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常安閉眼點香,傳送到津口河神廟之後,長舒了一口氣:“呼……”

他剛才沒有求狸神爺為他解咒,那貓主子脾氣的狸將軍,他沒有上供祈求,自然也就不會主動動手。

灰社仙兒雖說是汙濁地母天的,主修那旁門左道的藏汙納垢邪法,咒術一行不算精深。但修為就可以彌補一切差距,這蠟燭的影響,可比黃老大手下那些小黃皮子的咒術有勁兒多了。

因此,現在他還是跟連著一兩天沒睡似的,思緒不清,身子無力。

不過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破落的津口河神廟,這時與他初見的那一天相似,儘管已經修繕了不少,但是在月末的微弱月光下,依舊盡顯破敗蕭瑟。

將傳送用的檀香插在薑黃前輩的靈位前,陸常安雙手合十,再次祈求拜見那位退休的龜河神。

雖然,在那之後,陸常安盤坐在地上看著香燒了大半,廟裡頭也沒什麼動靜,但是他一點也不慌,甚至悠閒的哼起了小曲兒。

至於原因嘛,廟外頭,儘管已經沒有了神位,和這裡沒有了聯絡,但是那老龜仙還是個有大修為的大妖,就待在附近的河裡頭,自然也就能知道這廟裡的情況。

本來看到是陸常安又來求見他,他是不想出面的,但是,陸常安身上屬於東陽郡黑市的腥臭味,還有那灰社仙的氣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悄無聲息的,他從河裡出來了,到了廟門口。

廟裡頭,陸常安淡定的坐著,檀香緩緩地燒著,依舊是帶斗笠穿蓑衣形象的龜河神,看著陸常安的背影,皺著眉頭,似乎是看出了些什麼,下定決心要進門了。

但隨後,陸常安一個回眸,陰暗的廟裡頭,藉著清輝的月光可以看清,那雙眼睛正冒著詭異的幽綠光。

就像……陸常安先前見過的,拜月黃皮子。

老龜仙看這情況撒腿就要跑,但是與此同時,在那廟裡盤腿靜坐的陸常安,只剩下了殘影,真正的身子已經化作一陣黃風,飄出了廟外:

“你個撞進茅坑都不知道拐彎的老王八……死腦筋的圓頭鱉!躲沙子裡啃水草那麼好玩嗎!?”

與陸常安的語氣性格基本無關的話,從他的嘴裡冒了出來。一股超乎常理的氣勢,也瞬間從他的身上彌散開來,佈滿了整個廟門口的空地。

先前他有精神哼小曲兒,這就很不對勁,剛離開邪神的大廟,那兒來的興致?哼的又是什麼曲?

幫兵請神調,外加請仙神術咒語。

升到二境以後,陸常安已經摸清楚了請仙神術的操作流程。高出兩境的仙神,只能請威,鎮壓邪祟,顯示威嚇。

只高一境就能請能,也就是術法或者能力,像是柳前輩的橫練肉體,黃老大的毒風病瘡。而如果平級,就可以直接把本尊請來。

雖然說有什麼存在時間的限制,消耗也不小什麼的,但畢竟是直接把仙神本尊請來,這些消耗方面的缺點都無傷大雅。

唯一的問題就是陸常安現在的二境還不夠使,能請的兩位仙神全都是四境,所以都只能請威勢嚇人。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升級,不過先前又聽說了有蒙塵這回事,所以雖然他已經摸索出了一些感悟的方式,只要細想,憋出些個感悟來,對供奉律法掌握程度加深,就能升級。

但是他也不敢去隨便亂想,萬一感悟出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走歪路子那就完犢子了。

所以他才會跑來這裡,找這位龜前輩聽聽他的仙神故事,多增長些見聞,去想道理的時候才不容易走偏。

“不要臉的黃皮臭鼬子!為了抓我,連隱世的守廟人你都找到了嗎?”那老龜仙兒的蓑衣斗笠下面,佝僂的身子盡力挺直。

他現在已經沒有神位,被黃老大的山神威壓按著,天生吃虧。

更何況,雖然陸常安的請仙神術目前只能請威壓,但他可還有幫兵決。

這玩意兒等於讓弟馬變成仙家的弱化版本,陸常安直接把黃老大本尊請上身,配合威壓,相當於一個丐版本尊了。

又一次被罵成黃皮臭鼬,黃老大顯然不服氣,不甘示弱,一邊加大威壓,一邊說道:“姓陶的,你好歹也算老一輩兒的了,沒有了神位也不知道收斂點嗎?你這嘴是這些年憋在泥沙裡吃死魚、腐草吃多了是嗎?”

原來是姓陶的龜仙兒盡力撐著,甚至還敢還嘴:“那也比你好!這麼多年了,還是滿嘴油腥!”

黃老大還想還嘴,同時先給這龜仙兒打服了再說。但是就在這時,陸常安的臉晃了幾下,之後又明顯屬於他自己的語氣說道:“老大!別吵了!你知道我修為不行,有什麼話快說,不然我撐不住,要倒了。”

陸常安身上的幫兵訣沒有仙家契約的壓制,所以相對來說平等不少,在黃老大同意的時候,他甚至還能在上身的情況下,短暫的操控身體。

不過平等歸平等,就他這修為,現在還揹著虛弱的削弱效果呢,請一尊四境的大仙上身,是真撐不了多久。

臉再一晃,又恢復到了黃老大全權接管的狀態。

陸常安這麼一說,顯然讓他冷靜了不少:“老王八,我聽這守廟人小子的話,今個放過你,但是你最好別給我再玩一次失蹤,這麼多年老鄰居了,架也沒少打,出了事兒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到時候別逼我哪天叫上子子孫孫,鑽你的小河床裡給你挖出來。”

黃老大,老傲嬌了,算賬歸算賬,報仇歸報仇,對周圍這些個老傢伙,說實話更像是多年的損友,平時串門打打鬧鬧,罵罵咧咧,真出了事兒反而挺著急的。

柳前輩那邊還好,知道情況,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忙。柳前輩也不讓他摻合。

老龜仙這邊就不一樣了,那是真的什麼原因都不知道,就這麼硬玩失蹤,當然生氣了。

老龜仙兒身上的威壓漸漸消失,硬撐許久的腰桿也可以再次放鬆,彷彿又變回了那個普通的蓑衣斗笠老人。

陸常安身上大仙兒走了,直接往地上一跪,說道:“抱歉,是在下有心求見前輩,黃老大也思友心切,才用了這種手段硬逼前輩出面又留下,望前輩諒解。”

老龜仙這時候似乎也冷靜不少了,沒有像上次那樣,馬上消失,而是說到:“我明白,不過你找我幹什麼?”

陸常安:“廟堂行走,見一廟仙神,並不需要理由。”

“廟堂行走……”作為一個曾有守廟人的大廟的繼承神,老龜仙兒顯然知道廟堂行走:“有這性子,也許能成事,可惜了……我已經不是個仙神了。”

陸常安聽了這喪氣話,看著老龜仙兒和真正的老頭一樣落魄淡然的神情,卻也淡定至極:“前輩會因為我身上的詛咒起反應,就說明,某種意義上來說,您還是這的河神。”

老龜仙兒一聽這話,看陸常安的眼神就變得愈發複雜:“說來…你是怎麼知道……”

自然是說,知道這位老龜仙兒會對陸常安身上的詛咒起反應。

陸常安無奈的晃了晃頭:“沒辦法,您那事兒我想我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前兩天,我剛搞清楚城裡那兩位的情況,也就大概明白了。”

要說他猜出來的龜仙兒真相麼……

說來頗為老套,就是發現了頂頭上司私底下乾的壞事惡事,然後被故意陷害那種事而已。不是什麼新鮮的故事。

而事實上呢?老龜仙兒聽到這話以後,根本沒有反駁。而是直接將斗笠壓低了些,不讓人看到表情一樣,就轉頭走進了河神廟裡。

陸常安看這個情況,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對了,默默的跟了上去:“前輩若是不想提……說一聲便好,我馬上走。”

那老龜仙兒聽了沒有反應,只是站在廟裡,靜靜的看著本來應該立著神像的供奉位:“小子……你猜對了。”

……………………

要說這東陽郡津口運河的往事,得先提一嘴前任老河神,陶壽

也就是那傳聞之中基本與大玄王朝一般年紀的老龜神。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津口運河之神,對於這條河裡的所有生靈,都是引路人之類的角色。當初運河的修鑿,還有環境改造,多半都是他在出力。

後來運河修成了,上任河神,管的地方夠大,加上年紀也大,對生靈演化天律法的感悟夠深,修為一步步加深,幾乎成為了整座大玄都數一數二的地方神。

對這位爺,陸常安面前這位名叫陶福的老龜仙兒是這麼評價的:“老爹這個神……當的很是瀟灑。”

老河神在任期間,東陽郡還沒有那麼多事,貓鼠之爭已經初現端倪,但城中也還有別的信仰存在,只是這兩個比較突出。

比起現在二元對立,那時候與其他城市更加相似的百家爭鳴,實際上要穩定不少,各個仙神收各自的香火,啥事沒有。

直到老河神順應自然,壽元到了以後撒手而去,貓鼠之爭愈演愈烈,河神廟不但落寞,甚至還有人試圖把老河神的塑像換成狸將軍,這也就有了薑黃前輩感嘆神佛更替,廟堂冷暖的感悟。

當時的陶福,還不是二代河神,只是個天天看著薑黃前輩面帶愁容,清掃空蕩廟堂的幾十年修為小烏龜。

直到城裡頭,狸將軍徹底佔領了主流信仰,薑黃前輩也撒手而去,他才接任。

上任以後可就不比陶壽前輩,那生活瀟灑,一帆風順。修為資歷都不成熟的他,要格外努力才能比得上週圍其他的地方神。同時這麼長的一條津口運河,是他增長修為的好媒介,但同時也是極難管理的大麻煩。

不是上游決了提發洪水,就是下游河床又高了,泥沙又多了要清理。

當初老河神在的時候修為足夠,掌握的律法,影響著整條河沿岸的環境,不用處理,都可以自行調節。他可沒有這個能力。

也正是因此,前兩年忙的焦頭爛額的同時,還有黃皮子死在河裡汙染水質的時候,他才會和黃老大吵起來。

不過說來,這都還好,主要是城裡的事兒愈演愈烈了。

陸常安先前猜的那些事兒,基本就八九不離十,城裡那兩位,就是直接串通起來壟斷香火了。

但是說實話,也沒法說他們什麼。

那兩位神,畢竟一個是傲嬌貓主子,一個是藏汙納垢大邪神,也不可能真的就那麼輕鬆的合作。

與其說是合作,倒不如說是達成了某種共識,或者被迫的制衡,互相奈何不了的各取所需。

城底下那位灰社仙,乃是文化信仰這方面比較粗獷野蠻,迷信封建的前朝,所供奉的神。專門管轄東陽郡這一塊。

如今大玄一統北方多少年了,整座城都翻新了一遍,但是下水道依舊沒法動,因為那位灰社仙的子子孫孫全部蟄伏在那,除不掉。

也就因為這個,灰社仙的信仰在這裡就這麼存續了下去,讓那幫黑幫分子、邪道天的人利用了起來,最終養成了這裡的黑市保護神。

衙門啊官方啊,都知道這個情況,不然也不會引入狸將軍信仰。

只不過,到最後舉城供奉狸將軍,也無法完全壓制下面的灰社仙。就像城裡頭的髒事兒亂事兒,也許能暫時打壓,但是徹底清除難於登天。

結果就形成了現在這麼個局面,上面的狸將軍,下面的灰社仙都奈何不了對方,最後只能互相妥協。

黑道人遵守所謂的東陽郡條例,鼠妖不隨便上街,偶然去了下邊的人,也給他們留一條生路,叫貓侍官給他們領走,只要遵守條例,下面的人就不準動誤入黑市的倒黴蛋。

但上面的人,也不會去限制黑市的存在,不去管束他們在下面乾的事情。甚至衙門方面有幹不了的髒活,都要交給他們來幫忙。

比如像上次的秋斬,依靠鼠仙去處理兇屍之類的

說實話,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好局面,至少雙方制衡,保障了大方向上的和平,普通百姓只要遵守條例就不會出事。

如果是像其他城市那樣,各家拜各神,還真不一定能壓制灰社仙到這個程度,所以只能損失香火,保全大局了。

所以才說,也不好管他們,自有郡縣自己的情況在此。

但是,對他們來說如此便好,附近的這些個地方神,尤其是龜河神,可就遭了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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