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飯,吃得沈嘉一肚子悶氣。

“這個馮三兒,竟跑到我們沈家來耀武揚威!”沈嘉趁著起身消食的空閒,對著沈祐嘀咕:“也不知他說了什麼花言巧語,哄得母親都向著他。實在可惡!”

“不行,以後我非得找個機會,教訓他一頓不可。”

沈祐瞥沈嘉一眼:“馮公公說話是囂張些,為人其實不錯。以我看,倒是可結交之人。”

沈嘉:“……”

沈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下打量沈祐:“我沒聽錯吧!你竟然誇馮三兒,還想和他結交!”

他們兄弟之前可是吃足了悶虧。他到現在還耿耿於懷被騙走的銀票哪!

再者,沈祐性情冷漠,戒心極強,平日從不和誰親近。今兒個怎麼忽然轉了性子,要和馮三兒親近?

該不是吃錯藥了吧!

沈祐面不改色,淡淡道:“你沒有聽錯,我確實有此想法。楊公公伺候燕王殿下數十載,是殿下心腹。有許多差事,都是楊公公辦的。馮公公是楊公公義子,說不定,以後會接替楊公公的位置。這樣的人,值得結交。”

“就算你不喜歡他,也別輕易得罪了他。免得他暗中給你我使絆子。”

沈嘉啞然無語,半晌才嘆了口氣:“這是什麼世道。你我堂堂錦衣親衛,倒要向一個死太監低頭。”

沈祐張口糾正他:“別胡亂喊什麼死太監,那是馮公公。”

沈嘉只得應了。

好在那個討人厭的馮公公沒有久留,午飯後不久就告辭離去。

倒是四弟,竟有些不捨的意思,親自送馮公公出了沈府。送出老遠了,才回轉。

沈嘉翻了個白眼,對馮公公更多了一層討厭。

……

隔日一早,兄弟兩個一早就去燕王府當差。

沈祐去了燕王殿下身邊,隨著殿下進宮。沈嘉在燕王府裡當值。

說起來,在燕王府裡當差倒是輕鬆。大齊京城治安嚴謹,等閒人根本沒有靠近皇子府的資格和膽量。飛賊宵小之輩,也遠遠繞著走。

燕王府裡的一眾親衛,每日輪班巡邏,意在震懾,其實沒什麼動手的機會。不過,每天的操練還是必不可少。

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嘛!

方鵬和沈嘉正好排在同一隊,在府中巡了一圈,方鵬湊到沈嘉身邊,低聲笑著打趣:“昨日休沐,有沒有去相看哪家的姑娘?”

沈嘉笑著踹了方鵬一腳:“相看個屁!你想娶媳婦是你的事,可別帶上我。”

方鵬去年就定了親事。時常趁著休沐日去未來岳家,拍拍未來岳丈的馬屁,和未來岳母套套近乎,再送些好吃好玩的給未婚妻。那副恨不得早些將未婚妻娶進門的德性,時常被人拿來取笑。

方鵬半點都不在乎,咧嘴笑道:“誰不想娶媳婦啊!看看人家沈祐,不吭不聲地,早早就定了親。還是侍郎府的千金!崔家又是平江府的巨賈富戶,日後馮三姑娘進門,嫁妝不知多豐厚。”

“你這個做兄長的,到現在親事還沒個著落。你就半點不急?可別在我面前逞強了。”

沈嘉笑著呸了他一口:“再亂嚼舌根,我剝了你的皮。”

一旁的錦衣親衛,也紛紛出言打趣沈嘉。

人各有長。沈祐俊美過人身手出眾深得重用,不過,為人冷漠少言不好親近。沈嘉樣樣稀鬆尋常,卻愛說愛笑心胸豁達從不記仇,人緣好得讓人眼熱。

沈嘉隨口問方鵬:“對了,近來你在府中有沒有見過馮公公?”

方鵬搖搖頭:“這倒沒有。馮公公偶爾露個面,平日神龍不見首尾。也不知在辦什麼要緊差事。”

可不是嘛!

那個死太監,倒是頗得燕王殿下器重。

沈嘉心裡默默酸了一回。

……

此時,馮少君正在秦王府的書房裡當差。

過了年之後,秦王脾氣一日比一日陰沉。前兩日,又有一個內侍被杖斃。騰出的空位置,讓小祿頂上了。

不過,小祿毫無升職的喜悅,每日戰戰兢兢,唯恐一個差錯,就被拖出去挨板子。

小祿和小喜在一個屋簷下住了幾年,最是熟稔。得了空閒,就悄悄來尋小喜說話。

馮少君從小祿的口中,能聽到秦王府裡的大小訊息。

“秦王殿下一直‘養病’,不能出府。王妃娘娘也只能憋在府裡。想想去年這時候,王妃娘娘設賞花宴,各家女眷帶著姑娘們來做客,那是何等光鮮熱鬧。現在,王府裡冷冷清清。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們世子爺,也算天資出眾,又是皇上的長孫。以前走到哪兒,都是眾人捧著。這一回連春獵都沒能跟著去,世子爺心裡不知怎麼懊惱。”

短短一年間,秦王府從雲端跌落下來。王府裡的主子們個個憋悶,就連普通的內侍都跟著蔫頭耷腦的。

馮少君心中冷笑一聲。

這才是個開始。

秦王府的劫難,還在後面。

小祿習慣了悶葫蘆一樣的小喜,也不等小喜附和,繼續絮叨起來:“如今還來秦王府走動的文官武將,少之又少。”

秦王被禁足半年有餘,一開始還有官員登門探病。時間久了,來探病的愈發稀少。

“你們兩個偷什麼懶!”一個不耐的聲音響起:“還不快些過來收拾。打掃得不乾淨,不必殿下張口,咱家就剝了你們的皮!”

得,開始幹活。

馮少君輕車熟路地做起了灑掃之類的粗活。

能進秦王書房的內侍,加起來不超過三個。以小喜現在的身份,自然沒這個資格。便是灑掃,也是在院子裡廊簷下樹下各處。

這一日傍晚,難得有人登門來探望秦王。

這個人,姓薛,單名一個攀字。是錦衣衛指揮使薛凜的近支堂弟,如今在宮中御林軍裡當差,駐守宮門。

“薛將軍裡邊請!”眼高於頂的趙公公,點頭哈腰,十分客氣。

薛攀身材高大,一臉冷肅,不苟言笑。略一點頭,隨趙公公進了秦王的書房裡。

馮少君遠遠地躲在角落處,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目中閃過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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