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九年臘月,皇上下旨封誠親王胤祉之子弘晟、恆親王胤祺之子弘昇為世子。

兩府大宴賓朋,好生熱鬧。

頻頻被邀的弘時當面笑嘻嘻,恭祝堂兄弟,實際心裡都不知道罵了多少聲娘。

你道為何?

原來啊,康熙四十八年復立太子之後,皇上就一口氣封了仨親王:三阿哥胤祉的誠親王,五阿哥胤祺的恆親王還有他老子四阿哥胤禛的雍親王。

而今他那皇上瑪法又封了倆親王世子,獨獨落下了他。

這其中的差別與嫌棄,就好像個無聲的巴掌,重重扇在了弘時臉上。

疼得他齜牙咧嘴,氣得他額角青筋暴跳卻又無可奈何。

連著爛醉數日,便皇上打一棒子給個甜棗,轉過年二月就把尚書席爾達的掌珠指給他當嫡福晉都沒換他半點展顏。

誰讓這之前,皇上又以御極六十年,遣皇子皇孫祭天,弘晟也赫然在列呢?

再度被比到泥地裡的弘時:……

滿心怨懟不敢言,只木著一張臉拜了堂,也木著臉入了洞房。

那個如喪考妣的勁兒,讓弘晟幾個都不敢放肆調笑。

生怕他藉機生事,把他們剛到手還熱乎著的世子位給連累沒了。

受夠了被遷怒之苦的奴才們也躲得遠遠的,絕不當炮灰。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弘時嗤笑,濃郁酒氣噴了靜躺床上的新娘子一臉:“聽說你被賜婚後又是裝病又是絕食的,為了不嫁給爺也是手段頻出。

嘖嘖,可惜了,聖旨一出,斷無改悔。

這不是你還病著呢,也仍被抬了進來?這就是命,命裡註定你得是爺福晉!”

新娘子不言不語,彷彿睡著了般,臉色也過分蒼白。

若在平時,弘時肯定能發現不對。

可今兒他心中鬱悶,喝了許多酒,都醉到不知今夕何夕了,哪兒還注意得到這點子小細節?恍惚間,他只記得自家阿瑪的訓誡、額孃的哭求與八叔的勸慰。

想著甭管皇瑪法塞過來的棗兒到底甜不甜,都好歹嚐嚐。

於是,烏那希這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正被醉漢試圖剝衣?

嘖,髒心思打到她這個古武世家傳人身上了,只能說膽子好肥!

烏那希哂笑,一個鎖喉輕鬆反制,直接壓在了他身上,抬手就去他臉:“不長眼的小混賬王八羔子,幹壞事之前不先打聽打聽?壞心眼長到你希姐身上,是老壽星吃□□——嫌命長了麼?”

再沒想到還能有此變故的弘時驚愕,繼而狂怒,連酒意都散了幾分:“董鄂氏,你瘋癲了麼?竟敢跟爺……”

話音未落,拳頭到肉的悶響傳來。

剛剛還試圖放話的弘時被打成弓著腰的蝦米,又疼又憋屈。

忙要喊人拉開這個瘋婆娘,可他醉得太狠,怕遷怒的奴才們也躲得太遠。

以至於他堂堂雍親王府三阿哥在洞房被一頓暴揍,直到疼昏了過去也硬是沒激起半點水花兒。

倒是‘打人兇手’恨恨地用他那吉服擦了擦手,無限嫌棄地道:“長得人模人樣,怎麼就不能正正當當交個女朋友了?非要學這些個下三濫手段,這回遇著茬子,不但捱揍還要去唱鐵窗淚了吧!嘖,現在的小年輕喲……”

烏那希頂著一張青春甜妹兒臉,老氣橫秋地嘆了嘆,接著就要打電話通知警察叔叔。

結果沒摸著熟悉的褲兜,更沒找著手機,只有緞子般絲滑的觸感。

一低頭好麼,還真是緞子,還是大紅八團圓壽字雙團寶相花補褂。

熟悉的,常在清宮劇裡見的清制皇家福晉吉服。

而且不只是她,旁邊剛被她一頓收拾,成功暈過去的那臭·流·氓也一身皇孫吉服。

就連這偌大的屋子裡,也是龍鳳喜燭高照,百子千孫帳飄搖。

入眼處,一片古色古香,彷彿什麼宮廷大劇拍攝現場。

可四處卻安靜非常,連半個鬼影都沒有,更找不到什麼燈光、攝像,一切都真實到讓人恐慌。

穿越二字猝然浮現在腦海,讓烏那希整個人都不好了:不,不至於的吧?她也就是暑假旅遊的空檔日常懟懟那些小黑粉兒,鼓勵她們多看看歷史書,別被無腦劇裹挾而已。

就算言辭激烈了點兒,也不至於讓她上一秒還跟黑粉對線,下一秒就再見吧?

可恍惚間,大段大段不屬於她的陌生記憶湧入腦海。

全部接收後,烏那希整個人都麻了。

天地良心,雖然大清十二帝,她只為雍正舉大旗,視他為偶像。

覺得他收拾了康熙晚年的亂攤子,又給乾隆攢了超級厚的家底子。

一輩子嘔心瀝血,生生累死在龍案上才讓歷史教科書上有了康乾盛世那一頁,結果卻不配擁有姓名。

還一口黑鍋背了數百年,名聲差到無以言表,真真實慘。

想想古人杜撰的那些個諸如矯詔、殺母、父憑子貴,今人演繹的君奪臣妻啦、有親女兒有私啦,還為了皇位爭奪賽抱海寧陳家孩子啦等等,就忍不住為這位實際上特別有為的君王發聲。

但她五講四美三熱愛,堅定種花好兒女來著。

寒窗苦讀多年,終於考上心儀大學。

就等著暑假結束去報到,學好專業,畢業後投身建設美麗種花的偉大事業中呢。

從沒想過穿越好麼?

再不至於讓她因為某網友激情開噴的那句‘這麼喜歡清朝,就祝你穿越過去,親眼旁觀你那偶像怎麼篡改遺詔、害死生母、屠戮手足、薄待發妻又清算功臣的唄!’就真duang的一下子送她穿越啊!

從科技時代到退到農耕文明就已經夠慘了,還把她整成偶像家那疑似腦幹缺失的傻兒子弘時嫡福晉董鄂氏。

弘時啊!

明明雍正實際上的長子,是他早年最寵愛的側福晉李氏所出。

佔盡了天時地利,卻偏胳膊肘往外拐的傻瓜蛋子。

世子位沒他的份兒,但被攆出宮、被過繼給老八、被削除宗籍他卻半點不落。

年紀輕輕就憂鬱而死,做他的遺孀能有什麼好下場?

難怪同樣的火坑原主不想跳兩次。

甫一確定自己重生,且重生在被指婚後就開動腦筋悔婚。

又是裝病又是絕食的好一通折騰,真·寧可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也不跟著那傻貨一道起落落落落。

可惜小胳膊沒擰過大腿,到底還沒躲得過被餵了藥送上花轎的命。

以至於沒有半點求生慾望,連累她這個雍正粉絲就被抓過來頂包了。

這倒黴催的!

生讓表面甜妹內心比硬漢還硬漢的烏那希都忍不住哇一聲哭出來,想試試即刻赴死看看能不能穿回去。

哪想著這麼一喪,還喪出驚喜了呢?

烏那希笑,做夢也沒想到,那三千世界之說竟不是騙人的。

這世道不但有穿越,還有類似類似於位面守護者般的存在。

那傢伙捅出了大簍子亟待找補,可不就給了她坐地起價的機會麼!

一番交涉後,她不但拿到了過目不忘金手指,以弘時福晉董鄂氏身份活到壽終正寢後,還能回到現代。

帶著過目不忘的能力與這以後在清朝所學。

剛好學歷史系的她狠狠心動了。

而且她旅遊車被追尾,她這個倒黴乘客正在急救,就算回去也未必生還。

但清朝走一遭,壽終正寢後卻能回到出發前,徹底避免悲劇發生。

那又為什麼不呢?

確定她就算運用自己所學,為如今的清朝帶來了什麼積極影響也不用擔心會影響現代世界。

只能改變平行世界,讓大清在三千世界中有個不一樣的可能。

真·有武力+有依仗+活到老死還能回家不就等於無所畏懼、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後,烏那希擦了擦淚,露出知道自己穿越後的第一個笑容。

再閉眼回憶,確定從小到大所學課本、看過的書跟刷過的影片等果然都被清晰記憶,沒有半點錯漏後,更是驚喜加倍。

把生生痛暈又悠悠醒轉的弘時氣到變形:“董鄂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以下犯上,對皇孫動手……”

烏那希沒等他說完就嘖了一聲,直接抓著他的衣襟把他抓起來,抬手拍了拍他那俊臉,笑著嘲了句:“所以呢?咱們皇孫殿下是要哭去乾清宮,跟皇瑪法說自己被媳婦打了,請他老人家給你主持公道麼?”

弘時:!!!

他倒是想呢,恨不得現在就把這毒婦拖下去打板子、再寫休書、關進宗人府,連那嫁禍於人的席爾達都別想跑。

可他要臉,更要在皇瑪法心中的印象。

額娘說得對,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

只有雍親王府還沒封世子,地位最高、年紀最長的他就還有機會。

他得好好的,不能因小失大。

可他那‘爺好男不跟女鬥’的表情剛一擺出來,烏那希就跟著哂笑:“就算你不要臉,也成不了事的.”

畢竟她生於古武世家,記事兒就開始練武。

更因為長相乖巧甜美而讓家裡萬般操心,加練又加練的,可知道打哪裡會讓人痛不欲生又不留絲毫痕跡啦。

弘時眼刀子咻咻咻,恨不能將烏那希萬箭穿心。

但他今晚喝得太多,滿身是勁兒也使不出來。

接連兩番纏鬥,都落得落敗下場,只能含恨睡在了窗下的檀木羅漢榻上。

咳咳,倒也不是他不想睡書房,而是那悍婦恐新婚便分房被人嘲笑指了羅漢榻與地面讓他選。

氣得弘時牙根緊咬,警告烏那希別太囂張。

烏那希只笑著晃了晃拳頭:“或者你想再打一架?”

渾身找不出半點傷,卻疼到入心入肺的弘時臉上一僵:“爺今兒不勝酒力才讓你這悍婦僥倖勝出,等明兒爺身子爽利了,非好生讓你這悍婦知道知道規矩.”

烏那希看著他的背影露出勝利微笑:很好,他果然要臉,不敢聲張被新婚福晉暴揍的事兒。

而是摩拳擦掌,試圖親自找回場子。

這第一關算是過去了。

接下來她就得經營好自身形象,爭做廢太子福晉瓜爾佳氏第二:就算丈夫被廢、被厭棄,也能得到皇帝公公嘉許,從而格外優容!

原主著族大姓出身,規矩嫻熟,她也得儘快熟悉,最起碼明早請安別露怯。

然而,還沒等到請安環節,麻煩就先來了。

這一刻,烏那希才知道:原來電視劇不都是騙人的,還真有元帕那玩意兒。

瞧著弘時那坑貨幸災樂禍的眼神,烏那希大腦就飛速運轉,考慮起給這廝放點血的可能性。

但很明顯,能不能矇混過關都是未知之數,更別說這招兒就算成了也只解一時之難免不了百年之憂了。

於是乎,她這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直接捏著嗓子,軟乎乎嬌滴滴地喊了聲爺。

聽得弘時汗毛倒豎,繼而恍然大悟般輕嗤:“這會子知道叫爺了?知道服軟了?可惜呀,爺就不是個憐香惜玉的,斷放不過你這個潑婦……”

噼裡啪啦一頓叱責,嚇得宮女們瑟瑟發抖之餘也不禁暗暗同情這位新福晉。

可憐見的,才剛新婚就被厭棄至此,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同樣肩膀微顫的烏那希輕輕捏了自己一把,告訴自己忍住,別笑出聲。

這混賬東西現在有多囂張,待會就有多倒黴,她保準兒能吃上一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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