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222王夫人院、何三玉釧
同一時間，榮國府，王夫人院正房客廳，此時就見她一身麻衣孝服，不時往眼前的火盆中投入紙錢，原本保養有方、四十多歲尤顯年輕的“菩薩臉”此刻毫無慈悲痕跡，甚至帶著陰毒。
“何三，冷子興的訊息準確嗎？”她的聲音同樣冰冷，“我大哥是被人下了黑手，這我相信，但他又如何知道，是衛家那賊子下的手？”
“冷掌櫃和宮裡一直有聯絡，畢竟這古董珍品生意，無論誰都越不過宮裡去，能和內務府連上，才能真的掙大錢。”何三面帶狡詐，說話也沒多少嚴肅，“他和龍首宮的夏總管有不少往來。
如今太上皇昏迷日久，龍首宮中人心浮動，多有太監宮娥偷偷轉了不少東西出來，冷掌櫃這才接了這掙錢的生意，這些日子很是弄了一筆。”
“哼，太上皇的日子長不了，這夏太監的日子就能長了？”王夫人冷笑著說道，“他怕是手裡也不乾淨，讓冷子興幫著弄銀子吧？”
“太太英明！”何三諂媚著笑道。
“我那位嫂子呢？”王夫人接著問道，“她當初可從沒瞧得起我，怎麼還想起來透過你聯絡到我這裡？看來，你在府裡還有不少面子！”
“小的能有什麼面子，還不是主子們給的。”何三繼續諂媚，“太太讓我聯絡夫人，主要是想看看，這榮國府裡還有沒有什麼人脈能用。”
“哼，大哥常年不在家，只一個兒子被這賤人教育成了什麼樣子？如今就是襲了爵，卻連個位置都弄不到，府裡怕是亂成一團了吧？”王夫人語氣冷淡，對“人脈”的問題懶得搭理。
“大少爺本就是小的不方便說。”何三表情尷尬，“夫人，當初乾爹幫著您幹了這麼多事，小的也不敢說什麼功勞，只求夫人能看在我們一家”
“周瑞是你乾爹，再加上你乾孃，當初死的冤枉我當然知道，可當初是這老不死的下的令，動手時又是避著我，等我知道的時候早已救不回來，我也沒辦法。
但這根子確實出在林家的小賤人身上，還有史家那個，這些人如今別說是你，我又能如何？不過是等著看看，到底有沒有機會罷了。”王夫人語氣冷淡，彷彿死的只是一條狗。
“小的也不敢說什麼獎賞。”何三趕緊跪下，“只是如今太太在這府裡的事情，多是冷掌櫃在經手，我義兄又不是能抬舉的，太太真的放心嗎？”
“你是想接了去？”王夫人面露諷刺，“你乾爹的這位女婿，當初雖然借了府裡的勢頭，卻也是個能為的，要不然能把生意做這麼大嗎？
你又憑什麼？就憑你手下那十幾個不上臺面的東西？還是憑你身上十幾條人命官司，最後還要靠這府裡還有王家的面子才能解決？”
“太太，小的這位姐夫如今起來了，對府裡的需求很少，他並不是府裡的奴才。”眼看著如此，何三臉上的諂媚逐漸消失，表情變得陰狠，“但小的不一樣，只有靠府裡才能富貴。
原本小的是靠王家那邊，在大少爺手裡混點兒油水，這才養了幾十號狗崽子，可惜老爺遭了難，王家自身難保，小的身邊狗子們也都走的走散的散”
“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可以透過門房上你義兄聯絡玉釧兒，我有事情也會聯絡你。”王夫人突然打斷了他，“但是你現在手底下”
“夫人放心！”何三面露喜色，“只要有銀子，這樣的狗子要多少就能養多少，很多事情府裡不方便出面，小的不在乎什麼面子！”
“記住你的話！”王夫人點了點頭，“我那位好嫂子呢？”
“夫人放心，太太那邊小的自會解釋。”何三狠狠點頭，“如今這榮國府也不容易，恐怕當初的不少人脈也不太可靠了，相信太太會理解的。”
“衛家那邊，你安排幾個人手看看，是不是他們有什麼不該有的交際，或是不該安排的事情，每月一總報上來。”王夫人語氣陰冷，“特別是那群小賤人！
府裡雖說這些年一直不太平，但人脈香火還是有不少的，若是能查到什麼確實有用的東西，能讓有心人用上，想必你知道，賈府當初可是出身軍中！”
“謝夫人栽培！”何三表情狂喜，“請夫人放心，除了您交代的事情，小的會把所有精力都安排在這上面，絕對保證一隻蒼蠅飛進衛家，小的也能查清楚是公是母！”
“我等著你的訊息！”王夫人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去吧，事情我已經吩咐給玉釧兒，東西也都在她那裡，這次若是辦好了，你下次再來說話。”
“小的明白！”何三強忍著喜色，跪下地上用力磕頭，“夫人放心，小的一定會把這次的東西處理的漂漂亮亮，絕對讓您滿意！”
“你去把玉釧兒叫過來！”王夫人突然吩咐。
“是，夫人！”何三點了點頭，起身去了門外。
王夫人冷冷的掃了一眼他的背影，慢慢站了起來，又從旁邊拿過一根竹條兒，在火盆內絞了幾下，直到再無一絲火星之後，她轉身回了內間。
何三和玉釧兒一前一後回了正房客廳，聽到內間窸窸窣窣的生意，何三嚥了口唾沫，轉頭向玉釧兒使了個眼色，玉釧兒點點頭，到內間門前敲了幾下。
“太太！”她恭敬的說道，“您有什麼吩咐？”
王夫人並未說話，足有盞茶功夫之後才走了出來，身上已經換了平時穿用的常服，臉上很明顯補了妝，恢復了平日的威嚴。
“夫人，不知您還有”何三趕緊上前。
“啪——”沒想到王夫人並未搭理他，而是抬手狠狠的給了玉釧兒一個耳光，“賤人，誰允許你把府裡的事情在外面亂說？冷子興的事情，是你告訴何三的？”
“奴婢不敢！”玉釧兒的面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夫人，是小的從冷子興古董店的一個小二那裡打探到的。”何三趕緊上前解釋，“再說冷掌櫃幫府裡辦事，在有心人那裡並不是秘密。”
“滾吧！”王夫人也只是故意展示一下態度，說完就擺手示意兩人出去，她自己轉身回了內間。
何三和玉釧兒對望一眼，半邊面頰腫起彷彿饅頭的玉釧兒面露屈辱之色，在何三安慰的眼神中離開客廳，只是轉身後目光中隱隱閃著仇恨；何三卻沒有走，而是跟著進了內室。
“你不去辦事，進來幹什麼？”王夫人的臉色明顯帶著殺氣，“這是你能進來的地方嗎？”
“夫人可要服侍？”何三臉上帶著衝動，“當初是乾爹，如今夫人怕是有些日子人伺候了吧？”
“狗奴才！”王夫人一個耳光扇了過去，卻被何三一把抓住了手腕！
“夫人累了，小的這就服侍！”何三面露得色，屈身就把並無多少反抗的王夫人壓倒在床上。
院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關上了大門，所有人都被打發了出去，只有面頰腫了半邊的玉釧兒，不知道何時回了客廳，臉上閃著快意！
她起身端起早已準備好的熱水盆、毛巾等物，默不作聲進了內間後又無聲無息的退出來。
“我每月逢五會去水月庵禮佛還願，玉釧兒會把情況告訴你。”王夫人的聲音恢復了正常，只是面頰上依然殘留著不正常的嫣紅。
“夫人放心，小的明白！”何三也不說廢話，整理好衣服出了正房，卻在經過廂房時，抬手將一隻荷包扔了進去，然後無事般離開院子。
廂房內，玉釧兒開啟荷包，將裡面的紙條反覆觀看後，取出幾塊碎銀，把荷包與紙條一起扔進了早已準備好的火盆。
“玉釧兒，你過來！”片刻後，正房傳出了招呼。
“太太！”玉釧兒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進入客廳向端坐在主位的王夫人跪下。
“等從他手裡接了銀子，你就帶回來放在以前的地方。”王夫人淡淡的說道，“寶玉那邊，你沒事兒的時候不妨經常過去看看。”
“多謝夫人恩典！”玉釧兒面樓喜色，趕緊低頭向王夫人磕頭謝恩。
“好了，你下去吧！”王夫人點點頭就不再說話。
“是，夫人。”玉釧兒一臉喜意走出正房。
只是王夫人沒有注意到，哪怕是剛才玉釧兒最興奮的時候，她的眼神中卻也沒有絲毫的喜色！
PS：周瑞、周瑞家的，王夫人陪房；何三，周瑞的乾兒子；冷子興，周瑞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