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一覺醒來便聽到管家彙報訊息,說是院子裡發現幾具屍體。
老四秘密培養的這些死士不為人所知，管家只管著府上大小事情，不清楚自家主子的密謀。
他還以為是有人翻牆進來偷東西分贓不均內訌,被府上暗衛發現殺了。
四皇子妃剛嫁進來不久便有身孕，這是她頭一胎,平時很注意,管家不敢告訴她這件事情,就怕嚇到她動胎氣。
老四原本和管家想的一樣，覺著有人進自己府上偷東西被埋伏的暗衛殺了。
等看清楚那幾具屍體後,他氣得臉色鐵青。
培養出一名忠心耿耿武力高強的死士並不容易，如果在大事上面死了,老四毫不心疼。
這幾人因二皇子府上家奴而死，老四怎麼想怎麼心疼,覺得自己虧大發了。
差不多相當於讓重金蓄養的手下大將去殺一隻雞，雞撲閃著翅膀沒死，自己大將反而在捉雞的過程中掉河裡淹死。
老四吩咐府上人把屍體處理掉，黑著臉回房間了。
四皇子妃聽說府上死了人，不曉得怎麼回事,管家也不說。
她掌著後宅之事,總要問問自家情況。
哪裡想到剛開口就觸了老四的黴頭,老四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平時幾個皇子不高興了，甩侍妾巴掌是常有的事情。
他們一般情況下不敢動正妃,正妃家裡勢力大,嫁給他們基本上都是聯姻。
動了正妃就是不給岳父家裡臉面，影響自己大事。
好比寧繁和太子成親,太子閒來無事扇寧繁巴掌,寧繁肯定受不了這個氣回家。
寧家一族見自家金貴的小公子被打,全族上奏廢太子都是輕的，怎麼還會再幫他上位。
老四氣上頭了心煩意亂，聽到別人提起屍體就像在嘲笑他，又心疼又氣惱。
這巴掌扇到四皇子妃臉上，四皇子妃柔弱的身板踉蹌幾步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腦子天旋地轉之中，下面就見了紅。
老四終於反應過來，不可思議的看著四皇子妃。
他還盼著四皇子妃生下嫡子讓皇帝高興高興，孩子這就沒了？
四皇子妃嚎啕大哭，吵嚷著讓她娘進府，她想回杜家去。
出嫁前她也是眾星捧月的大小姐，出嫁後第一胎孩子，沒被小妾妯娌算計去，反而被自家爺一巴掌打沒了，怎麼想怎麼糟心。
......
寧繁把太子寫來的信又開啟看了一遍。
這些日子他是太無聊了，時不時就看一遍太子寫的信。
除了信封外，錦盒裡還有一串黑色的珠子。
太子說他路上遇到一個寺廟，夜晚在廟裡住宿，就給破落的寺廟添了一千兩香油錢。
廟裡主持看太子俊美異常氣勢非凡，想來並非尋常人，送了這串開光後珠子給他，說是能化險為夷。
之後太子一行人山谷遇到刺客，其他人都受傷了，他一點傷都沒有。
太子覺著這護身符不錯，向皇帝彙報事項時順帶給寧繁送來了。
太子出行在外確實放不下寧繁，他知道長公主蠻橫老二老四陰狠。
寧繁年少沒經過事情，再怎麼厲害也是個只會窩裡橫欺負欺負夫君和父兄的公子哥兒。
太子在京城可以縱著寧繁的性子，他不在了，宮裡宮外沒幾個人能照顧寧繁。
天冬看寧繁坐在窗邊，他把寧繁懷裡窩著的小狐狸提一邊去，奉上一杯清茶:“公子，四皇子府上出事了.”
寧繁漫不經心的道:“什麼？”
天冬把四皇子妃小產的事情講了講。
“陛下震怒，把四皇子叫去罵了一頓。
四皇子妃吵嚷著要和離，她孃家不許，依舊讓她和四皇子過.”
天冬道，“因為這件事情，四皇子的生母楚妃娘娘被降為了楚嬪.”
寧繁確實聽太子說過上頭這幾個皇子對房裡人不好。
他以為太子自誇，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四皇子這個混賬連懷孕的正妃都敢打。
皇帝生的這幾個皇子果真不咋地。
四皇子這巴掌的代價有點大。
他母妃被貶，位份變低後對後宮的掌控就不如從前。
這些皇子想要上位，最大的依靠往往是母親一族和妻子一族，只有這兩族真真正正不離不棄。
四皇子妃是杜家女，杜家在京權勢不小，為了不得罪杜家，四皇子這陣子肯定要做小伏低去岳父面前走動走動。
“對了，回京之後陛下的身體又不大好了.”
天冬道，“四皇子這事把陛下氣得不輕，四皇子一走，陛下就咳血了.”
寧繁想了想道:“取紙墨來.”
“公子，您要寫什麼？”
“我要進宮侍疾.”
天冬猶豫:“這不妥吧？您是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人，陛下病了哪裡能讓您侍疾？傳出去風言風語，會壞您的名聲.”
“我是男子，約束沒有那麼多.”
寧繁道，“太子不在，我進宮侍疾理所應當.”
“我這就去拿.”
......
老四從宮裡出來後，發了好大一通火。
四皇子妃已經回孃家了，說是去養身子。
回來肯定會回來，四皇子妃的孃家不會留她太久，過些時日老四必須親自上門去請。
一名書生裝扮的中年男子左右勸慰:“四皇子，您萬萬不能這麼沉不住氣.”
“母妃的位份被降，父皇怪她沒教導好我，分明是在給我難堪.”
老四臉色鐵青:“我人中龍鳳，哪裡不如太子？倘若太子打了寧繁，父皇捨得這樣教訓他？杜氏性情張狂，不過失了一個孩子，便鬧得沸沸揚揚，讓她在杜家老實待著吧，我才不去接她.”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登上大位之前，您該放低些姿態，將四皇子妃哄回府上.”
那名書生壓低聲音道，“您在刑部勢力受創，不能再失去杜家的支援。
改日您坐穩江山，再和杜家清算也不遲.”
老四坐在了位置上。
道理他能想明白，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最近他黴運當頭頻頻受挫，一些想來簡單的事情，居然這麼難辦。
“都怪寧繁.”
老四滿心怒氣，“若不是他害死我幾名死士，杜氏怎會小產？母妃又怎會被降位份？我絕對饒不了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您先按兵不動，過些時日趁寧家不備再動手.”
書生嘆口氣道，“說起來，寧繁真是福大命大，那種情況也能讓他逃脫.”
他安撫了老四一番，等老四不發火了，他才出了四皇子府。
這名書生姓李，名文進。
李文進是四皇子府上門客，很得四皇子賞識。
他平時住在府上，白天很少出門，大多在晚上去青樓裡逛逛。
這個時候正是傍晚，他嚮往常一樣到了一條熱鬧的街上，這條街脂粉味兒濃郁，京城男人都喜歡來這裡尋歡作樂。
李文進隨著人流正要進去，突然後頸一疼，瞬間便沒了知覺。
一名壯士的男人摟著他的肩膀，逆著人流走了出去。
這條街上喝醉的人很多，幾乎沒有在意他倆的。
李文進醒來的時候，後頸疼得不像話。
他費力的睜開雙眼，看到自己渾身被繩索綁著不能動彈，不知道身在何處。
抬眼看著對面，前方坐著一位頗有氣度的中年男子和一位長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美貌少年。
寧繁長得太招眼，李文進遠遠見過，這是第一次在近處看。
落到寧繁手上，說明寧繁已經透過黃佑查到他了。
李文進毫不猶豫的去咬自己舌頭，打算咬舌自盡。
“咔嚓”一聲，寧百泉眼疾手快卸了他的下巴。
寧繁懶洋洋的靠著椅背，手中抓著一把松子兒:“你讓他咬，就算舌頭咬斷，咱們兩個都在這裡，還怕縫不回去？左右吃苦頭的是他.”
寧百泉瞪他:“我不給他縫，噁心得不行。
再說血糊糊的，養好需要一段時間，這期間怎麼逼他開口講話？”
李文進雙眼瞪得很大，下巴卸掉後他口齒不清，“啊啊”叫個不停，試圖引起外面的注意。
寧繁專心剝松子兒。
寧百泉冷笑:“蹲你兩天了，是你指使黃佑衝撞我家三郎的馬車吧？這是我們的地盤，你叫再大聲音，外面都聽不見.”
李文進不吭聲了。
寧百泉前段時間買了兩個畫師躲在宋府和四皇子府外。
府上每進出一個人，畫師就把他們畫一遍拿回去黃佑看，讓黃佑指認他們是不是買兇的書生，昨天傍晚正好蹲到了李文進。
寧百泉看他想說話，抬手把他下頜正位回去。
李文進聲音嘶啞:“我沒有害過太子妃，既然落到了你們手上，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寧繁輕笑一聲:“素未謀面，你倒是知曉我的身份.”
李文進一開口就暴露了，臉色青紅交錯，恨不得再咬一次舌頭。
“你不敢把四皇子供出來，是因為你的家人掌控在他的手中？一旦背叛，子女雙親兄弟姐妹都要沒命.”
寧繁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四皇子能做到的，我同樣能做到，而且會做得比他更絕.”
李文進眼睛眯起:“既然結果一樣，說與不說都沒什麼意義，不如保全忠義.”
“你還有另一條路可走.”
寧繁把松子放回果盤，“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
我不逼你去陛下面前作證四皇子害我，只要你安分待在四皇子跟前，從此為我做事.”
“就算我做了兩姓家奴，太子妃也不會信我傳遞的訊息，誰會信一個背棄舊主的人呢？只怕將來太子事成，第一個殺的就是我們這些對舊主忘恩負義的人.”
寧繁笑了笑。
他知道李文進已經鬆動了，只是礙於面子擔心未來，不敢輕易答應自己。
“你的舊主名不正言不順，所作所為上違天意下違國法，為什麼不能背棄？前朝無道，寧家背棄前朝扶持新君開國，才有綿延數百年的富貴。
太子生來嫡子受命於天，你順應天意轉投到他的麾下理所當然.”
寧繁站了起來整理衣衫:“你不做錯事，我不殺你，許你將來榮華富貴。
若你陽奉陰違戲耍於我——”
說話之間，寧繁已經塞了一顆紅色藥丸在他口中:“我會要你生不如死，九族之內不留半個活口.”
他一劍劃破李文進身上束縛的繩索。
李文進臉色青白，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跪在了地上。
他心中懊悔聽信了四皇子的話，懊悔之前小瞧了寧繁。
他與太子接觸不多，不清楚四皇子是不是真的比太子更高明。
但相比之下，無論心性還是頭腦，四皇子肯定不如寧繁。
甚至四皇子手下那些謀士門客，都沒有比得上寧繁的。
寧繁輔佐太子上位，如果太子真聽他的，四皇子成為手下敗將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利用這個機會站在太子這邊，從此戴罪立功，等太子上位後他有一個不錯的前程。
如果不從寧繁，自己在南方的一家老小，說不定真的會遭寧家殺害。
“從此願為三公子效勞.”
寧繁點點頭:“陛下近來身體不佳，你知不知道什麼訊息？”
“陛下身邊有個太監，生得十分清秀，他與陛下有染，我想陛下身體不佳，可能是晚上累著了.”
寧繁臉色微變，腦海裡慢慢浮現乘風的面容。
當時他總覺得哪裡不對，現在終於找到了緣由。
“那名太監叫乘風？”
“好像是這個名字，宮裡的事情，屬下了解得不多，回去再打聽打聽，”李文進想了想道，“他與四皇子亦有姦情.”
寧繁擺了擺手，安排了一下事情:“外面有人送你出去，每月初七去你今天要去的青樓，傳遞訊息後會有暗衛給你一枚解藥續命。
臨時有什麼大事，就來太子府找我.”
李文進走後，房間只剩下了寧繁和寧百泉。
寧百泉忍不住嘆息:“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一丁點大，讓你抓蚯蚓入藥，你說太殘忍了不想殺小蟲子。
現在翅膀硬到威脅別人九族，好好的孩子就這樣養歪了.”
寧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