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他兇的要命, 雙手緊緊箍著他的腰,神情裡卻有難以抑制的委屈。

穆雲間無言地望了他一陣,道:“我與她什麼都沒有。”

蕭欽時略顯狐疑:“那她為何……”

“君公子。”後方傳來聲音, 穆雲間急忙將他推開,回頭笑道:“卷丹姑娘。”

卷丹去而又返,站在外面看著他和蕭欽時,似乎有些愣怔:“我還以為是看錯了, 這位是……”

“這是我朋……”

一隻手直接把他摟了過去,蕭欽時的下巴在垂紗中抬了抬,陰森道:“我是他的愛侶。”

卷丹微微張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穆雲間。

穆雲間的耳根子紅了起來,他乾笑一聲, 有些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就憑他那張臉,就很難有人討厭他吧。”穆澈坐在了石桌前,又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襬。卷丹走過去,給他倒了茶水,雙手遞上,道:“今日與君公子一起那男子,自稱是君公子的愛侶……”

“自然是假的。”穆雲間道:“我只是與金玉齋的老闆走的近了一些,他開業的時候邀請我去剪綵,若是出了什麼新菜式,會邀請我品鑑一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白衣……扳指……”

這讓他稍微放下心來。

見到了穆雲間的愛侶,卷丹逐漸失去了繼續逛街的興致, 一路回到金玉齋, 便見穆澈正在院中作畫。

“我自然是信你的。”蕭欽時心裡的疑問剛放下,又生出一問:“那老闆為何與你走那麼近?”

等她走後, 穆雲間一把將蕭欽時的手拍掉, 手指卻忽然一痛, 他低頭去看, 原是撞到對方手指上的扳指上,眸子頓時一凝。

蕭欽時卻還有更重要的問題:“外面傳言,是真是假?”

“沒你臉皮那麼厚。”穆雲間沒好氣,道:“人家不會追著我說什麼混話,只是想交個朋友而已。”

“沒聽說他有斷袖的癖好啊……”穆澈眉頭皺了起來,道:“莫非是因為我欲將你嫁給他,所以……”

穆澈接水的手一頓:“嗯?”

穆雲間的表情像吃了黃連:“你,你父皇,見到我做的東西了?”

“關州城裡,想與我走得近的多了去了。”穆雲間繼續往前走,道:“只是這老闆尤其厚臉皮了些,我盛情難卻。”

“正是。”卷丹一板一眼地道:“對此,君公子未有反駁。”

穆雲間急忙回禮。

聽到這話,穆澈也未動氣,笑著放下了筆,把自己挽起的袖口拉平,道:“這君子陶著實是難得的風流人物,那身氣度,的確很難畫出。”

穆澈靜靜看了一陣,緩緩轉身,輕聲道:“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其樂只且。”

出城之後,蕭欽時便一把掀了腦袋上的斗笠,他跟在穆雲間身邊,道:“你為何如此凝重。”

蕭不容就算真的見到了,也不可能一眼瞧出那是現代人做的東西。

穆澈屈指,摸了摸下巴,道:“那男子可有什麼特徵?我有沒有見過?”

“哦?”穆澈扶著袖口,軟細的筆尖補充著對方的衣物細節,道:“他今日沒去種樹?”

“他帶著斗笠,看不到臉,與主人差不多高。”卷丹仔細描繪,道:“一身白衣,但氣質有些陰森,人很瘦,聽聲音,應該與君公子差不多年齡,對了,他手上有一枚雪裡紅的扳指,成色極好,出身定非富即貴。”

“又接了哪單生意?”穆澈隨口問著,略略停筆,後退幾步看了看,笑道:“畫的如何?”

這顯然出乎了他的預料:“男子……愛侶?”

“君公子若要拒絕卷丹,自會直說,不至於到犧牲色相的地步……”

“君子陶陶,左執翿,右招我由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穆澈忽然大笑了起來,他看向那副剛剛完成的畫,畫中之人貌若謫仙,美得不似凡塵中人:“君子陶陶!原來如此!君子陶……妙啊,妙啊!!”

“我……我是專門來找你的。”蕭欽時不擅長撒謊,被他連問兩次,吐露實情:“但素素如今也在關州,她接到聖旨,要來請你為我祖母做一副紫檀精雕賀壽圖,只是聽說你時常出入青樓,與裡頭的姑娘夜夜廝混,心中不齒,故而至今未曾登門。”

穆雲間做了很多東西,但他遠在西北,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東西會跑去西京那麼遠的地方。他迅速思索,他做的東西基本並沒有特別突出的巧思,只有一些小小的機關,這些東西他都特意查過書,早在之前,就有其他匠人有過記載的。

古人的智慧可一點都不遜色於現代人。

穆澈忽然起身,重新取出一張紙來,提筆作畫。

“沒有。”卷丹道:“與一男子在一起。”

一盞茶後,他將硃砂筆移開,那紙上赫然多了一枚白玉色蘊赤紅血紋的扳指。

“主人……是不是也喜歡君公子?”

“嗯。”蕭欽時道:“他說你技藝精妙,未料這世間還有如此心靈手巧之人。”

“主人的畫,自是極好的。”卷丹看了一眼:“只是比起真人來,還是欠了些什麼。”

她提起裙襬走過去,目光落在那畫上之人的五官上, 微微一頓,道:“方才,婢子瞧見君公子了。”

蕭欽時臉色一變,追著他道:“他如何厚臉皮的?莫不是如我一般……”

卷丹的目光落在環在他腰間的那隻手上,又看了看他身邊那位白衣青年, 慢慢嘆了口氣, 道:“原來如此,今日是卷丹失禮了, 告辭。”

卷丹一眼認出:“就是這個紋路!主人……主人見過此人?他會不會對君公子不利?!”

穆雲間一路思索,聽到聲音,忍不住道:“蕭欽時,你這次來到底是為什麼?”

一陣短暫的沉默。

“他好好的為何要與你交朋友?”

這一點穆雲間也無從得知,但這些日子接觸下來,穆澈給他感覺並不壞,關州也一切如常,並未因為他的到來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他猜測是因為穆家人都死了,穆澈全身而退,心結或有所解,躲到這荒蕪的關州,說不定是為了避開爭端,頤養天年。

但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穆澈實際上在想什麼,要做什麼,都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應當是見我好相處吧。”穆雲間說著,眼看已經要走到自己清理出來的小路上,他微微放緩了腳步,嘆息道:“蕭欽時。”

“嗯?”

“你若非留在關州不可,最好小心一點,多做提防。”

儘管以他對穆澈的瞭解,對方已經從穆蕭兩家的鬥爭之中全身而退,應當不會主動去尋找蕭欽時的麻煩,為自己惹禍上身,可萬一呢?

蕭欽時想了幾息,倏地抬眸:“你覺得那青樓老闆認識我,會透過我接近你判斷出你的身份?還可能會殺我?”

穆雲間:“……”

這廝在不該聰明的時候,總是聰明的過分。

“我沒說他要殺你。”

“但近日關州除了他是新來的,鬧出動靜比較大的,或許有能力對我下手的,再無其他人了。”蕭欽時道:“他是什麼人?”

“你不用管那麼多。”穆雲間繼續往前走。

他跟穆澈無冤無仇,不能光靠臆測就判人死刑。

“也罷。”蕭欽時沉聲道:“我今夜便先下手為強,取他性命。”

“你能不能收一下殺人的心思。”穆雲間忍不住,道:“人家又沒惹你。”

“是你說他對我有危險的。”

“我沒說。”穆雲間道:“你私自過來,自己仇家那麼多,身邊又沒有帶什麼明面的護衛,若被人盯上不是很正常?”

蕭欽時看了他一陣,忽然彎唇:“穆雲間,你擔心我。”

他接著說:“不光是我捨不得你,其實你也捨不得我,你當年是形勢所迫離開我,如今又是形勢所迫要我離開……穆雲間,其實你也喜歡我,對嗎?”

“不對。”不顧他期盼的眼神,穆雲間毫不留情地道:“蕭欽時,你當時差點掐死我,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我都不會跟你這種人在一起,也絕對不會喜歡你……怎麼,你又要對我發脾氣了?”

蕭欽時把黏連的眼珠從他身上撕開,沉默不語。

穆雲間也沉默了一陣,他繼續往前走,一直到自家院門口,聽著裡面的劈柴聲,心中稍作安定,才道:“我的確不願看到你受傷,也不希望你哪天死在關州,但這不是因為你是蕭欽時,便是其他人,我也一樣會提醒,你把千斤送來我這裡,不就是看中了我的心軟麼?”

“我就是天生的菩薩心腸。”穆雲間沒有波瀾地伸出手:“千斤給我,你回去吧。”

蕭欽時睫毛動了動,把肩上的筐子放在他面前,道:“你要一隻狗,都不肯要我。”

“它是我當年撿來的,我自然要對它負責。”穆雲間拎起筐子,道:“山路崎嶇,早點回去,比較安全。”

蕭欽時的腳像是黏在了地上:“那日山洞……”

“我知道。”穆雲間語氣溫和:“我欺騙了你,還要趕你走,你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的,我沒有怪你。”

蕭欽時掀起睫毛,啞聲道:“你不怪我,卻還是要趕我走。”

“我只是怕你。”穆雲間沒有看他,他輕輕地道:“蕭欽時,我害怕你,我怕哪天不小心惹到你,就會死在你的手上。”

他說的是真的。穆雲間惜命,膽小,怕事,懦弱,甚至還有點逆來順受。他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沒那麼優柔寡斷,一直都清楚哪個選擇對自己更好。

他不想得罪蕭欽時,但也不想喜歡他。

蕭欽時對他的喜歡,以前是負擔,以後也是負擔。

“我知道,我嚇到了你,我以後,不會了……”

劈柴的聲音停了下來,似乎有誰在緩緩往院門這裡走。穆雲間打斷了他:“我進去了。”

他推開院門,直接又關上。

鞏紫衣站在他對面,等了一陣,才道:“他走了。”

穆雲間彎腰把小狗抱起來,走進屋內,鞏紫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窗臺前,沒有多問。

真該死和挨千刀被蕭欽時安排在西京做完了一系列的交接工作,晚了幾日才到,剛進客棧後院,就聞蕭素素一臉疑惑地在跟楚煦說話:“兄長這幾日好奇怪,每天早出晚歸,在城裡一逛一整天,也不知在找什麼。”

兩人走過去,道:“殿下在何處?”

“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蕭素素道:“也不讓任何人跟著,這次來關州之後,他奇怪的很。”

“我們去找一下。”兩人告辭出門。

中午日頭正盛,蕭欽時一襲黑衣,腰上掛著一塊木牌,還有薔薇暗影的腰牌,靜靜地來回走著。

關州貧瘠,素來是鳥不拉屎的地方,近日來往的遊客也基本都是附近幾個州縣的,富人偏多,貴人稀少。

穆澈靠在金玉齋的二樓,望著下方不知道第幾次晃過他樓下的黑衣青年,神情若有所思。

樓下的蕭欽時停了下來,仰起臉開與他對視。

穆澈微微一笑,友善地頜首。

蕭欽時眸色陰鬱地收回了視線。

穆澈抖開扇子,眯了眯眼睛。

身旁,卷丹也顰起眉頭:“這蕭太子,一天來咱們樓下晃幾次,腰牌都要甩到人臉上來了,一點都不忌諱,稍微有點眼力見兒的,都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了,也不怕遇到仇人。”

“怕?”穆澈輕嗤,道:“他行事如此明目張膽,怕不是在勾引什麼勢力動手,若非他只是日日經過,從不上門挑事,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探得了我們的身份。”

“主人行事素來深藏不露,他豈會得知。”

“當年未能除掉這小瘋狗,實在是一大憾事……”

“主人若想除他,倒也不難。”

“與他有仇的是前朝穆氏,我為何要除他?”穆澈眸光微轉,道:“我有幾日未去拜訪君公子了?”

“回主人,近五日了。”

“你去準備一下。”

真該死與挨千刀找到蕭欽時的時候,便見他正坐在橋邊的亭子裡,往身上掛腰牌,除了薔薇暗影的腰牌,還有出入皇宮的太子令牌,驍龍營的虎符,以及西京城防的銀色令牌……

兩人大驚失色:“殿下,這是做什麼?”

蕭欽時板著臉,一言不發地把這次來關州帶的所有牌子都掛在腰上,還嫌不夠招搖,又取出了一個裝得滿滿的錢袋子,裡面隱約露出了半個金元寶。

挨千刀上前兩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殿下,關州偏遠,您這次微服過來,沒有人知道,若是在這裡遇到什麼歹人……”

“沒有歹人。”蕭欽時失落又冷漠地道:“這關州無用之地,根本沒有取孤性命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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