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123清債開始、武勳商議
數日後，中秋佳節剛剛過去，鎮國公府牛繼宗親自下帖子，召集武勳各家主要家主開會，當然對外的說法是“佳節宴飲”，為此各家還都帶了女眷，正好在牛家後宅搞搞“夫人外交”。
“相信傳聞大家都知道，我就不重複了。”就在前院擺好的宴席上，數十位武勳家主開懷暢飲的時候，牛家內院書房內卻另有兩桌，牛繼宗坐在主位上說道。
這兩桌中，其中一桌自然是除了陳瑞文外的六大國公府承爵人，再加上四王各家代表以及韓川、裘良、馮唐和衛旭，這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武勳一脈絕對核心。
另一桌則是除了四王之外各家的繼承人，衛旭如果按照年紀來算的話，本應坐這一桌，但他現在的身份就決定了，無法放在年輕一代討論。
“哼，這位實在是太過分了，當初各家確實借了銀子，但他怎麼不說原因？”石光珠惱火的說道，“開國初期，哪怕是武勳各家，老庫裡也沒多少銀子。
按照規矩，封爵之人自然要有對等的府邸，但因為各家普遍沒錢，為了不失朝廷體面，高宗皇帝才允許各家借錢建造，其實就是換個說法的賞賜。”
“是啊，當初也是高宗皇帝開恩，允許武勳各家借錢過活，這才讓我們一代代撐了下來，如今時過境遷，竟然還要還？”侯孝康同樣不滿，“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我專門到戶部查過，其他各家不論，四王八公十二家，每一家都不少於五十萬兩，其中榮國府最多，一共是八十五萬兩還多，確實數字太大了。
不過，以我們各家的底蘊，還上是沒問題的，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們還了銀子，那幫窮酸恐怕又該另有說法了。”牛繼宗陰著臉說道。
“是啊，這銀子是我們各家一輩輩攢下來的，這天下雖說是皇家的，但我們各家當初也是流血拼命過的，如今竟然找我們要錢了？
萬一這次給了，以後是不是就形成了定例，一旦朝廷沒錢的時候，就該找我們放血了？”剛剛生了兵部右侍郎的韓川臉色也不好看。
“各位伯父，在討論問題之前，先確認一下我們自己的實力。”衛旭及時開口，“如今我們各家肯定沒問題，御林軍裡那三家主要的，還有十幾個小家族又如何？”
“戚統領（襄陽侯府承爵人、世襲二等男、御林軍統領戚建輝）那邊已經傳了話，我們這邊開動之後，他們三家絕不會拖了後腿。”牛繼宗淡淡說道。
“那就好。”衛旭點頭表示明白，“這次的銀子恐怕是省不掉了，龍椅上那位親自安排了江興負責，又提前放了風，再加上國事艱難，到處用錢，不出血，這次肯定過不去。
不過，銀子拿出來是一回事，如何讓那群窮酸徹底閉嘴是另一回事，再就是他們這些年也早就撈足了，光是我們出血，恐怕有些說不過去吧？”
“哦？”柳芳忍不住笑了出來，“就知道你小子有辦法，這裡都是自己人，你也不要藏著掖著，大膽說出來，合適的話我們就各家跟上。”
“先說明，衛家一共欠了不足十萬兩，這點兒銀子對我來說不過是灑灑水，還上也就一句話的事情，所以我其實並不在乎還錢的事情。
但就像是剛才說的，我們能還銀子是一回事，有些人想要藉機搞事情就是另一回事了。”衛旭冷冷的說道，“我們先確認一個基調，這次一定要還，對吧？”
“風聲是從宮裡直接放出來的，那位看來是鐵了心，為了銀子不惜一切，想要躲過去恐怕有些難。”牛繼宗臉色難看，“朝會商議時只有那幫窮酸，並未通知我們。”
“那就亮明態度，如今大朝會肯定是短時間內舉行不了，我又沒資格參加小朝會，到時候表態發言你們搞好。”衛旭很乾脆的說道，“至於能還多少，那就是能力問題了。”
“各家拿出這筆銀子還是沒問題的。”柳芳先做了保證，“除了少部分兩代以上沒出過實職的特例，其他各家不存在還不上錢的問題，但還了之後絕對元氣大傷。”
“那就好。”衛旭點了點頭，“所以為了還錢，各家不得不想盡辦法籌銀子，比如賣掉一些祖產之類，甚至是賣掉田莊。”
“我明白了！”裘良忍不住笑了出來，“行，從明天開始，景田侯府就對外傳信，想要賣掉一部分祖產，因為沒銀子還債，被迫如此！”
“裘伯父，你這是要和皇家為敵嗎？”看到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我很明白”的表情，衛旭已經無語了，這和直接拒絕還銀子差多少？
“怎麼，你還有安排？”韓川不解的問道。
“當然。”衛旭被他們的智商打敗了，“我們身為武勳，與國同休世代傳承，沒能長臉也就算了，反正大家都一樣，大張旗鼓的賣祖產，你是嫌自己不夠丟人嗎？
這種事情，肯定只能私底下偷偷幹，賣完了之後趕緊把銀子還上，否則傳揚開來，我們不就成了不肖子孫了嗎？”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住？”馬尚不滿的說道，“武勳各家本就不知道被多少雙眼睛盯著，就算是偷偷賣出祖產，很快也會變得滿城風雨，更何況”
“明白了？”看著說到一半卡住的馬尚，衛旭笑著接過了話頭，“我們可是真心為國盡忠，為此不得不賣了祖產，陛下要是不給些安撫，怕是涼薄之名又要傳遍天下了。”
“你們讀書人就是陰險，這不是和我說的一樣，訊息傳的到處都是嗎？”裘良不滿的抱怨。
“誰傳的？我不知道啊！”衛旭一臉的茫然，“不能為祖宗爭光也就算了，總不能抹黑吧？我們怎麼可能會賣祖產？假的，肯定是假的！”
所有人都盯著他，彷彿在看牲畜。
“還不止如此吧？”牛繼宗反應過來後哈哈大笑，“我們都被逼的賣祖產了，自然是因為家裡被掏空，若是再想讓我們掏銀子，那就不只是涼薄的問題了。”
“各家的現銀想必也沒這麼容易準備吧？”衛旭沒接話頭，“缺多少找我就行，以後有的時候再還，還有那十多家確實還不上的，缺多少我補上就是，也不用談什麼還的事情了。”
“你小子不老實！”柳芳哈哈大笑，“如今天下皆知，你平遠侯衛旭不缺銀子，但經過了這麼幾手之後，你就能理直氣壯的說，銀子花完了對吧？”
“賢侄不是說，不能讓那群窮酸舒服嗎？”牛繼宗看衛旭沒接話，就笑著打了圓場，“光是我們這樣可不行，總得讓他們也難受吧？”
“那就該戲班子了。”衛旭笑著遞過去一本戲詞兒，“畢竟咱們華夏的歷史足夠長，有的是類似的例子可以用，這不就來了嗎？”
“我看看。”平時最喜歡聽戲的裘良二話不說把本子拿了過去，結果翻完了《萬歲山》的標題就倒吸一口涼氣，“衛賢侄，你這是真的不怕死啊！”
“那顆歪脖子樹，至今可都好好的在那裡儲存呢。”衛旭冷冷一笑，“明末京城被圍的時候，崇禎皇帝為了籌銀子，可是就差下跪了，結果如何大家也都知道了。
如今再次國事艱難，我等武勳可是直接賣祖產報效朝廷，可這朝廷不只是武勳的，還有一群有膽量號稱‘與皇家共治天下’的大人沒說話呢！”
酒席上的笑聲差點沒掀翻屋頂。
“衛賢侄，還不夠吧？”馮唐好不容易止住笑，“我可不相信你會眼睜睜看著銀子花出去卻沒有絲毫動作，還是一起說出來吧！”
“各家還有存糧吧？可千萬別說沒有。”衛旭微微一笑，“全都捐出去，無條件捐出去，而且不要在任何場合提出來，誰問都不承認！”
“這和直接強行高價賣給朝廷差多少？”裘良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指著衛旭說道，“你簡直太陰險了，那位就是再傻，這時候也得給足銀子，無非就是名義上變一變！”
“不夠！”牛繼宗搖了搖頭，“存糧能換回來的那點兒銀子頂多塞個牙縫，更別說是吃飽了，還有別的辦法嗎？”
“軍隊需要的又不光是糧食。”衛旭笑了笑，“鐵料、皮革甚至兵器戰馬，總之只要有辦法，就都送過去，一定要確保質量，價格你們商量，別忘了，我們現在兵部可是有兩個侍郎！”
“而且，秋糧快要下來了，”牛繼宗嘆了口氣，表情複雜的看著衛旭，“朝廷的秋季稅收，很快就該入庫了，衛賢侄，江南的賦稅可一向是天下之冠，今年沒問題吧？”
“江南富庶之名天下皆知，小侄相信林伯父主政的情況下，賦稅肯定不會少了。”衛旭微微一笑，“按照我們的估算，如今朝廷能夠收到的秋稅，大約在四百萬到五百萬兩之間。”
這下所有人看衛旭的眼神，已經和看牲畜沒有任何區別，而且半天不想移開。
“今天的事情，一個字都不允許出這道門，否則就是與所有人為敵。”半晌，牛繼宗以武勳之首的身份放了狠話，“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