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二郎雙眼含淚呆愣愣的看著在地板上亂滾的銅板。
只覺得格外的諷刺。
洪大郎一直躲在屋裡盯著外面的。
動靜，全然沒想到老二會這麼衝動。
他連忙慌里慌張的跑了出來，抓起地上的銅板。
泥巴沾在銅板上，也來不及清理。
“老二！堅持住啊！”
洪大郎苦哈哈個臉，大喊一聲，奪門而去。
那些趴在牆頭看熱鬧的可亂了套了。
“慘了！慘了！要出人命了！快，快去叫里正！”
“咱們也別乾站著了，趕快離遠些，別回頭讓老洪家給賴上了！”
人群裡。
不曉得是誰忽然吆喝了這麼一嗓子。
一個二個看熱鬧的人，跟見了鬼一樣。
紛紛從洪家的牆頭上跳了下來，退出幾十米遠。
大夥聚在一塊，議論著剛才的事情。
也有洪家的親戚，壯著膽子進院子裡去打探訊息的。
出來都是皺著個眉，陰沉著臉，直搖頭擺手。
“多半是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啊！都開始吐血了，臉上也白得不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到劉大夫來！”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這寒冷的冬天，不少人已經看慣了這樣的生死離別。
儘管如此，也沒少了大家看熱鬧的熱情。
洪大郎的腳程很快，半個時辰的功夫就把隔壁村的劉大夫給請來了。
只見劉大夫挎著個藥箱子，眉頭緊皺，低垂著個腦袋跟在洪大郎的身後。
進了洪家院子。
此時洪二郎已經被人給搬到了自個的屋裡去。
那屋裡幾個時辰前才剛生過孩子。
床上的帶血的沙土都沒來得及清掃。
更別說那帶血的褥子會有人換了。
剛進屋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只往鼻孔裡頭鑽。
劉大夫響亮的打了一個噴嚏，臉上寫滿了尷尬。
待看清床上那一直在嘔吐，臉上脖子上盡是血糊糊的洪二郎。
他的心頭一緊，只覺得棘手得緊。
即便如此，劉大夫還是耐著性子把手搭到洪二郎的手腕上去。
隨後，又摸了摸他脖子處的脈，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難過得直搖頭。
“中毒已經太深了，我實在救不了…還是…另請高明吧！”
此話一出，周氏立馬慌了！一個活生生的兒子就這麼沒了。
她就算是死也不甘心。
只聽見撲通一聲，周氏雙膝跪地，一個勁給劉大夫磕頭。
“劉大夫，我求求你！他不能死啊！他還這麼年輕！求求你想想辦法啊！”
劉大夫的臉色比吃了蒼蠅還要難看。
自己又不是什麼大羅神仙，哪裡有那起死回生的本事！洪家的無賴並非浪得虛名！門口都已經讓洪山海給堵住了，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劉大夫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開啟藥箱，拿出紙筆，行雲流水般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偏方。
“這是藥方，能不能救活他，全靠天命了！”
他將藥方往前一遞，也不等藥箱扣上，直接挎上帶子，立馬走人。
周氏瞅了瞅那藥方，眼淚又嘩嘩的下來了。
“這麼…這麼多藥…從林家莊坐騾車到鎮上要錢，再抓上這麼多，還不曉得要花多少錢…”她的眼睛在屋裡一通亂轉，忽然盯住了角落裡的錢氏。
錢氏身上穿著一件今年新添的襖子，若是拿去當了，想必多少也有幾個子。
周氏的臉上劃過一抹獰笑。
“老大家的，抓藥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快去快回！老二還等著救命呢！”
說著，她把手裡的藥方則往前一遞。
錢氏徹底呆住了。
顫抖著手，接過那張寫滿字的藥方子，臉上委屈巴巴的。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娘，抓藥的錢…”不等話說完，周氏直接把人往外一推，假裝沒聽見似的咆哮。
“還不快去，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老二死掉嗎？老大還得在家裡照顧他弟弟，你別想指望他！”
錢氏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連忙一陣點頭哈腰，急匆匆走了，生怕自己變成下一個被逼死的人。
然而，她這一去就是許久都沒回來。
眼瞅著洪二郎這裡出氣多進氣少，馬上就要不行了。
“這個該死的錢氏，怕不是跑了吧！真是養了一頭白眼狼！”
周氏歇斯底里，卻又無可奈何，只好一腚砸在洪二郎的床邊，呆呆的望著死氣沉沉的洪二郎。
就在這時，李樹財終於來了。
他一進門就看見一家子圍在洪二郎的床邊。
早在進門前就聽說了洪二郎的事情。
看見洪二郎這樣死氣沉沉的躺在床上，他不由得直皺眉頭。
這個洪家，又整什麼么蛾子！李樹財陰沉著臉，乾咳了一聲，四下裡打量了一番。
“怎麼還不趕緊請大夫？他可是你們親兒！”
洪山海撇過臉去，嘟嘟囔囔道：“請過了，說是沒救了！”
說著說著，他那不爭氣的眼淚就下來了，哭哭啼啼起來。
李樹財一聽這話，眉頭緊皺，緊咬著後槽牙在屋裡踱步。
屋裡只聽得見洪山海那低低的抽泣聲。
李樹財越走越覺得心慌。
洪二郎到底太年輕了，就這麼眼睜睜看他死了，實在可惜！“快！卸一塊門板，趕緊上山找林小翠去！她見多識廣，又認識御醫，一定還有辦法的！”
他站定了腳步，指著洪大郎開始吩咐。
洪大郎啞口無言的看了看自己老爹，來不及多想，連忙將旁邊的門板拆了下來。
又將洪二郎連被子帶人放到門板上去。
父子兩這才急急忙忙把人給抬到半山腰去。
到了林家新宅。
青松當即上前來開了門，一見這場面，不由呆了呆。
李樹財當先進門，拽著青松的胳膊。
“快！快去叫林小翠！洪二郎吃了老鼠藥，劉大夫說沒治了！人命關天！”
青松聽見人命關天這四個字，也不敢怠慢了。
忙不迭小跑到林小翠的屋前，敲響了屋門。
“夫人，村裡來人說洪二郎吃了老鼠藥，人命關天，找你救命！”
正半躺著看話本的林小翠聽見是洪二郎，有些不耐煩起來。
但還是不緊不慢的起身穿好衣服開門出來。
一見院裡烏泱泱一大群人，圍著門板上的洪二郎，更叫人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