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看,到了午時了。

市集上的人更少了,寬大的一條街,數十上百個小攤子,都見不著幾個人。倒是街尾的菜市口,人聚了不少。

陸常安遠遠一看就明白了。秋高氣爽,烈日當頭。這是斬人的時節。

秋天,肅殺蕭瑟,市井俗儀天的九境時節公座下,有四季大神爺,分管一年四季,是春生,夏至,秋臨,冬來。

正好是一年一個輪迴。

而其中秋臨公,正是由盛轉衰的那個環節。

古人認為這個季節殺氣重,能震邪祟,而且秋高氣爽,監斬的,被砍的腦子都不糊塗,不會錯殺人命。

加上午時,陽氣最足,又是由陽轉陰的肅殺之時。所以秋日午時,就是衙門關押的囚犯殺頭的日子。俗稱秋斬。

陸常安看到這個情況,也過去,湊到了人群裡。

他對砍頭沒什麼興趣,周圍,說實話也沒多少人。這又不是封建荒蠻的前朝。六疾院、太醫院,下來普及過基礎知識,不會有人信什麼人血饅頭之類的東西。

會在這兒圍觀的人,要麼就是城裡頭沒事幹的懶漢,要麼就是臺上那些死刑犯的受害者過來找公道,再不然,就是別有所圖。

陸常安,勉強算最後那種。

臺上郡守、刑部的監斬官,各個職位的官老爺坐了一排。

看時候到了,就開始宣判。

也就是喊某個死刑犯的名字,答到,再念他的罪名。圖個過程完善,師出有名,體現律法與皇權的莊嚴肅穆。這樣砍頭的亡魂怨氣起不來。

不過,基本也只是走流程,比如死囚不回答的,押著他的衙役也會幫他答。上面這麼安排,他們也就這麼做。說真的,沒有這個流程,死囚的怨魂也不會成氣候的。

原因?這秋斬場大幾十個位置,趕上某些年份,幾天就要砍幾百個人。那殺氣血氣都重成什麼樣了?怨氣都給壓下去了。

再說臺上的官老爺不是廢物,坐鎮的好歹是郡守和刑部的,象徵山河社稷,律法獄罰兩條天道。判你該砍頭,只要真幹了那事兒,哪來的怨言?

更何況這幾個官不夠,他們後面那些,也該夠了。

監斬臺後面,用帷幕隔開。長長的一條供桌上,有幾尊神像,香火濃的都成霧了。

左右兩邊,監斬爺、執法爺。律法罰法天下跟秋斬有關的兩位爺。

中間,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那兩位爺跟這件事的關係再深,在城裡,權力還是不如一城之神大。中間那位,自然就是基本等同於郡神的狸將軍。

這就是陸常安的目的,看看神,長見識。

律法獄罰,屬實是與人民生活沒什麼關聯。最貼近生活的是日巡、夜巡爺,也就是白天的衙役,和晚上的巡夜人的神。

就這,在治安還行的城裡面,住的離衙門遠一點的普通人也不怎麼能接觸到。

剩下的什麼拘捕爺,審訊爺,杵作爺,縫屍爺。有的人一輩子都見不著一回,再說見著了那還得了。

所以陸常安要專門跑過來,忍著看砍頭的噁心,多收集一點資訊。

臺上,五花大綁的死囚的名字一個個唸完,罪行一個個宣判,也就押上了斬首臺。

一個個行刑人反手倒酒,再喂一片肉,為死囚送行。判官手上毛筆,蘸上硃砂,在本子上一勾,死刑犯這條命,也就算了了。

毛筆丟下來,官差們都得躲,因為這玩意兒落身上晦氣。但是隻要落到地上,都會上去搶。因為這玩意兒據說拿去開蒙,那孩子未來的仕途就會一帆風順,能中狀元。

陸常安本來都不知道這些傳說,現在境界高了,看個宣判都能瞭解一堆民俗雜事:“話說……在這種地方居然還能看見熟東西。”

那毛筆的功效也許不是吹的:“硃砂狼毫筆,文儒大道天座下丹青爺賜福之物,天生具有通靈之效,勾描出的丹青墨寶可以吸引遊靈邪祟,尤其是與文儒天有關之物。”

正是社長小姐陳憐,當初玩筆仙的時候招來邪祟的那一支的同款:“開蒙……倒還真說不定,萬一招來個什麼會教人讀書寫字的文儒天邪祟,那確實也是前途無量。”

對一對時間,午時三刻,報喪鳥聲聲鳴叫。

平時都供奉在附近門樓上面的鬼頭大刀高高舉起,再落下。一顆顆人頭落地。這就是秋斬的常規流程。

之後就是送到一邊的幾間縫屍鋪,縫好了之後,統一送去下葬。

因為是判了死刑的,大多都是罪大惡極。連屍體都不讓家屬領走。

更有甚者,要分屍。無頭屍體留在這兒,首級送到隔壁縣去。就是壞事幹大了,死都不留全屍。以做警示。今天就有一個。

陸常安自然沒有看到這個時候,要砍頭的時候他就走了。那種事他沒有興趣。

可惜的是,正好也是因此,他錯過了更多的資訊。

官差們帶著那一具罪大惡極,需要頭身分開下葬的的屍體,去了監斬臺的後面。

那有一個路邊的大下水道口。

“快點快點!動作快點!”為首的官差熟練的掀開下水道的蓋子,後面的幾個郡守隨身差役,抬著那具無頭屍體直接丟了進去。

黑暗中,無數吱吱的叫聲響起,這樣一具需要專門埋葬的屍體,就被鎮壓完畢了。

也許,象徵官府權威的狸將軍,以及陰暗角落的灰社仙,所謂的對立壓制關係,並沒有那麼的絕對。

只不過這些陸常安暫時是無法發現了。

陸常安那邊,他原路返回。逛著逛著,到了街口,一個頭發凌亂的中年男人,快跑著衝了過來,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懷中抱著一個還沾著些土的粗糙陶罐,這麼撞了一下,直接脫手,罐子飛了出去就要砸在地上摔個粉碎。

那中年男人一跌坐在地上,就直接開始罵:“你這人怎麼走路的?碎我陶罐!你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嗎!”

誰料,等他撥開已經把眼睛遮住的頭髮之後,卻想起來,剛才好像沒有聽見陶罐碎裂的聲音。

再一看,陸常安伸手穩穩的抓住了陶罐的邊沿。淡定的盯著他:“呵……東市,江湖市井之地,倒還真是民風淳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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