱肉強食,一族滅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神鳶鮫現在自顧不暇,怎麼可能去尋仇。”烏拓隔著氣泡踩在柔軟的沙子上,留下了兩串小小的爪印,很快又被湖底的暗流沖淡,他驕傲道:“等它落到主人手裡肯定連命都沒了。”

走在前面的江顧忽然停下了腳步,“有東西過來了,躲起來。”

烏拓敏捷地躥進了他腰間的靈寵空間,江顧看了一眼腦袋亂轉想往石頭後面躲的衛風,捏住他的後頸拎著閃進了旁邊一座狹窄的石頭屋內,輕微的光芒閃過,隱匿結界就已經設好了。

江顧手勁頗大,衛風揉著自己的後脖頸疼得齜牙,在江顧看向他的時候又訕訕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自從他“不小心”把水球撒到江顧手上之後,對方總是有意無意地觸碰他。

這人果然是個假正經!

江顧悄無聲息地推開了石窗,悉悉索索的摩擦聲由遠及近,那聲音彷彿堅硬的鱗片在沙地上摩擦,很快眼前的場景就證實了他的猜測。

只見一條成年的雄性鮫人正向後彎折著尾巴往前滑行,水藻般的紅色長髮飄蕩在水中,他的右手保持著詭異的抓握姿勢正仰著頭往上看,他眼前覆著條薄薄的龍綃,灰白的眼瞳在其中若隱若現,詭異至極。

“我方才在幻覺中看見的就是他。”衛風也扒在窗戶上往外看,語氣裡帶著莫名的興奮,“前輩,他會不會就是神鳶鮫?”

“不。”江顧看著他快要探出去的半邊身子,伸手勾住了他的後脖領將人勾了回來,冷聲道:“再亂動就丟你出去餵魚。”

衛風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乖乖躲到了他身後,只是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透明的絲線悄無聲息地勾纏住了江顧中指的黑戒,很快那縷絲線像是溶進了水裡再也沒了痕跡,而江顧本人絲毫沒有察覺。

做完這一切的衛風輕輕勾了勾嘴角,見江顧神色凝重,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只見那紅髮鮫人身後跟著密密麻麻無數條鮫人,健碩高大的雄性,嬌小俏麗的雌性,頭髮花白的老鮫,嗷嗷待哺的小鮫人,彷彿一眼望不到盡頭,而他們的姿勢都同那紅髮鮫人一樣,眼前蒙著長長的龍綃,仰著頭蜷屈著右手,有的甚至在流淚,沙路上鋪滿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

“他們肯定是要去那邊的廣場。”衛風小聲道:“我方才在幻覺中聽那條紅髮鮫人說,他們族長帶回來了幾個人類。”

江顧道:“鮫人灣早就沒了活物,它們只是死去的鮫人留下的怨念,不要看他們的眼瞳,不然就會被同化成——”

“跟他們一樣的鮫、鮫人?”衛風發著抖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江顧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過了身。

衛風那身破破爛爛的紅衣早就不翼而飛,頭黑髮變成了捲曲的銀藍色,披散在赤|裸白皙的上半身,而他的雙腿則變成了鮫人的魚尾,上面佈滿了細細密密和頭髮同色的鱗片,可能是因為年紀尚小,鮫人嘴邊鋒利的牙齒只露出了小小一點,好像是凸出來的虎牙,幾近透明的柔軟龍綃落在鼻樑前,遮擋住了那雙驚惶的眼睛。

“前輩,我、我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衛風欲哭無淚地往門口移動,兩隻鋒利的爪子死死扒住窗框,“前輩救命!我不要變成魚!”

兩顆小小圓圓的夜明珠順著他的臉頰滑了下來,咕嚕嚕滾到了江顧腳邊。

“……”江顧感覺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要被這小鬼耗幹,不耐煩地抓住了他漂浮起來的魚尾往自己身邊一拖,粗暴地往他背後貼了張定身符。

衛風只覺得後背像是被人拿錘子狠狠砸了一下,整條鮫晃了晃吐了口血,發現自己只有腦袋可以動,方才被江顧捏的魚尾傳來了酥酥麻麻的異樣,之前那種鑽心的癢意再次從丹田中迸發出來,他衝江顧齜了齜嘴邊那兩顆不甚鋒利的小牙。

結果被轉頭的江顧看了個正著。

衛風囂張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假裝去甩那條矇住了眼睛的龍綃。

江顧現在十分後悔當初怎麼沒抽個空先煉了這個麻煩的東西。

“你待在結界裡等著。”他沒再分給衛風任何多餘的眼神,轉身就出了結界。

烏拓從他腰間的靈寵空間蹦了出來,小爪子抱住了方才衛風掉的兩顆夜明珠。

衛風生氣道:“那是我的!”

可惜烏拓才不管他,將兩顆瑩潤髮亮的夜明珠藏在了自己的毛毛裡,做完這些才吭哧吭哧跟上了江顧。

“這群怨念非常敏感,單純隱匿身形會被發現的。”烏拓搖身一變,變成了一顆鮫人蛋,“主人,我們變成鮫人的外形,混進去,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江顧一言難盡地看著腳邊這顆白黃相見的鮫人蛋,搖身一變化作了個成年雄性鮫人混進了那群鮫人中。

烏拓壓低聲音喊道:“主人!主人你把我落下了,你抱著我啊!”

“自己滾。”江顧無情道:“雄性鮫人沒有抱著蛋的。”

烏拓急得原地跳腳,正準備忍辱負重滾過去,就被一雙柔軟的手抱了起來。

抱起它的是一條雌性鮫人,淺黃色的長髮順滑的披散下來遮住了上半身,她雖然仰著頭,卻費力地彎下腰來用下巴蹭了蹭烏拓化成的蛋,嘴裡嘰裡咕嚕說著什麼,就算聽不清楚,烏拓依舊感受到了對方的溫柔。

而後它就被這條雌性鮫人抱著進入了隊伍之中。

被困在石屋結界中的衛風眼睜睜地看著江顧和烏拓混進鮫人隊伍中離開,拼命甩了甩尾巴卻依舊動彈不得,他那掩在龍綃後的眼睛轉了兩圈,反正追魂線已經纏到了江顧的戒指上,他隨時隨地都能找到對方,不管江顧什麼目的,他遲遲沒殺自己肯定有所圖謀,再待下去只會更加危險。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衛風僵在身側的爪子用力地動了一下,黑長的指甲輕輕顫動,他心中頓時一喜,嘗試了數次終於勾到了腰間的小木牌,結界中一陣白光閃過,少年鮫人就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混在鮫人堆中前行的江顧微微眯起了眼睛。

果然不太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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