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記一件難忘的小事

沈婕語氣生硬地說:“如果你被法醫檢查過身體,你也不會總想去回憶的吧?”

“法醫?!”肖堯大驚:“女法醫嗎?”

法醫,這可不是什麼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的行當,肖堯聽鬱波說過,沒有對著一盆三伏天外面放了一個禮拜的豬肉能吃下兩個肉夾饃的功夫幹不了這個。

女法醫,全魔都有幾個女法醫,不,全華夏能有幾個女法醫?

肖堯的腦子嗡嗡的,一時之間有些宕機。

梁亞楠……

難怪她能有沈婕家的住址。

難怪她能對沈婕小區、住宅的內部構造全都瞭如指掌,門兒清。

難怪自己問梁亞楠是如何得知沈婕地址的時候,她語焉不詳,不肯正面回答。

“哪有什麼女法醫?男的.”

沈婕開口打斷了肖堯的思緒。

肖堯:“?!”

沈婕的嘴角弧度上揚,觀察著肖堯的表情變化,覺得很好玩。

肖堯沒有看出來沈婕的小表情,急忙追問道:“短頭髮不一定是男的,聲音粗也不一定是男的,那個人是不是殘疾人?有沒有義肢?是不是還有假眼?”

沈婕看他這樣,不再繃著,笑出了聲。

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額頭:“騙你的,女的.”

“沃日.”

逗了肖堯這一下後,沈婕心情略好,也沒那麼牴觸這個話題了。

她歪著脖子想了一會:“至於伱說是不是殘疾人——好像是吧,不太確定,沒太注意.”

“姓梁是不是?”肖堯繼續追問道。

“不知道啊,你覺得人家是來和我交朋友的嗎?”沈婕這才忽然反應過來:“是你認識的人?”

“嗯……你還記得那天我偽裝成修電泡的潛入你家嗎?就是那個姓梁的女警官幫忙的.”

肖堯告訴沈婕。

“什……她是張正凱爸爸的人呀,怎麼會幫你?”沈婕驚叫起來:“雙面間諜?”

肖堯其實心裡也有類似的疑惑,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在心裡默默琢磨著。

其實他不明白,張正凱的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做?合理的做法,難道不是應該找個理由,諸如留學需要、升學需要之類的,帶沈婕一起去做個全身檢查,順便做個婦科檢查嗎?

只要檢查的時候,是張正凱的爸爸所信任的醫生就行了吧?

總不可能他連一個信任的醫生都沒有。

再者說,就算完全不在意沈婕的感受好了,那他採取這樣的行動,確實是最簡單粗暴方便的——可他為什麼要派遣法醫呢?

肖堯以為,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之所以派遣梁亞楠,是因為梁亞楠是他的心腹,絕對牢靠的那種。

既然如此,梁亞楠吃裡扒外的可能性,相對來說就比較小了。

“她為什麼要幫你?你們是怎麼說的?不對,你是怎麼和她認識,怎麼和她搭上線的?”沈婕丟擲了連珠炮式的提問。

“你先別急,別急.”

肖堯扶住自己的額頭,與其說是在叫沈婕別急,倒不如說更多的是讓自己別急。

他原原本本地和沈婕說了一通——從自己和鬱波去醫院探望周琦,到碰到梁亞楠,到怎麼跟蹤她,怎麼跟她打了一架,到鬱波認出他們是老同學、老相好說起,一直說到從東如回來以後,自己是怎麼跟沒頭蒼蠅一樣到處打探沈婕的住址,梁亞楠又是怎麼聯絡自己,宣稱願意提供幫助,又提出了怎麼樣的交換條件——

“等一等,”沈婕忍不住半途中打斷了肖堯:“所以你把影世界的秘密,瞞著鬱波告訴她了?”

“那哪兒能呢,”肖堯連忙解釋道:“是鬱神父說她可以信任,授權我和她達成的這項交易——事成之後,也是鬱波自己和她接洽的情報.”

沈婕微微不悅:“又習慣性推卸責任給別人?”

“你自己問鬱波!”肖堯一下站起身來。

沈婕把手捏成空心小拳頭,砸著自己的下巴:“所以現在那個法醫知道影世界的事情了?”

“如果鬱神父沒食言的話,恐怕是的.”

肖堯說。

兩個人對著沉默了一會兒,肖堯又坐了下來。

張正凱父親的心腹,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以老同學的身份接近鬱神父,以幫忙營救沈婕為由接近自己,取得信任,以獲取影世界的情報……

若是再陰謀論一點,逼婚沈婕和他的兒子,讓我岳父把沈婕關在家裡,難道也是為了引蛇出洞?

不,這也不太對……

肖堯越想越不妙,越想越害怕。

“得把這事兒跟波哥說一下.”

肖堯說。

“……”沈婕想說什麼,但還是沒有說,只輕輕點了點頭。

肖堯本想天亮再打,想想事不宜遲,當場拿出手機給鬱波打了過去,打了兩個都沒有人接,只好先發一條簡訊,簡要地說明一下情況。

此時的沈婕自然也是沒有心情再約會了。

她一面站起身來,一面用腳掌在木頭甲板上半浮著摳出三室一廳:“哎,我鞋呢?你剛把我涼鞋脫下來扔在哪兒了?”

“哦對,鞋.”

肖堯連忙把裝著那雙dior小皮鞋的塑膠袋拿了出來:“surprise!失而復得的驚喜!”

“真的是我丟的鞋!”沈婕把那雙小皮鞋捧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你怎麼從裡面搞出來的?”

“它自己跑出來的.”

肖堯把發現這雙鞋的經過,自己又是怎麼在高四軍出門以後把鏡子偷偷砸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通。

沈婕雙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很用力地打了個冷顫。

“要不我怎麼給你和鬱璐穎發資訊,”肖堯解釋道:“叫你倆小心房間裡的鏡子呢?就是這個原因.”

沈婕:“這事情你跟波哥說了沒有?”

肖堯:“沒呢,還沒顧得上.”

沈婕:“趕緊跟他說一下.”

於是,肖堯又給鬱波多發了一條簡訊。

“我幫你穿鞋吧.”

肖堯發完簡訊說。

“你還有這個心情呢?”沈婕這時終於把那隻涼鞋從船甲板的角落裡找了出來。

她沒有換上小皮鞋,只是重新將它們扔進塑膠袋裡,又解開另一隻腳的涼鞋帶子,一把一下將兩隻玻璃絲短襪拽了下來,重新穿好涼鞋。

少女手提著塑膠袋,背好包站起身來,將手中的襪子塞進肖堯的褲子口袋裡,後者則順手勾住少女的纖腰,低下頭去。

沈婕微微眯眼,腳尖輕輕一踮。

“啾咪!^.lt;”

此時夜已深,兩人在路邊等了好久也沒打到計程車,也找不到租雙人腳踏車的地兒,走回去更加不現實,沒有辦法,只得再把那輛三人腳踏車騎回去。

幸好那車子還在。

兩個人騎三人車,車子有多重可想而知。

肖堯在前面吭哧吭哧地騎著,沈婕坐在中間也用力踩著踏板,儘量幫肖堯分擔掉一部分壓力。

畢竟是鄉下地方,路燈覆蓋率有限,一路上許多路段照明堪憂,道路兩旁的樹木在夜風的吹拂下搖曳,呈現出一種鬼影重重的視覺特效。

沈婕回想起肖堯剛才講的,躲在鏡子裡把鞋子往外丟的“人”,自己嚇唬自己,竟是越想越害怕。

她又不願意對肖堯講,生怕再次露了怯,只是雙手放開託把,身子前傾,緊緊地摟住了肖堯的腰。

肖堯雖然也是憂心忡忡,但還是頗為享受這樣與沈婕獨處的,海濱仲夏之夜——八月能算仲夏嗎?嗐,管它麻麻的。

肖堯放開左手邊的龍頭託把,手向後伸去,輕輕握住了沈婕擺在他腰上的左手,的手背。

“好好騎你的車!”少女說:“看路呀!別看我呀,看我幹嘛啊!”

“這不怪我——誰讓你長這麼好看的?誰允許你的?誰批准你的?國家允許了嗎?”肖堯說。

“錯惹,改.”

沈婕順著他,嘴裡說著全無營養的屁話:“嘖,看路呀!前面來車了!”

肖堯轉回頭去,一邊猛蹬腳踏車,一邊從鼻子裡發出《閃電部隊在前進》的調子。

“噔噔蹬蹬,噔噔蹬蹬,噔噔蹬,蹬,噔,噔蹬~~~”

“哎,狗子,你唱歌給我聽呀.”

沈婕說。

“好啊,你想聽什麼?”肖堯說。

“你那天在田裡,就是我們三個在一起那天,不是說要唱一個《星空》的嗎?”沈婕提醒他:“就是那個什麼,《悲慘世界》音樂劇裡的……”

“那個現在唱不了,”肖堯告訴沈婕:“都是英文詞兒,我得看著詞兒,而且一邊騎車,氣不順.”

“切,”沈婕說:“話說我記得那個沙威不是反派嗎,一直迫害主角的,你為什麼喜歡他啊?”

“小丫頭片子,這你就不懂了吧,”肖堯隨口答道:“哎,要不你唱歌給我聽吧.”

“急什麼,你點的那首歌我都還沒開始練呢.”

“不是,”肖堯說:“就唱你們那個聲樂班教的歌唄,我驗收一下你們班的教學成果.”

“我才不要呢,”沈婕說:“一會兒你又要笑我.”

在肖堯賭咒發誓不會笑話她以後,沈婕清了清嗓子:“咳,咳!”

“啪啪啪啪.”

肖堯用嘴巴鼓掌說。

走夜路害怕的時候,唱歌確實能有幫助吧?沈婕想。

“……”

“唱呀.”

肖堯忍不住催促道。

“如果我能完整唱一首歌,那將是對禰的感恩和讚美~苦難中禰給我安慰,彷徨時禰給我智慧;雖然我不能完整唱一首歌,我卻要對禰……”

肖堯屏住呼吸聽著,連踩腳踏板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平心而論,他沒有聽過這首歌,無從判斷沈婕走調了多少,但是整體上來聽,她至少是唱出調兒來了,而且並不難聽。

沈婕的嗓音音色本來就是清脆動聽的,因此唱歌只要能成調,就不會難聽到哪裡去——可發聲和氣息的控制還是有點貴恙,聽著有點像幼兒園小朋友唱歌,上氣不接下氣的。

“天上的雲雀啊~會唱的人們啊~你們可願代我歌頌天主無比之美,我願用耳傾聽,我願用心共鳴……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後面忘了,不唱了.”

“啪啪啪啪,”肖堯說:“好聽.”

“真的假的,你哄我是不是?”沈婕高興地說。

“真的真的,”肖堯說:“就是發聲還有點問題,你唱歌靠的是肚子,不是用嗓子,你氣息掌握不好,就會有點這樣,這樣上氣不接下氣的……”

“那是因為我在騎車好不好!”沈婕佯怒道:“你煩死了!”

“總的來說,非常棒!”肖堯連忙往回收:“你知道我聽你唱歌是什麼感覺嗎?”

“什麼感覺啊?”沈婕說。

“我就好像變成了那,”後面的六個字肖堯是按著沈婕剛才的調子唱出來的:“天上的雲雀啊~我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了,連這輛車都變得沒那麼重了.”

“你知道這輛車為什麼變輕了嗎?”沈婕用陰森森的詭異聲音說。

“為什麼?”肖堯毫不設防地問道。

“你回頭看看,”沈婕神秘兮兮地說:“現在是三個人在騎,它能不輕嗎?”

“阿爺!”肖堯心頭一涼,腳腕處一陣劇痛,身體自行往左邊傾倒,然後在沈婕的尖叫聲中,眼睜睜地看著柏油馬路朝自己迎面衝來。

——分割線——

肖堯一瘸一拐地進了1503的門,高四軍還沒睡,依然在不知疲倦地玩著他的gba。

“酒店的人要我轉告你,這衛生間的玻璃窗得你賠.”

高四軍說話的時候,眼睛依然死死地盯著那一小塊螢幕。

“知道了,我賠我賠我賠,”肖堯繼續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床邊:“紅藥水,有沒有?”

“|p)哦喲——還真沒有,”高四軍說:“你腫麼了?”

“沒事,騎車狠狠摔了一下而已,”肖堯說:“擦破點皮而已.”

高四軍建議肖堯去敲楊大夫的門,肖堯婉言拒絕了。

他爬上床躺下,翻看手機收件箱裡躺著的簡訊。

鬱璐穎:“對不起啊,是我不小心下臺階的時候崴腳了,我感覺你是不是摔了啊?你和她要不要緊啊?”

肖堯:“沒什麼事情,兩個人一共擦破五塊皮,小事情哦.”

鬱璐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打電話跟她也說一聲吧.”

肖堯:“嗯.”

看完這組簡訊以後,肖堯轉而閱覽另一組簡訊。

沈婕:“我錯了,我再也不給你講鬼故事嚇你了,尤其是在你騎車或者幹什麼的時候。

你膽子原來這麼小的啊.”

沈婕:“不,我以後再也不坐你騎的車了.”

肖堯:“說了很多次了,那是你傻妹崴了腳,我不是被嚇的.”

沈婕:“我看她就是故意給你打掩護,要不然就是刁民故意想害朕.”

肖堯:“別十三點了,你藥水塗了嗎,創可貼呢?”

沈婕:“路濟亞大人親自幫我消毒和打的繃帶,她好暖啊.”

肖堯:“。

那就好.”

沈婕:“你呢?”

肖堯:“我也都弄過了.”

男子漢大丈夫,破點皮而已,弄什麼弄。

高四軍終於放下了他的寶貝gba,拿起手機看了看:“哎,老肖.”

“啊?”

“青年彌撒的吉他手家裡有事,今天晚上提前回家去了,”高四軍說:“他們聽說你會彈吉他,問你明天早彌撒能不能頂上?”

“啊這,”肖堯說:“我不是很有信心,但如果實在沒人的話,我可以試試.”

“行,”高四軍道:“那我就這麼和他們說了.”

夜,已經很深了,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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