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628龍首秘議、朝會程式
龍首宮，內殿臥室，偌大的房間中只有一老一少兩個人，連貼身太監夏守忠都沒資格進來。
“皙兒，你這次做的有些過了。”太上皇淡淡的說道。
“過了嗎？”李皙面露諷刺的笑容，“孫兒想知道什麼才是不過？等上十來年，皇爺爺百年之後一起跟過去，到父王那裡一家人團聚嗎？
玄武門之變後，太子李建成家裡基本上沒剩下什麼人，李元吉好了不少，但也絕了祭祀，孫兒可是先太子唯一的兒子啊，會有什麼下場呢？”
“遠兒現在已經登基十二年，各方面都稱得上穩定了，你已經不會有任何希望，皙兒，放棄吧，朕可以專門給你立下丹書鐵券。”沉默了一下，太上皇還是開口說道。
“像北宋柴家一樣的丹書鐵券嗎？”李皙失望的搖了搖頭，“皇爺爺，我不會把自己甚至一家人的命，放在敵人的仁慈上的。
原本我也想過放棄，可是剛剛清靜了不到三個月，義忠郡王府周圍的錦衣軍鷹爪子就多了將近一倍，而且連掩飾都做的很差，我就知道沒辦法清靜了。
我那位四叔可從來都是個能忍的，但也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可惜當年父王只想著兄弟情誼，根本沒想過這位的狠辣與兇殘。
皇爺爺說他根深蒂固？是那幫酸臭文官嗎？那孫兒就放心了，反正無論大明宮裡坐的究竟是誰，他們都會跪下喊萬歲的，父王也好，四叔也好，甚至是不是姓李都無所謂。”
“這些是誰教你的？”太上皇表情猛地變化。
“還要謝謝我那個妹夫，原本把可兒嫁給他的時候，我是非常不滿意的，因為計劃的人選是寧國府的賈蓉，現在我非常慶幸當時忍了下來。
他也就是被出身限制住了，若是隨便生在了那十二家任意一家世子的位置上，怕不是又一個賈代善。”李皙笑著說道。
“你和他並無多少聯絡。”太上皇嚴肅的看著李皙，“那小子不是個老實的，因為連朕都看不透他，一個被關在小院十五年的人，到底是如何成長起來的。
皙兒，你其他事情朕可以當成沒看到，但這一點不行，衛旭是把好刀，但太過鋒利，不是你能駕馭的，遠兒也不行。”
“若是隻討論能力，孫兒確實不敢說壓得住。”李皙點了點頭，“但他好女色、重親情偏偏不善人際交往，這就讓我有了把握。”
“他重親情？”太上皇明顯被氣樂了。
“如今衛家另外兩個人還活得好好的，這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李皙一句話把太上皇堵了回去，“換成任何勳貴一脈傳人，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我知道皇爺爺覺得他長袖善舞，在整個勳貴中都有不錯的交情，但從可兒那裡得到的情報，一直以來他其實根本不懂大家族內部那些規矩。
他能取得這麼好的人緣，根本原因是用各種資源或者資訊交換來的，孫兒也沒想到，他平時除了自家事情外，幾乎和其他各家沒什麼交往。”
如果衛旭在這裡，肯定會忍不住大笑出聲，我那是仁慈嗎？不過是因為幹掉他倆毫無價值，偏偏很容易惹一身騷，所以才懶得動手罷了！
“哦？”太上語氣很淡，“那你知不知道，他這次想要運作金陵衛指揮使的位置，而且基本上已經板上釘釘？一個不到二十的小子，敢肖想正四品的位置。”
“那不正說明他不懂規矩嗎？”李皙笑了笑，反而更自信了，“皇爺爺，孫兒知道這次如果八九月份鎮南軍的劉王叔再有事情，你就會有所安排。
不如這次我們打個賭，這次如果我那位妹夫能夠活著回來，您就再給孫兒一個機會，否則孫兒就在這龍首宮中養老如何？”
“那小子連朕有安排的事情都猜出了了？有點意思。”太上皇終於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也好，不用談什麼機會，我皇傢什麼時候講過機會了？”
“孫兒告退！”眼看基本上達到了目的，李皙明智的選擇了走人。
“太上皇”直到李皙消失不見，夏守忠才一臉緊張的走進了臥室，“奴才在金陵安排的人手並未發現異常，衛家那位一直在努力立功，看樣子真想爭取上位。”
“加派人手，一定要搞清楚，他究竟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哪怕他已經在京城留了人手，也不可能獲得如此深入的資訊，動手的事情安排好了嗎？”太上皇不耐煩的說道。
“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在鎮南軍中的番子會趁著大戰的機會動手，保證不會留下隱患。”對此夏守忠非常自信，他又不是第一次了。
“把人手加倍，聽皙兒的意思，這小子早有防備，而且他的兩個女眷身手明顯與原本的情報對不上，搞清楚哪裡出了問題。”太上皇嚴肅的說道。
“奴才遵旨！”
皇宮，乾清門，“御門聽政”大朝會，在文官們各種彙報、陳情之後，足足過去了兩個多小時，終於輪到軍方事務。
“起奏陛下，金陵衛指揮使牛繼勳日前已經發來申請，他畢竟已過了知天命之年，精力、身體都有不濟，請求提前致仕。”兵部尚書王楓的表情並沒有什麼喜悅。
不只是他，文官方面的表情都不怎麼好看，因為已經收到了來自勳貴一脈的條件，哪怕是自認為很有定力的禮部尚書沈言，看到了行文之後也摔了杯子。
但是不論如何也沒辦法不當回事，這次李皙的動靜實在太大，給朝堂帶來了太多的變數，更重要的是這位王爺不只是在私底下有勢力。
當年義忠親王是整個天下公認的太子，不論能力還是性情都沒有任何問題，哪怕是文官方面其實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而且因為地位早定，義忠親王不需要太避諱一些東西，他從十四歲跟隨觀政、十六歲正式學習處理政務，到三十多歲兵敗自盡，將近二十年不知對多少人有過恩惠。
這些人有的確實是公開的手下，但更多還有多少是沒露面的誰也說不清，如今這些人脈資源全都在義忠郡王手裡，萬一他要是全力發動，太上皇都不敢說沒問題。
如果沒有勳貴一脈的支援、至少也是觀望，這小子趁機發動更大的動作，永正帝方面就算是最後勝利也會元氣大傷，到時候想要撫平勳貴，需要的代價更大。
既然勳貴方面的條件已經開出來了，剩下的無非就是個討價還價的問題，原本衛旭提升為金陵衛指揮使的要求第一時間就被否定了。
但在看到牛繼勳直接要求致仕行文一發過來，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只能批准，因為這明顯是在給衛旭騰地方，再拒絕就是不長眼了。
“牛愛卿在金陵多年，多有勞苦，今日既然如此，朕也不想做這個惡人，擬旨，原金陵衛指揮使牛繼勳加兵部侍郎銜，準其致仕！
牛愛卿，既然這指揮使的位置空了出來，不知可有合意的人選，畢竟軍中不可一日無帥。”永正帝的回覆很乾脆，很明顯是商量過了。
“啟稟陛下，江東門千戶所現任千戶衛旭，以江南省鄉試解元身份主動從軍，自人之一了兢兢業業，練兵、備戰功勳卓著。
且總今年年初以來，其在上報之後多次出兵平定地方匪患，不過半年時間就斬首超過兩千，大大改善了當地治安，鄉民稱讚。”牛繼宗的回覆沒有一句假話。
哪怕是早已商量好，永正帝的表情仍然有些抽搐，因為他專門讓王楓抓過把柄，結果無語的發現這些全都是真的，而且還有更多。
“牛愛卿既然如此推重，朕自然不再多問，接下來的事情，你和王愛卿商議就好。”無論如何，該安撫的還是要安撫。
“謝陛下！”牛繼宗退了回去。
“起奏陛下，軍中多年來並無較大戰事，因此很多基層將領多年來戀棧不去，年老力衰，急需補充一批年輕血液。
臣與牛都督商議之後，草擬了調整人員共二十八人，均為千戶、副千戶級別年輕將領，今日交陛下御覽。”還是王楓無奈開口，順便想起了剛剛過去的“充分交換意見”。
“既然兩位愛卿都沒有意見，朕就放心了。”接過戴權傳上來的報告，永正帝裝模作樣一番“審閱”後點頭認可。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正事完了，戴權開始走程式。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