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梨快步走進電梯,不停地按著16樓的按鈕。

她看著電梯層數緩慢增加,在心中不停祈禱。

電梯門開啟的一瞬,1601的房門同時敞開。

楊悠悠捂著被子被扔了出來,她髮絲凌亂,露出的胳膊上掐痕明顯。

宣梨看得心一悸。

楊悠悠一轉頭就看見愕然站在原地的宣梨,掀開遮臉的頭髮,得逞似的朝她一笑。

她的心涼了半截,上前甩了楊悠悠一巴掌。

宣梨什麼話也沒說,徑直地往房間裡走。

室內一片狼藉,地上是打碎的玻璃杯以及各種機械零件,還散落著幾件楊悠悠的衣服。

床上血跡斑駁,卻不見江澄的身影。

她努力壓下心上不斷翻湧的不安,試探性地往唯一沒找過的浴室走。

江澄滿手是血地坐在浴缸邊,頭頂的花灑開到最大,宣梨站在門口也被淋溼了些許。

他身上衣服還在,只是向來沒有褶皺的白襯衫此刻凌亂地開了幾道口子,掌心裡還死死攥著一片玻璃杯的碎片。

“江澄……”

聽見動靜,江澄緩緩抬起頭,破碎的目光裡宣梨一步步向他走來。

他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艱難地朝她笑了一下,嗓音艱澀沙啞。

“宣小梨,我好冷,過來抱抱我。”

宣梨眼睫劇烈地抖了抖,輕輕擁住他。

江澄手中力道一鬆,碎片掉落在地。

他想回抱她,可手心滿是血,怕弄髒她,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又收了回去。

江澄啞著嗓音開口,“我沒碰她。”

“我知道你不會的,”她試著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渾身冰冷的他,“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為了保持清醒弄傷自己。”

他無力地靠在她懷裡,“讓你擔驚受怕了。”

*

宣冉報警將季有儀和楊悠悠送進了警察局,但兩人仗著背景勢力,三言兩語就將這件事演變成江澄醉酒上頭走錯房間險些釀成錯誤。

她氣得連久違的粗口都爆了出來,“媽的,酒店的這群人真是會看人臉色,竟然提前把監控給關了導致什麼證據都沒留下。”

宣梨替江澄拆著繃帶重新換藥,柔聲安慰:“他們遲早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那你們的訂婚宴只能推遲了,”宣冉嘆了口氣,“只不過良辰吉日難挑。”

“沒關係,什麼時候不重要,只要江澄還完好的站在這裡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宣冉已經生出了想要離開的念頭,“我突然覺得自己挺多餘。”

宣梨輕彎著眼,“還是謝謝你和庭軒。”

宣冉冷哼一聲別開眼,“哼,所以你倆得給我好好的。”

江澄低垂著眼,眸中情緒冷淡,“經過這麼一遭,他們短時間應該不會再動歪心思了。”

“可惜我們幫不上你什麼,宣家已經大不如前了,我爸媽也不是管理企業的料。”宣冉現在無比後悔沒有好好學習,現在連公司都接管不了。

宣梨將繃帶收尾,惡作劇地打了個小蝴蝶結,“堂姐你不需要努力,有歐陽養你。”

宣冉第一次沒有反駁她的話,“那確實。”

江澄微詫地揚眉,“怎麼,你終於答應他了?”

“他總是窮追不捨,我看他各方面條件也還不錯,要是再不答應他,怕是要被煩死了。”

宣梨由衷為她感到開心,“那期待有一天能喝上堂姐的喜酒了。”

“還是先謀劃好你們倆的事吧,”宣冉比他們還憂愁,“你們不定下來我不放心。”

江澄漫不經心道:“我和宣小梨比你和歐陽穩定,別瞎操心。”

宣冉沒好氣地說:“沒操心你倆感情,我擔心的是你的公司!”

他半耷著的眼皮一動,半晌沒有出聲回答。

宣梨隱約聽梁峰提起,最近江澄被好幾個公司給放了鴿子,定好由他們公司承包裝修工程,連材料裝置都準備好了,卻在正式施工前說要取消合作。

背後是誰在動作,顯而易見。

江澄語氣鬆散如常,“沒事,等江源沒這命壓榨我就好了。”

“我聽歐陽說江叔叔連最初的一年時間都不一定能撐下去了,接手的多半會是季有儀和她的小兒子了,”宣冉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江澄哥,你真的願意讓江家這麼大的企業拱手讓給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

“這一切不都是江源自己做的選擇麼?”他冷然地笑了聲,“他但凡不那麼注重家世背景,不那麼抗拒宣小梨,我們也不至於走到斷絕關係這一步。”

宣冉沉默,最終還是沒有再多說,畢竟他們倆才是親生父子,她只是惋惜家大業大的江家。

那可都是錢啊,親生兒子拿不到一分,反而送給外人。

宣梨重新迴歸校園生活,論壇上對她未婚夫是誰的猜想弱了不少。

她總算是能暫時性地閒下來,每天奔走於學生會、教室和圖書館。

為了能幫上江澄,她一有空閒時間就學習和金融管理相關的知識。

沈婉她們都感慨宣梨是要在學習的境界裡修仙飛昇了。

春末,夏天還沒到來之前,江澄接到了江源病危的通知。

他冷笑著回覆:“你們聯絡我做什麼?他的親屬不是在身邊嗎?”

“可是江源先生的緊急聯絡人號碼填的是您,”護士為難地接著說,“江太太聯絡不上,所以只能由您來簽署病危通知了。”

江澄仰頭看向天,烈日當空,他卻覺得有些冷,淡然著應:“不去。

他掛了電話,感受到梁峰好奇的打量,拿警告的眼神懟了回去。

“看什麼看?”

“江哥,”他沒移開眼,認真地看著他,“這兒有我們幾個,你去吧。”

江澄沒什麼情緒地抬眸,“誰說我要去了。”

“那總得告訴嫂子一聲吧?”

梁峰從兩人訂婚以後就改了口,叫小仙女實在是亂了輩分。

他從集裝箱上跳下來,“我會和她說的。”

*

“江澄,你去吧。”

宣梨聽見江澄輕描淡寫的一句“江源要死了”,微微一怔,隨即又笑:“總要做個了結。”

“你其實是想去的,不是嗎?”

“只是見他最後一面。”

良久,江澄才低聲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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