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逐漸暗了下來,太監們將房間的燈火一盞一盞的點亮。

窗戶半開,陣陣涼風從外吹來,房中華麗的紗幔輕輕擺動,地上長影不停地搖曳。

無論宮裡還是太子府,夜晚的宮室都像一座龐大的墳墓,死氣沉沉無任何生氣。

這裡的下人知曉太子將要入眠,為了避免成為太子的刀下亡魂,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會早早地離開這處。

穠麗的花插在長頸的寶瓶裡,桌上瓜果靜靜的放置在盤中,珍饈美食擺放一桌,晚膳送上來多時,一直沒有動靜。

康財勸了幾句讓太子用膳,不知道太子在想什麼,完全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窗外傳來一陣異響,康財舉著燈往外看去,只見齊刷刷四個狐狸頭探過來,一模一樣的眼睛發著綠光,乍看之下有幾分詭異。

康財被嚇一跳,反應過來之後趕緊驅逐它們:“去去去!去去去!”

慕江回過頭:“是什麼?”

“狐狸,看起來像太子妃養的那四隻.”

康財道,“奴才這就把它們攆走.”

慕江做了個住手的動作:“讓它們進來.”

康財猶豫著把窗戶開啟到最大,它們對康財皺著鼻子齜牙,很快跳進來了。

一桌子的飯菜很吸引狐狸的注意,它們跑到了慕江身邊,垂涎欲滴的看著桌子上的烤雞。

狐狸老大嘴裡叼著寧繁的香囊,它把香囊放下來,一隻爪子按著推到慕江面前。

慕江認出這是寧繁的東西,似笑非笑道:“用這個來換?”

狐狸嗚嗚叫了兩聲。

慕江指了指桌子:“吃吧.”

狐狸吃飽喝足從窗戶跳出去了,路過廚房時狐狸各自偷只活雞給寧繁帶去。

慕江把玩著手中的香囊,雖然裡面空空蕩蕩,布料上殘存著淡淡的香氣,這種氣息清心寧神,夜晚入睡之前,慕江把它放在了枕下。

這段時間慕江總會夢見他和寧繁床上之事,夢中兩人情投意合,是一對頗為恩愛的神仙眷侶。

今晚一入夢裡,慕江卻難得的沒有夢見寧繁。

皇城在烈火焚燒中冒著滾滾濃煙,他坐在王位上,頭痛欲裂的聽著宮裡四下逃竄的聲音。

整個世界就像一幅鋪陳在他面前的畫卷,畫卷裡的水墨小人站立了起來,用小小的身軀上演著一場又一場的大戲。

從生到死,慕江不過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角的墊腳石,只佔了整幅畫卷的開頭。

要想舊的王朝覆滅,須有一個昏庸殘暴的君王為非作惡,這樣的話,當心懷天下一身正義的主角橫空出世時,眾人才會把他推到高高的皇位上,讓他成為新的主宰。

倘若舊的王朝沒有這樣昏庸的君王呢?

為了主角的皇位名正言順,那必須創造出來一個暴君。

慕江一手揉著疼痛的額頭,一邊饒有趣味的看著前因後果。

在故事的開篇,舊的暴君會眾叛親離。

唯一把他當成血親的皇帝將因病駕崩,與他兩情相悅的太子妃會和他感情破碎,幾個兄弟覬覦他的皇位,私下搞事鬧得朝中烏煙瘴氣。

在他登基之後,他會暴戾的殺掉一個又一個的大臣,整個皇城會是他一個人的屠宰場,百姓將在他登基幾年後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而拯救這一些的男主,從小就擁有上天的垂憐,不僅城府深沉頭腦聰慧,還會有前仆後繼的人給他鋪路。

在昏庸殘暴的君王做出足夠的惡行後,男主將揭竿而起推翻一切成為天下新的主宰。

等暴君自殺又被叛軍的刀劍砍過,掛在城牆上供世人唾罵的時候,這個世界上只有對男主歌功頌德的聲音,沒有人會在意上一個覆滅的王朝,除了離開皇城多年的寧繁。

慕江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看著畫卷中寧繁的水墨小人在夜黑風高的時候把他的屍體偷了下來,一步一步艱難消失在夜色之中。

五更時天色未亮,放在枕旁的香囊氣息散盡,一絲香氣也無,慕江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起身看著空空蕩蕩的宮殿,剛剛夢中一切清晰可見,那簡直不像是一個夢,就像真實發生過的一般。

哪怕故事裡很多細節沒有看到,慕江卻能夠感覺到,夢裡的一切在有朝一日會成為現實。

他倒是不怕死,太子之位上居這麼久,又豈是貪生怕死之徒,拔劍自刎也罷,亂刀砍死也罷,亦或是被掛在城牆上,在慕江眼裡都不是什麼值得恐懼的事情。

慕江只是自幼便不相信什麼命運,天命所歸歸於一個素不相識之人,這讓慕江多多少少有些戾氣。

最重要的是,這大魏朝的江山,豈能在他手中斷掉。

此時將將五更,漫天星子閃爍,距離天亮還有近兩個時辰。

此時殿中空無一人,慕江並沒有留任何奴僕來伺候。

他開啟窗戶看向窗外。

海月閣地勢本就偏高,是府上最高的一處,夜裡涼風習習,慕江僅著黑色中衣,冷峻的面容上無一絲表情。

八月後夜裡畢竟涼了幾分,慕江窗邊站了一個多時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寒氣入體,渾身冷得幾乎結冰。

這時星辰漸暗,東邊已經泛了魚肚白,整個皇城被群山環繞,青黑色山巒於遠處連綿起伏,幾隻麻雀打窗邊飛過,呼啦啦落在了院中梨樹上。

慕江回了房中,坐在桌案旁邊。

今日他並沒有去早朝,皇帝縱容慕江這個太子,他去或者不去,在皇帝眼裡都不是多大的事情。

康財等人都擔心太子早上的起床氣,貿然把太子叫醒會被罰,一直等天色大亮,康財等人才敢進來看看太子有沒有甦醒。

一進來就看到太子大馬金刀坐在上首,康財被嚇了一跳,心想這與平日裡可不同,究竟怎麼回事。

康財趕緊上前行禮問候:“太子爺.”

太子眸子始終低垂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聽到他的聲音突然抬眸,眼底隱隱帶著血氣,像一晚上沒有睡覺。

康財陪著笑道:“殿下昨晚沒有睡好麼?可是最近氣候變化太大了?”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只見太子一手揉著額頭,想是頭疼又犯了。

“奴才去給殿下倒杯茶來.”

康財道,“早膳已經準備好了,等下就會上來.”

片刻後康財從屏風外送來一杯茶水遞給太子。

這回太子只是端著茶水,並沒有入口的意思。

康財有些畏懼的看著太子,低聲提醒了一句:“太子殿下……”

慕江想了大半夜,理了一下夢中見到的一切。

短短一場夢境,不能將之後幾年發生的一切事無鉅細展現出來,慕江甚至不知天命所歸那個人的真實身份與姓名。

唯一能猜測的是對方出身公侯世家,家中私下裡養了數千死士,雖不在京城,卻結交了大量的京城官員。

魏朝地廣人多,東西南北四方都有不少豪強大族,甚至還有慕江的祖父宣宗在位時倒行逆施封的幾個諸侯王。

有能力蓄養這麼多死士的家族不是一個兩個。

對方既然敢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行徑,肯定隱藏得很好,誅九族的大事不會讓外人輕易發現,現在想要調查很難開展而且會打草驚蛇讓對方行事更隱秘。

只能暫時隱忍,等對方狐狸尾巴藏不住的時候再抓出來。

想過這些之後,慕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寧繁。

自從兩人成親之後,他就看寧繁不順眼,對寧繁橫眉豎眼的,還把寧繁趕到了破舊的偏院。

最後給他收屍帶他離開的,恰恰又是寧繁。

慕江放下手中茶盞:“等下孤要去太子妃那邊看看.”

寧繁昨晚上自然沒空收拾狐狸帶來的幾隻雞。

等到早上的時候,天冬去了廚房,要他們給太子妃準備早膳。

太子府上這群人慣來的拜高踩低,不止那幾個嬤嬤這樣。

廚房見太子妃大勢已去,不知道怎麼惹惱了太子,居然被攆去了偏院,自然不會給天冬好臉色看,撿了些昨天的剩菜剩飯交給了天冬。

天冬如何捨得寧繁吃剩了一晚的東西?雖說入秋後天涼了,可這又不是冬天,食物放一晚上多多少少有點味道。

他還想和廚房的人爭辯,直接被趕了出來。

天冬鬱悶得不行。

這些剩菜剩飯當然不能給寧繁吃,他想著他們幾個下人對付著把剩飯吃了,各自生火把狐狸偷的雞弄乾淨燒了,仔細收拾出一碗乾淨的雞肉給寧繁送去。

寧繁一早上醒來,身體略有些不舒服。

到底是天氣涼了,這邊院子久無人煙,夜裡陰冷得不行,不太適合人住。

他昨日裡帶來的東西剛剛將陳舊的房間放滿,今天日光照進來,勉強能看出是個能住人的地兒。

天冬倒了大半碗茶水,滴了兩滴酴醿香露進去,一時間滿室薔薇馨香,房裡終於有了人氣兒。

他端著過去伺候寧繁漱口淨面:“太子府上的人不知道怎麼教養的,比起咱們寧府差遠了。

一點規矩都沒有。

您再怎麼被罰,說起來還是太子妃,陛下都沒有說什麼,這些目光短淺的下人就敢給咱們臉色看了……”

寧繁放下溼毛巾。

寧繁也覺得這鬼地方不適合人住,過兩天、不,今天晚上,他就要偷偷回寧家住。

換了身衣服後,天冬把早膳送來。

看著唯一一盤烤雞,寧繁眉毛輕輕挑了挑。

大早上吃這麼油膩的早膳,有且只有這一道,在京城裡可是頭一次。

他清楚肯定是太子府裡那些人搞的鬼,便沒有為難天冬他們,對付著用了一點點。

用過早膳之後,寧繁出來走動走動。

天冬指著一面牆道:“公子,咱們這個院子就是最外面一層,要是有個強盜什麼的進來,第一個遭殃的肯定我們。

這個牆外都是外邊了.”

雖然牆高,寧繁不費太多力氣就到了牆頭。

往外去看,果真是條寬闊大路,翻牆出去容易得很。

他正想著跳下去到外面看看,這時候,院門突然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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