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屋內寂靜了幾息, 穆雲間在他困惑的神情之中,找到了一點安定。

會抓重點沒關係,打消他的好奇心就行了。

“你覺得我小叔說的是什麼事兒?”他反問, 故意加重了小叔兩個字。

蕭欽時果然第一反應就是皺眉,他沉思了一陣,帶著點惡意地道:“肯定不是好事兒。”

“你是不是對我小叔有意見?”

“就是對他有意見。”他想著這幾日穆雲間玩瘋了的表現,心中的火氣便又翻滾了起來, 陰沉著臉在桌前坐了下來,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這麼容易就被轉移話題了。

穆雲間瞥了他一眼,故意鼓了鼓臉頰,假裝不懂道:“我怎麼了?”

“每天打牌,一打就是一夜, 你自己都沒有覺得不對嗎?”

愣愣想了好一陣:“怎,怎麼傷了。”

他仔仔細細回憶那日溪邊之事,腦中晃過那緊閉的雙膝,強行壓下綺思。

穆雲間聽話地給他摟住,對方一邊親他,一邊來扯他肩頭的衣服。

忽然又看向他,道:“是不是石頭弄的。”

“我沒有……”

穆雲間也不甘示弱:“可我今日不想……你尋了人來堵我,更讓我看清你我之間的地位懸殊,你母后說的對,我與你在一起,有利有弊,所能倚仗的不過是你對我之情意,可我只是犯了次小錯,你便尋人關我,之後還要逼我與你……”

他的臉黑的像是末日將近, 穆雲間收回視線, 認真地思索了一陣, 開口道:“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在確認關係之後,還留你一個人過夜。”

“嗯。”穆雲間答應一聲。

蕭欽時一頓,喉結滾了滾,眼神迷濛而剋制:“什麼意思。”

“蕭欽時。”穆雲間一邊由著他動,一邊開口,輕聲道:“你在懲罰我麼。”

“是你先冷落我的……何況,之前你不是也夜夜夢中想我?明明你也是想與我親近的,如今又說什麼……我逼你……”

蕭欽時喘了喘,逐漸清醒過來,道:“我沒有報復你,我就是想親近你。”

蕭欽時怔怔縮手,偷偷看他小刷子似的長睫,心中有些癢,又有些堵。

穆澈一句話的窟窿,他得上百句去補。

穆雲間繼續意有所指地抱怨:“得虧我不是女子,否則遇到你這般莽撞之人,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兩人靜坐片刻,蕭欽時到底沒忍住,抬步朝他走來。

穆雲間在床邊坐著,與他拉開了點距離, 道:“這是在船上, 不打牌我去哪兒?何況,你也看到了, 這幾日我運氣正好, 贏來的錢還不是給我們倆用。”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穆雲間瞪他一眼,道:“小叔說我吃虧就是因為你力氣比我大,總是弄疼我,還有……你總是那麼急吼吼兇巴巴的,嚇人的要命,本來應該是和美之事,偏偏給你弄的像是要吃人。還有你今日是什麼意思,讓他們兩人把我關在這裡,我縱使犯了什麼錯,值得你要動用身份和武力來這樣欺壓我麼?”

若他與穆雲間之間有一個是女子,此前他看過的那些書,便皆能派上用場了。

“那日溪邊……”即便是有目的的說法,穆雲間還是難忍臊意:“你都把我弄傷了。”

穆雲間垂著睫毛,低聲道:“你應該清楚,我也是喜歡與你親近的,但你若是用這種事來報復我……我以後就會怕你,不敢讓你碰了。”

他之後指定還會疑惑,那檔子事兒到底是什麼,明明兩人都是男子,怎麼穆雲間就比人家金貴,給蹭兩下就吃虧了?

穆雲間有點想笑, 說到底, 還是因為這點事兒。

男人的鼻樑頂在他的臉側,呼吸逐漸有些紊亂。

“有石頭的錯,也有你的錯。”穆雲間道:“荒郊野外……那日我回來之後,背也疼,手也疼,腿也疼,你自己……蹭,蹭了多少下,你自己不知道麼?”

“你當真不明白小叔是什麼意思?”

蕭欽時身體的溫度往日很低,但每次親他的時候,穆雲間都能感覺到他嘴唇的溫度一點點地升高。

關於這件事,蕭欽時與他很難共情。

他滿心都是失落與遺憾。

如果不完全打消蕭欽時的疑慮,只是轉移話題根本不夠。

他倒是清楚哪個才是重點。

蕭欽時迷茫地望著他。

直接就別過了頭。

蕭欽時的目光先從他臉蛋移到他的雙腿,然後又移到門口,陷入沉思。

“我差你那點錢麼?”

因為他認錯態度不錯,蕭欽時放緩了表情, 道:“今晚不許出去了。”

蕭欽時的憤怒轉為委屈。

他越說越委屈,眼睛都紅了起來,重重將他的手推了開。

蕭欽時呆呆望著他。

他悶悶不樂地伸手來抱穆雲間,低聲道:“那我今日輕一些。”

他已經沒有臉再說下去。

他不提這個還好,提起來穆雲間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咬了下牙,道:“之前是之前,總歸我這幾日沒有做過夢。”

“你日日想著聚眾賭博,自然不會夢到我,你今日好好在屋裡休息,定還會做夢。”

穆雲間做出惱羞成怒的樣子:“不會!你今日這樣欺負我,我才不會夢到你!”

蕭欽時沉著臉,道:“那你就試試。”

“試試就試試。”穆雲間直接上了床,道:“你今晚不許碰我。”

“我不碰你。”蕭欽時眯了眯眼睛,陰惻惻地道:“你肯定會夢到我。”

穆雲間瞪了他一眼,翻身背了過去。

蕭欽時寬去衣服,直挺挺地躺在了他身邊,雙目合攏。

穆雲間生了會兒氣,逐漸放平了呼吸,閉上眼睛。

室內逐漸安靜了下來,只有兩人綿長而均勻的呼吸聲。

事實上,穆雲間根本沒睡,他正緩緩嘗試著鞏紫衣教授的吐息之法,讓自己的身體陷入假性的睡眠。

他身側,蕭欽時也一點兒沒睡,他閉著眼睛,仔細聽著穆雲間的呼吸,確認他的身體正在從清醒轉為睡眠。

兩人各懷鬼胎,腦子各自忙碌。

不知過了多久,穆雲間忽然感覺身邊的蕭欽時動了一下——

來了!

今晚一定要抓住這個壞東西!

那動靜倏地又消失,蕭欽時似乎只是簡單翻了個身。

他果然在觀察我!穆雲間忍住心中的洶湧,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瞬間的波動被他捕捉到了,於是又強行讓自己再次休眠。

蕭欽時偏頭看身邊人。

眼底有些疑慮,他調整了一下睡姿,重新閉上眼睛,小睡了一陣。

穆雲間等啊等,等到忍不住翻身來看他,都沒有等到他動手。

他重重踢了幾下被子,剜了蕭欽時一眼,因為不知道蕭欽時會不會動手,只能強迫自己睡覺,養精蓄銳。

但他白日裡睡了一整天,怎麼可能睡得著。

便躺在那裡,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胡思亂想。

外面的巡邏兵又走過了一次,蕭欽時睜開了眼睛。

豎起耳朵,心上人的呼吸和心率都放的很慢,接近了往日的深眠狀態。

他輕巧地翻身,故意沒有隱藏動作。

穆雲間依舊睡的很沉,全然沒有清醒的痕跡。

蕭欽時先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穆雲間偏頭,無意識地蹭了蹭肩膀。

真的睡著了。

蕭欽時一點點地翻身,來到他的身上,徐徐壓下,吻了吻他的額頭,再舔了舔他的嘴唇。

穆雲間的呼吸還是很穩。

蒼白的手指熟門熟路地從他肩膀滑下,一路來到腰間。

蕭欽時身體一點點地矮了下去。

穆雲間靜靜感受著身上的動靜,心情是鍛鍊多日的古井無波。

氣溫一點點地升高,蕭欽時一邊聆聽著他肺腑的動靜,一邊熟練至極地挑逗,直到——

一隻潔白的手無聲無息地伸過來。

蕭欽時:“嗯……?”

耳朵忽然被一把揪住。

他被迫往前,重新趴迴心上人的上半身。

穆雲間的手軟軟的,用的力氣卻並不小,蕭欽時跟他對視了一眼,微微躲閃。

“這就是你說的,肯定會做夢。”穆雲間開口,道:“手動做夢是吧,嗯?”

蕭欽時試探地想要搶救自己的耳朵,小聲道:“疼。”

“你還知道疼?”

“……”

蕭欽時微垂睫毛,撒嬌一般來親他的臉。

穆雲間推他,又耐不住他的力氣,只能任由他一下下蹭著自己:“穆雲間,我錯了。”

認錯的態度可真快。

穆雲間道:“起開。”

蕭欽時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聽話地從他身上起開,還體貼地給他拉了拉衣服。

穆雲間板著臉起身下床,先是來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水,平復了一下心裡和身體上的躁動。

接著,他映著江面圓月的光輝,取出火摺子點燃了一盞燈。

挑起燈,走回來照向蕭欽時的臉。

蕭欽時微微抬手擋了一下,眼珠從胳膊上露出瞧他,微微抿了抿嘴唇,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穆雲間道:“正好我今天晚上睡不著,專等著抓你呢。”

蕭欽時放下了手臂,主動把臉往燈邊湊,神情無辜:“抓到之後呢。”

“……”穆雲間噎了一下,然後把燈放下,坐在椅子上,道:“蕭欽時,你知道自己這樣叫什麼嗎?”

“陽奉陰違。”

“嗯。”穆雲間道:“那你知道陽奉陰違會對你我這段感情傷害有多深麼?”

“不知道。”蕭欽時表情平靜,道:“我覺得你自打知道自己會夢到我之後,反而對我更加親近了,這是好事。”

“但我現在知道了,你覺得我會怎麼樣?”

“……”蕭欽時低頭,十指交叉,大拇指相對繞圈,沒有出聲。

“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北境,你去睡隔壁。”

繞圈的拇指頓住,蕭欽時仰起臉看他,臉色微變。

穆雲間不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你我如今剛剛確認關係,你便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如何能相信你日後不會負我?”

“我自然不會負你。”

“你知道你這樣做,讓我有多難堪嗎?”

“……”

“你知道。”穆雲間咬著牙道:“但你還是這樣做了,就為了滿足你的私心,或許有朝一日,你遇到比我更好看的,你還會揹著我去收藏別人。”

“我不會!”蕭欽時猛地從床上竄了下來,明顯也有了火氣,道:“你可以就事論事,但不能汙衊我。”

“我只看到你為了一己私慾全然不顧我的心情!”

“什麼叫一己私慾?!”蕭欽時雙目微瞠,道:“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有所親密本就難免,可是你呢,你給我定那勞什子的四不許。你不讓看話本,我不看,你不讓我到處去說我們的關係,我不說,你不讓我嚇你,我也沒有對你再兇過,但你連碰都不讓我碰!穆雲間,你捫心自問,你當真喜歡我嗎?!”

穆雲間剔透的眼珠靜謐了下去,他靜靜望著蕭欽時憤怒的神情,緩緩道:“蕭欽時,我可以很直接的告訴你,我不喜歡你對我動手動腳,也不喜歡你不分場合的佔有慾,更不喜歡你每時每刻都要黏著我,我是成年人,不是你的收藏品,我有權利決定要不要讓你碰,讓你什麼時候碰,同樣,我也不會強求你必須給我碰,你若不喜歡,也可以拒絕我。”

“你明知道我不會拒絕你……”

“這是你的事。”穆雲間道:“我與你是完全不同的人,對我來說,喜歡一個人並非要無時無刻貼在一起,如果你認為我的表現不能讓你滿意,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我是不喜歡你,我可以考慮離開。”

蕭欽時神色劃過一抹慌亂,道:“你,你答應隨我回北境的……”

“我是答應了你。”穆雲間輕聲道:“我知道你很喜歡我,蕭欽時,我也喜歡你,隨你去北境便是我的決心。只是如今的相處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保持一段讓我感到舒適的關係,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些獨處的空間,你可以明白麼?”

“我不明白。”蕭欽時低下了頭,他心中像是陡然被掏出了一個大洞:“穆雲間,我喜歡你,我想跟你親近……我不懂,你為什麼明明喜歡我,卻排斥我的靠近……”

“我沒有排斥。”穆雲間的嗓音放的更輕,“我只是不習慣,我在與你好好商量,希望可以找到你我都舒適的某個度,你可以理解我麼?”

“我不理解。”蕭欽時睫毛變得溼潤,他啞聲道:“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穆雲間沉默了一陣,轉身把燈放回了桌面。

蕭欽時頓時上前一小步,似乎擔心他一轉身就消失了一樣。

“我可以跟你分床睡。”蕭欽時試探地要求:“我就睡在地上,絕對不會再動你,好不好。”

穆雲間回身,笑了下,道:“好。”

生怕他反悔似的,蕭欽時馬上去櫃子裡拿了一個草蓆,直接鋪在地上,並很快找來一床被子,在上面躺了下去。

烏黑溼潤的眸子望了過來,像是在等待他的檢閱。

穆雲間走到床邊,蕭欽時的眼珠便跟著他。

穆雲間一轉身,便又對上他的眼睛。

明明還是很傷心的樣子,但全然沒有自尊受創……不,他根本沒有自尊,也沒有所謂的羞恥心。總是這樣沒出息的跟在他身邊,黏著他,不管怎麼被兇,不管他說了多少不好聽的話,總歸就是要喜歡他,就是要跟著他。

穆雲間拿著枕頭,在他身邊蹲下來。

那雙烏黑的眼中便又被撒入了點點的光,他馬上抬起脖頸,讓穆雲間給他塞在了腦下。

“穆雲間,你還是喜歡我的。”聲音又變得篤定了起來。

穆雲間點點頭,轉身回到床上。

他表現的冷淡,蕭欽時的眼睛便又暗淡下去。

他平靜地拉了拉被子,卻見對方躺在床上之後,又轉了過來,側躺著望著他。

蕭欽時又止不住地歡喜,揚起嘴角。

穆雲間也笑了一下,道:“蕭欽時,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

“什麼都喜歡。”蕭欽時頓了頓,道:“也不是。我喜歡你對我好,喜歡你看著我,喜歡你對我笑……不喜歡你不理我,不喜歡你兇我,不喜歡你非要隔著老遠看著我,也不喜歡你不許我這樣不許我那樣……”

“那麼不喜歡,還要跟我在一起。”

蕭欽時似乎被問住了。

然後,他似乎意識到什麼一樣,神情似傷心,又似憤怒:“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他對穆雲間的喜歡,既像是本能,又像是天性,穆雲間千不好萬不好,但他只要對他笑一笑,所有的不好就忽然都變成了好。

他曾經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時常做著那一個夢魘。

眼睜睜看著那一塊塊的人體組織在他的視線中煮爛煮化,完好的頭顱逐漸爛到髮絲脫落,無神的眼珠直直地對著他,臉部都像蠟一樣地融化掉。

那是他自母胎之中,便極為親近的兄長。

這世間有萬般景色,在他看來卻只是石頭與水與木;世上有萬種美人,於他來說,卻能從皮看入骨,只覺得剁碎了之後,也不過如兄長一般是一團爛肉。

但穆雲間不一樣。

第一眼見到他,他只覺得這人的皮囊尤其的好看,他想象了一番將他剁碎之後的樣子,或者將他白嫩的皮肉從身上一刀一刀剮去的樣子。

他想他應該會哭,會鬧,會逐漸呆滯麻木,然後抽搐著,只剩下一具枯骨。

那是他第一次無比具象地可以想象出,一個人從美好到被毀滅的樣子。

穆雲間與旁人其實沒有什麼不同,他不過就是比別人好看了點,比別人多了一點美好,畢竟旁人他都是一眼看到毀滅。

他覺得很有意思。

他喜歡盯著他看,想象著他美麗的皮囊腐爛凋零,從骨頭上脫落的樣子。某個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一朵花從盛開到枯萎是怎樣一種變化;也逐漸明白了,一座山的從盛冬到濃春,是怎樣一種更迭。

他所看到的世界,不再只有毀滅的模樣。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掠奪他,想要在他最美好的時候佔有他。

彷彿這樣,他就可以擁有更多的美好,以此將那些不好的東西通通擠出夢魘。

他最愛他的時候,是他將他推下懸崖之後。

最恨他的時候,也是他將他推下懸崖之後。

那個時候,他反覆地看到鮮活與死亡,怒放與凋零,他時常自己在笑,然後又忽然大哭了起來。

他本能地追逐著他,不擇手段地也想要留住他,他想永遠擁有他。

沒有為什麼。

就是單純的本能罷了。

一股與生俱來的,想要融入世界,感受一切的本能。

穆雲間就像是他連線整個世界的紐帶。

僅此而已。

他就是喜歡他。

就算穆雲間帶給他的難過多於開心,他也還是喜歡他。

穆雲間很快睡了過去,這一夜,他沒有再感受到任何打攪。

他白日裡睡得多,晚上便睡得少,睜開眼睛的時候,蕭欽時還在睡。

他看了一眼天色,起身從床上下來,地上的蕭欽時便立刻睜開了眼睛。

他一睜眼就是很警醒的狀態,直直盯著穆雲間,張嘴想說什麼,又立刻閉上了。

穆雲間一笑,道:“想問什麼就問。”

蕭欽時陰陽怪氣:“我若問了,你又要說我沒有給你空間。”

穆雲間白他一眼,道:“我方才是在試探你,如今看來你過關了。”

他拉開大門,走向甲板。蕭欽時默默坐了起來,在跟出去與不跟出之間權衡了一陣。

最終選了個折中的法子。

此刻接近凌晨,穆雲間披著長髮,懶懶靠在甲板的護欄上,遙遙望著北方星辰。

蕭欽時靠在船艙內,遠遠地望著他。

江風把他的頭髮吹了起來,衣襬也在護欄前翻動。

前方是一覽無餘的江景與靜靜匍匐在遠處的山影。他身段風流,腰肢細細。在這寂靜的深夜,圓月之下,彷彿要飛昇而去。

穆雲間忽然回頭,看向了他,眼眸柔和中染著一抹無奈:“那麼遠幹什麼。”

“是你說要與你保持出適當的距離。”

那你倒是別跟出來啊。

穆雲間心裡一軟,道:“過來。”

是試探還是真的,蕭欽時不確定,也就沒有動。

“這不是釣魚執法,是真的讓你過來。”

蕭欽時慢吞吞地走了過去,來到護欄前,與他保持出了一臂的距離。

比起差點被趕去隔壁房間睡,這種距離讓他相對滿意。

穆雲間也很滿意,他低頭看了一眼船下的江水,幽深一片,彷彿能將人吸進去一樣。

“其實那個地方不是天外,那叫現代。”

蕭欽時看向他。

穆雲間眨了眨眼睛,道:“那裡之所以聽上去像是神仙的國度一樣,是因為我們集結了許多古代……就是如今這個時代一直追溯到幾千年後,這群人的想象與智慧,我們與海外建交,不同的文化之間碰撞出更多鮮明的火花,也是我們之所以可以發展成那樣的主要原因。”

他問蕭欽時:“你父皇與你說過麼?”

蕭欽時搖了搖頭,道:“他說那是可望不可即之地。”

“對於如今來說,確實如此。”穆雲間附和道:“但那裡的人也並非都是神仙,我們與你們一樣,都是普通人……甚至,因為科技的進步,我們比你們現在的人還要脆弱許多,我們也不會武功,沒有內力,若是墜崖,基本九死一生。”

“你的意思是,你和父皇其實都是從幾千年之後過來的?”

“可以這麼說,但又不太一樣。”穆雲間想說什麼,又吞了下去,轉移話題道:“其實我沒有父母。”

蕭欽時立刻來看他。

“我十歲那年,爸媽……就是父親和母親,遇到了墜機事故,飛機是你父皇跟你們說的,可以在天空中飛行的鋼鐵大鳥,這是我們那個年代裡非常方便,但也相對比較危險的交通工具,一旦墜機,就很難會有活口。”

蕭欽時盯著他,一動不動。

“後來,我就自己一個人長大,也不完全是一個人,我爸媽的好朋友,收養了我,給我吃給我穿,教會了我生活的本領,再大一些,我就自己搬了出來……因為,我不習慣寄人籬下,當然了,他們其實都對我很好,只是跟別人住在一起,到底不如自己自在。”

蕭欽時不自覺地朝他湊近,一臂的距離,逐漸縮減為半臂。

穆雲間也沒有排斥他的靠近。

“我來這裡的時候,是二十六歲,父母雙亡,生活順意,不愁吃穿,沒有什麼更大的變故。”

“所以,蕭欽時,我可能不太會跟人相處,也不太會依賴別人,我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自己一個人經歷,能不求人就不求人……我也習慣了,一個人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今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經營好與你的這段感情,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蕭欽時,我不討厭你,真的……從一開始,我就沒討厭過你……”

他透亮的眸子抬起來,圓月的光輝灑落其中。

江河廣闊,山影巍巍。

那餘下的半臂之距,也消失無蹤。

“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聽過你的名,那時……我就很喜歡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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