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幻境
顧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忘記的呢？
可能是在第一次明白穿越之後的世界是什麼模樣的時候開始，可能是真的開始享受這個世界的生活的時候開始。
總之，不知不覺之間，顧塵竟然已經忘記了自己穿越前的樣子，忘記了自己穿越前是在做什麼的。
也忘記了自己在穿越之前，其實就是一個天真的，懦弱的，連上司都不敢反抗的普通人而已。
那個時候的他不會動不動就將殺人兩個字掛在嘴邊，那個時候的他，不會利用別人的感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那個時候的他喜歡光明、正義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喜歡看到幻想作品中正義壓倒邪惡的畫面，喜歡那些講原則，講義氣，哪怕立場並不算是正義一方的角色。
他會為了幻想作品中的感人場景而落淚，也會為了幻想作品中令人血壓升高的情節而義憤填膺。
他就只是這樣一個大街上隨處可見，沒什麼閃光點，融入人群之中就會消失不見的普通人而已。
就像是眼前的這個青年。
“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嗎，齊安帝。”
顧塵站在青年的旁邊，望著那終於熟悉起來的面孔，喃喃自語著。
他就像是在對齊安帝說話一樣，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道：
“想要用這種方法，讓我的內心變得軟弱起來？”
顧塵在嘲笑，嘲笑齊安帝的天真。
但同時彷彿也在嘲笑著自己。
面前的青年沒有聽到顧塵的話，他當然也聽不到顧塵的話，那只是一個看上去真實的幻影而已。
他依舊坐在辦公位上工作著，他有時會很認真的工作，但工作了一會後，又會偷偷拿出手機刷一會短影片偷懶，接著繼續投入到工作之中。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八點多，青年才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伸了個懶腰下班打卡。
那可惡的經理沒有再出現找青年的麻煩，青年順利的下班，然後來到公司附近的一處小攤旁邊，準備隨便應付一口解決掉自己的晚餐。
只是剛剛吃了幾口，青年的手機就響起了來。
青年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隨手一劃，按下了接聽鍵。
“喂？媽，怎麼了？”
青年一邊吃著面，一邊跟手機裡的人對話。
顧塵坐在他的對面，聽到青年的稱呼後猛然抬起頭，然後他聽到了電話裡那熟悉的聲音：
“什麼怎麼了？老媽沒事了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讓顧塵怔了很久。
他什麼話都沒說，但眼淚卻已經不知不覺從雙頰滑落。
眼淚彷彿是決堤的洪水，它們不受顧塵控制的從眼眶中洶湧而出，順著臉頰在下巴處匯聚，接著如同雨滴般從臉上落下。
那是顧塵母親的聲音。
他都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了。
面前的青年表情有些無奈，還有著些許的不耐煩，說道：
“沒沒沒，我沒這麼想，我這不是吃飯呢嘛。”
“又吃外面的東西？都說了多少次，家裡有條件就自己做點東西吃……”
“剛下班，懶得做了。”
青年隨口說道。
他之前的確是想要回家做的，不然也不可能不讓李哥給自己叫外賣。
只是下班的太晚，青年實在是沒那個心情給自己做東西吃，這才在路邊攤隨便應付了一口。
電話那頭的女性沉默了一會，過了會說道：
“小塵啊，實在不行的話，你過些天把工作辭了，咱回家這邊找工作行不行？”
“就家裡那破地方，能有啥工作啊。”
“那伱在外面就能找到好工作了？都畢業一年了，你這不還在實習期晃盪嗎。”
“快了快了，再努力一段時間就能轉正了。”
青年隨口說道，只是青年自己心中也清楚，就算他再努力，也不可能有什麼結果。
可跟家裡人聊天，又怎麼能說不好的話呢。
為了不讓家裡人擔心，平常聊天時只能夠報喜不報憂。
“你上個工作就是這麼說的！”
電話里老媽的語氣重了一點，甚至聽到這聲音的顧塵，還能猜到她大概在翻白眼。
青年被噎了一下，最後嘀咕了兩句聽不清的話，然後就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電話那邊的老媽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另一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道：
“你總跟孩子說這些幹嘛，來，把電話給我！”
“不給，你想跟小塵聊天你自己打，我還沒說完呢。”
“你說什麼啊，囉裡囉嗦的連正事都不說，給我……”
電話那頭有著短暫的爭吵，接著電話被人接走，一個略顯蒼老的男性聲音傳來：
“唉，小塵，我，你老爹，你最近過得還行吧？”
青年聽著電話裡的吵鬧，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他聽到了電話那頭有‘砰砰’的聲音，腦海裡不自覺想到了老媽錘老爸後背的場景，險些沒笑出聲。
但很快青年就正經起來，忍著笑說道：
“過得還好，老爸，你膽子肥了啊，敢搶我媽手機，不怕今天晚上睡沙發啊？”
“我？我怕她？哼！”
老爸冷哼了一聲，但話語中有著些許的心虛，接著很快轉移話題道：
“得了，咱不說你媽，說說你姐，是這樣的，你姐去年不是談了個朋友嗎，今年我們兩家見了面，覺得彼此都還不錯，年底就要結婚了，你看看…你到時候能回來不？”
“啊？這麼快？！”
青年有些愣住。
他家是比較少見的雙子家庭，有一個比他大三歲的親姐姐，平常這個親姐對他也挺不錯的，上大學的時候他姐還幫他出了不少的力。
只是大學畢業後，青年出外地工作，與姐姐的聯絡少了很多，沒想到這次再次聽到訊息，竟然聽到了姐姐要結婚的事情。
“是啊，你姐也老大不小了，過了今年生日，都二十七了吧，也該結婚了。”
老爸嘆氣說道。
青年沉默了幾秒，然後道：
“那行，等我姐結婚，我會回去的。”
“行行行，你什麼時候回來，提前給我們打電話，我跟你媽給你做好吃的。”
“嗯，好，那就這樣吧，我還沒吃完飯呢，先掛了。”
“好。”
青年匆匆結束通話了電話，看著眼前已經有些涼了的晚餐嘆了口氣，然後囫圇吞棗的把晚餐吃完結賬。
而坐在青年對面的顧塵，早在青年電話打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泣不成聲。
他忘記了。
他全都忘記了。
忘記了自己穿越之前有一個喜歡嘮叨但卻關心自己的老媽，忘記了有一個總喜歡逞能，然後扭頭就被老媽收拾的老爸。
也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對自己視如己出的親姐。
而如今顧塵卻已經全都回想了起來，他想到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絕望的真正原因，也想到了自己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因為在這個世界，顧塵再也得不到平常覺得厭煩，但卻極為珍貴的親情，再也沒有人會像是自己父母姐姐那樣的愛著自己。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沒有任何人值得信任。
所以顧塵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將自己的生命看的比任何東西都要重，將利益擺在了所有東西的最前面。
因為在這個世界，能夠在乎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齊安帝！！！”
不再去看面前的青年，顧塵緊緊握著手中的天劍，毫不在意消耗的釋放著天劍的威能。
他肆意摧毀著周圍的一切，哪怕四周景象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也要宣洩著自己內心中憋悶到快要發瘋的感情。
只是到最後齊安帝也沒有說話，他似乎已經消失不見了那樣，這整個幻境中好像也只剩下了顧塵一人。
顧塵的雙手青筋直冒，雙眼中滿是對齊安帝的殺意。
他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憎恨一個人，只是就算憎恨，他如今也只能被困在這個幻境之中。
除非，他能夠找到離開這裡的辦法。
“辦法……”
顧塵轉過身去，再次看向另一個自己，他的直覺告訴他，破局的關鍵應該就在這另一個自己的身上。
這或許也是為什麼最開始自己會沒有理由的跟在青年身旁的原因。
只是要怎麼做？
顧塵要怎麼做才能夠透過青年離開這個幻境？
顧塵不知道，所以他也只能繼續跟在青年的身邊。
他跟著青年回到了那一個月幾百塊錢的狹窄出租屋，看著青年洗漱休息，直到後半夜的一點多鐘熄燈睡覺，顧塵才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看著青年，然後站在床上。
青年的腳穿過了顧塵的腳，兩者雙腳重疊在了一起，隨後顧塵張開雙臂朝著後面倒去。
砰——
一聲彷彿什麼東西落下來的聲音在床上響起，當顧塵再次睜開雙眼，耳邊響起的是手機急促的鬧鈴。
鈴鈴鈴——
顧塵沒有去管那鬧鈴，任由它這麼響著。
他呆呆的望著出租屋的天花板，彷彿是丟了魂一樣。
一直到鬧鐘停下，再次響起的時候，顧塵才反應了過來，拿出手機將手機停掉，從床上下來走到洗手間的洗手池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鏡子中那普通平凡，還有著些許胡茬的大眾臉，顧塵笑了起來，他笑的很開心，也很瘋狂，像是剛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
一直到隔壁的租戶敲著牆壁才停了下來。
“起個大早在那裡笑個鬼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隔壁的租戶被笑聲吵醒破口大罵，顧塵卻沒有搭理他。
笑過後的顧塵收斂了自己的笑容，他的嘴角上揚了起來，拿起一旁的刮鬍刀刮掉臉上的胡茬，接著拿起手機和公文包，沒有任何猶豫的離開房間，直奔公司而去。
翻開手機，顧塵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並翻出銀行卡的app，看了一眼上面的餘額。
還剩下一千多塊錢，而距離下次開工資，卻還有半個月之久。
不過顧塵卻一點都不擔心，他甚至奢侈的打了個車去公司。
十幾分鐘的時間，顧塵就來到了公司大樓。
他剛一進門，就直奔著電梯走去。
他要去經理辦公室找昨天給自己安排工作的那個地中海經理，要回被扣押的一個月工資，以及這幾個月來被以各種理由扣除的工資。
“唉，顧塵，今天來的挺早啊。”
工位上，見到顧塵過來的那個李哥跟顧塵打招呼。
顧塵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當初顧塵在這裡打工時，也就只有這位李哥在照顧他，所以顧塵不介意對他流出一些善意。
只是顧塵沒有跟他打招呼。
他略過李哥的位置，繼續往經理辦公室走，而李哥見到顧塵的動作有些詫異更有些驚訝，但還沒等李哥叫住顧塵，一個讓他以及辦公室內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的事情發生了。
砰！！
只見顧塵來到經理辦公室前，毫不猶豫的就是抬腿一腳將房門踹飛。
在辦公室裡面，正在給上司打電話點頭哈腰的地中海經理，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等回過頭見到是顧塵的時候，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顧塵！你在幹什麼！！大早上的來我辦公室發什麼瘋！你還想不想幹了！！”
“幹？”
顧塵嘴角咧開，來到這經理的面前抬起腿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我幹nm！”
砰！！
孫經理被顧塵一腳踹到了窗戶旁邊，彎著腰捂著肚子的倒在地上，就跟燒紅的大蝦似的。
但顧塵沒打算繞過這孫經理，他走到孫經理面前，拎著孫經理的衣領將其從地上拽起來，臉上露出暢快的笑意道：
“你不是很厲害嗎？嗯？大晚上的給我安排工作，節假日也不讓我休息，把我當成牛馬一樣的使喚著，嗯？現在你倒是繼續給我安排工作啊！”
砰！
顧塵剛說完，就按著孫經理的頭，將其砸在了地上，然後也不等孫經理說話，他就又說道：
“現在，我不管你在做什麼，立即讓財務那邊把我的工資結了，一分錢都不準少！聽到沒有？”
“你…你瘋了……！？”
孫經理被顧塵這一連串的連擊弄的頭昏腦漲，渾身疼痛的他，望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顧塵，艱難的對其質問道。
顧塵沒有回答，他啪的一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孫經理的臉上，說道：
“我讓你問問題了嗎？現在告訴我，你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
眼看顧塵要吃人的表情，孫經理連連點頭。
等顧塵將他放開後，也不顧自己身體上的疼痛，連滾帶爬的跑出了經理辦公室。
而顧塵從地上站起來，回過頭看向遠處圍著的，那些對自己投過來或是驚訝或是恐懼的異樣眼神，咧嘴一笑。
隨後雙手插兜的跟在跑走的孫經理身後，往財務室的方向走去。
雖然顧塵並不清楚這幻境是怎麼回事，但既然現在已經能夠干擾到了這個幻境，那顧塵當然是怎麼舒心怎麼來。
至於要如何離開這個幻境。
那是之後要考慮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