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間是被她抓著肩膀放下去的,他被顛的頭暈眼花,勉強扶著門口的方長石墩站穩,微微甩了甩頭。

他頭上本就素的厲害,沒有髮飾固定,挽起的烏髮垂下幾縷,將化著精緻妝容的臉龐襯出幾分風塵氣,更添風情。

蕭素素一躍而下,上下打量著他,又一把將他抓住。

穆雲間還沒緩過來,就又被她拖著進了門。

方才一路向北,穆雲間就看出蕭素素並沒有帶他入宮,但奇怪的是,她如今尚未出閣,自然是要住在皇宮裡的,難不成蕭不容破例給她立了府?

“你日後便住在這裡,我會派人照料你的起居,你不可私自出門,更不可隨意與外人交流,若是膽敢做出任何對我蕭家不利之時,我便立馬取你性命,聽明白了嗎?”

穆雲間揉著腕子,老老實實點頭。

蕭素素看向他的手腕,忽然又伸手來抓他,穆雲間沒能躲掉,直接給她擼起袖口。

那腕子潔白,一路過來,指痕已經由紅轉青,變得淤紫,看上去觸目驚心。

蕭素素愣了一下,道:“母后這名字倒是沒賜錯,還真是嬌氣.”

穆雲間:“……”

這事兒真不能怪他,蕭家人各個習武,又有那勞什子的內力,不說蕭欽時,就說蕭素素,放眼江湖也是一流的高手。

他一個出場總計字數不足五千的炮灰,純純樂子人,怎麼可能跟主角團相提並論。

穆雲間也不生氣,他只是輕輕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回來,道:“謹遵公主安排.”

他表情平靜溫和,看不出半分不喜,明明妝的明豔勾人,卻又顯得冷淡疏遠。

蕭素素莫名不喜,道:“拿水來,把臉洗乾淨,日後不可再做這般惑人姿態.”

穆雲間也不多說,讓洗便洗。

蕭素素環胸瞪著他,穆雲間捧起水潑在臉上,拿手巾擦去臉上的脂粉,之後又換了盆清水,再洗了一遍。

蕭素素倚靠在門前的身影逐漸站直。

穆雲間臉側的碎髮皆被水浸溼,額上也溼了不少,整張素白的臉露出來,褪去了嬌豔,卻越發讓人移不開視線。

像剛剛出水的芙蓉花,明明清清淡淡地長在那裡,卻叫人想要採摘。

她以為穆雲間妝成那樣是為了勾引蕭欽時,但看到他的素顏,蕭素素才恍惚覺得,穆雲間似乎是想要遮掩什麼。

“公主,可還有其他吩咐.”

穆家真是好算計,這張臉根本不需要刻意勾引任何人,就能讓人心甘情願送上一切。

“公主?”

“嗯.”

蕭素素掩唇出聲,道:“不必了.”

屋內靜了幾息,蕭素素道:“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穆雲間又一次被迫改了居所,不得不先在屋內轉了一圈兒熟悉環境。

其實蕭素素這種做法才是正確的,如果蕭家父子不是別有居心,把他殺死,或者放逐在這種不能靠近皇宮重地的地方,才能防止他萬一有二心。

但在這裡,他就很難再接觸能夠發出命令的人,相當於被關進了一個大點的牢籠,想要離開只有等待一條路。

穆雲間心情有些黯然。

蕭素素還不許他變臉,成功逃離的可能性直線下降。

蕭素素一路策馬,走到回宮的必經之地,便被一輛馬車攔住。

蕭欽時推開車門,神色陰鬱:“她人呢.”

“哥.”

蕭素素策馬上前,停在車旁,告狀道:“你不知道,我今日去你府裡的時候,她那狐媚的樣子,明顯就是不安好心.”

“我問你,她人呢.”

“我只是把她囚到了東街別院,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你留她做甚?”

確定穆雲間安全,蕭欽時的神情緩和了一些,道:“你無需多問,我自有分寸.”

他抬手要關門,蕭素素又道:“你不信我是不是?你是沒見她今日那妝,衣服頭飾都不像樣,就臉跟鬼魅似的,妖得很,她如果真的沒有別的心思,做什麼這樣打扮?明顯是對你存了心思.”

蕭欽時眸色微閃:“……對我,存心思?”

“不然呢,她住在你府上,不是為了勾搭你,還能為了什麼?”

穆雲間趴在窗前的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望著天。

春日到來,南遷的燕子都已歸來,他聽了一陣那嘰嘰喳喳的聲音,默默把下巴壓在了手臂上,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辦啊。

蕭素素這麼一打斷,他之前的計劃都實現不了了。

難道真的要任由自己被關在這個小院裡,等到年齡漸長暴露身死?

或者一輩子男扮女裝孤獨終老?

絕對不行!

穆雲間從窗前起身,出門往後面走去。

他身旁,始終有兩個婢女跟著,和剛到太子府時差不多,名為照顧,實為監視。

這院子倒是不大,十幾分鍾就能繞院一圈,相比起太子府等地方來,可以說是小門小戶。

如果不是受制於人,若是能在這個世界有這麼一個安身之處,倒也不錯。

院牆旁邊都清理的很乾淨,放著一些層疊的、未用完的磚瓦,竹竿,長棍等雜物……沒瞧見狗洞。

院牆很高,以穆雲間的體力,踩著磚瓦爬上去應該也不是特別費工夫,跳下去最壞的結果就是崴個腳。

逃跑不是說不可能,但一旦被發現……就會被認為是心虛,不給出一個挑不出毛病的答覆,怕是難過得去。

只能靜觀其變了。

如果僅僅只是他一個人呆在這裡,不需要應付任何人,等時間長了,蕭家人把他忘記,戒備的人逐漸不把他當回事……

也還有機會。

穆雲間安慰了自己一番,重新走回前院,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蕭欽時聽到動靜轉身,便見他眼睛猝然亮起。

接著,他按捺著,揚起嘴角,快步行近,喊他:“殿下.”

……果如素素所說,穆雲間對他存了心思。

蕭欽時唇邊微翹,道:“我來接你回去.”

穆雲間一臉驚喜。

雖然說跟在蕭欽時身邊也有風險,但總比在這裡苦等的好。

“那,公主那邊……”

“她做不得我的主.”

蕭欽時拉住他的手,低頭看到他腕上傷痕,笑意消失。

穆雲間忙拉下袖子,道:“不礙事,公主力氣大了些,但沒壞心……她,也是為了殿下好.”

蕭欽時嗯一聲,道:“是我考慮不周,你身份敏感,我應該命人好生看護.”

穆雲間一時沒弄懂他這個‘看護’的意思,是保護他不被蕭素素帶走,還是要讓所有人認為他並未對自己掉以輕心……但兩者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穆雲間想著,表忠心道:“無論旁人如何看我,我對殿下都絕無二心.”

蕭欽時愣了一下,穆雲間愈發誠懇:“我發誓,如果穆氏有人聯絡我,一定報給殿下知曉.”

他說的是真的。

原身對自己家裡人都沒什麼感情,更別說他這個穿越來的了。

在龍傲天型別的小說裡,跟主角團作對絕對沒好下場。

穆雲間如今只想活命。

何況,他在看書的時候,代入的可是蕭不容一家,對穆凜一行人完全沒有任何好感。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穿成這炮灰樂子人,穆雲間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

蕭欽時眼中柔情繾綣,徐徐攥緊他的手指:“回去吧.”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穆雲間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步伐輕鬆地下了馬車,臉上油然而生一股欣喜,雀躍道:“到家了.”

自打穿來這裡,他在太子府是呆的最久的,本來沒覺得這裡有什麼好,但被蕭素素扔到那個院子裡,他才發現自己在這裡是最從容的。

一來身邊人他已經熟悉,二來雖然不知道蕭欽時心裡怎麼想,但他表面對自己的確沒得挑。

蕭欽時又看了他一眼。

原來在嬌嬌心裡,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家……

蕭欽時命人去拿了祛瘀的藥油,走向因為無聊而開始發呆的穆雲間。

面前投下陰影,穆雲間回神。

蕭欽時熟稔地拔掉瓶塞,將藥油倒在掌心輕搓,示意:“手.”

“不用那麼麻煩……”蕭欽時手掌貼上他的手腕。

藥油的觸感先涼後熱,他素來冰涼的手指也染上了一些溫度。

蕭欽時表情認真,細細推著他手腕上的青紫。

穆雲間僵硬地伸著手,心裡滿是尷尬。

蕭欽時倒是很自然,一邊揉還一邊問他:“疼麼?”

穆雲間搖頭。

“以後不會再發生脫離我掌控的事情了.”

蕭欽時道:“即便父皇母后傳喚,我也會陪在你身邊.”

啊?穆雲間一時沒反應過來。

折騰了這麼一天,穆雲間晚上睡的很沉。

又是沒察覺蕭欽時有什麼動靜的一夜,這次他倒是醒得早,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剛矇矇亮。

屋內暖融融的,即便穿著單衣下床也完全不會感到涼意。

穆雲間謹記著自己通房的責任,披了件外衫,出小屋準備伺候蕭欽時起床。

寢居依舊空無一人,外面也沒有任何動靜。

又出去那麼早?

穆雲間揉了揉眼睛,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心裡想著古人好辛苦,幸好自己無事一身輕。

再次閉上眼睛,卻是怎麼都睡不著了。

想著古代空氣清新,院子裡還有一個那麼大的人工湖,不如出去散散步。

穆雲間神色清明起來,從床上一躍而起。

“我愛鍛鍊身體好好……”穆雲間哼著歌兒洗漱完畢,隨手抓起簪子在腦後挽了個髮髻,提著裙襬跨出主屋後門。

後院清幽,竹林已經煥發新綠,石臺之上擺著幾盆珍貴的花草,穆雲間深吸一口氣,忽見竹林像是被颶風傾軋一般往側方歪斜,但空中卻又沒有半分風聲。

這一幕彷如默劇,叫穆雲間微微睜大眼睛,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倏地,像是那股無聲的颶風已經過境,竹林驀地重新彈得筆直,伴隨著竹葉散落的嘩啦之聲,左右搖擺。

間隙伴隨著偏重的物體墜落之聲,穆雲間眼尖地看到是幾隻來不及逃走的飛鳥屍體。

“恭喜殿下默海神功更近一層.”

凝滯的空氣重新恢復流淌,一道陰柔的嗓音傳來,穆雲間這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呼吸。

蕭欽時沒出府,是在練功。

他的武功跟他的人一樣,看上去陰鬱靜默,卻威壓似海。

書中描述,他出手的時候就連身邊人都很難察覺,因為他練的就是靜水流深的身法,整個人猶如一把黑黢黢的劍,因為顏色過於深沉,導致讓人看不到刀鋒,但一旦出手,就肉爛骨碎,生死不能。

竹林旁邊,巴掌大的鳥雀無聲地顫著羽翼。

它還沒死透,但已經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穆雲間心情複雜地移開視線,只覺得頭頂壓下一層陰霾。

他轉身,剛要退回去,就見竹林上倏地躍上一道妖嬈的身影,那是個辨不清雌雄的男人,他穿著緊身的黑衣,肩頭一朵怒放的黑薔薇綴著長長的披巾,斜斜垂至腰下,臉上卻突兀地蒙著一層白紗,露出的眼睛狹長而魅惑,看上去就是個邪物。

“原來是殿下的心肝兒.”

同樣妖嬈的嗓音帶著笑意,穆雲間扯了扯唇,知道他就是蕭欽時的手下之一,挨千刀。

“嬌嬌?”

後方傳來蕭欽時的聲音,穆雲間只好穿過竹林間的小道。

眼前豁然開朗,湖面幽靜,風過泛起粼粼微光,發出新芽的老柳彎著腰,試圖將自己的枝頭探到水裡。

旁邊的空地上擺著幾個兵器,蕭欽時把劍丟回兵器架上,一見到他就露出了笑容:“醒了?”

“我以為,殿下去上朝了.”

“今日無朝.”

蕭欽時道:“對了,這兩個是我朋友,真該死和挨千刀.”

挨千刀已經從上面下來,懶懶靠在兵器架上,真該死穿著灰青色的勁裝,懷裡抱著一柄僅有三指寬的窄刀,他只是蕭欽時的護衛,身上並無薔薇標緻。

不止如此,他長得非常正氣,面容英挺俊朗,看上去像個江湖大俠。

他和挨千刀不一樣,不喜歡拖泥帶水,也不喜歡折磨人……

“嬌姑娘.”

他頜首對穆雲間問好,嗓音清朗,看上去非常的正,跟蕭欽時和挨千刀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穆雲間急忙回禮。

他並不敢小瞧對方。

第一次看到真該死出場的時候,對方還非常看不慣挨千刀殘忍的作風,那個時候穆雲間心中一軟,心道蕭欽時身邊總算有個正常人。

但沒過幾頁,穆雲間就看到他刀隨身動,半分鐘後,幾個敵人的腦袋齊刷刷地掉了下來。

脖頸噴出血液,挨千刀相當嫌棄地擰眉。

真該死站定去看,肅殺的表情和緩下來,語氣溫和:“這是秋收的喜悅.”

挨千刀:“?”

真該死沒有解釋。

但穆雲間讀懂了。

秋季熟透的果實落地,可不就是這麼個掉法。

挨千刀偏頭看了穆雲間一眼,挑眉道:“你嚇到她了.”

真該死默默後退了一步。

蕭欽時已經道:“不必害怕,他們都是好人.”

這要是光看書也就算了,穆雲間當然知道他們沒殺過無辜之人。

但此刻站在這些人面前,穆雲間只覺得窒息和暈眩。

他身為前朝的皇子……到底怎樣才能跑的出去?!

“以後挨千刀負責保護你,他只聽我一人命令,絕對不會再讓你被其他人帶……”蕭欽時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臂,並上前一步,攬住了他的腰:“怎麼了?”

穆雲間有些難以承受:“……保,保護我?”

他雙腿發軟,下意識抓緊了自己胸前的衣物,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挨千刀站直身體,疑惑地看了過來。

蕭欽時一頓,道:“你若不喜歡他,便換真該死.”

穆雲間下意識看了挨千刀一眼,後者眸色微眯,臉上明顯劃過不快。

穆雲間立刻搖頭,道:“不,我,我喜歡.”

他一邊說,一邊藉著蕭欽時的力量站直,道:“那,那你先練著,我回屋去……”

他感覺大腦缺氧,急需冷靜。

穆雲間強作鎮定,原路返回,回到主屋之後,便立刻跌坐在椅子上。

他趴在桌子上,雙眼有些發黑。

蕭欽時的出發點也許是好的,但被挨千刀看著……他這個男扮女裝隱藏身份的人,以挨千刀的敏銳度,他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發現疑點。

都怪蕭素素!

眼前被推過來一杯水,穆雲間恍惚兩秒,仰頭灌了進去。

肚裡有了東西,穆雲間稍微好轉一些,後知後覺看向給自己遞水的人。

他猛地坐直:“殿下,練完了?”

“我擔心你.”

蕭欽時簡單解釋,道:“你若有什麼想法,儘管跟我說,不必顧忌他們.”

他們雖然相處的像是朋友,但那兩人畢竟還是下屬,決定權始終都在他手裡。

“我,沒什麼想法啊……”在他凝重的目光下,穆雲間只好胡亂編了個理由:“他們的名字都好嚇人.”

不等蕭欽時回答,穆雲間就忍不住埋怨:“還有青蛇綠蠍什麼的,女孩子起那種名字多難聽啊,總讓人想到毒蟲什麼的……白天也就罷了,要是晚上遇到什麼事想到這些名字,哪裡還睡得著?”

不說還好,一說,穆雲間就啞了嗓子。

他好好的一個二十一世紀小青年,莫名其妙穿越也就算了,身邊還沒一個正常人。

如今除了靠臉,居然沒有半點活路。

察覺到他的委屈和畏懼,蕭欽時抿了抿嘴,道:“你想叫他們什麼?”

“我不喜歡該死,也不喜歡挨刀,還有蛇啊蠍啊,聽著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被他柔聲安撫,穆雲間發洩的情緒稍微緩和,接著又道:“還是吃飯吧.”

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穆雲間早膳不吃葷,上菜的事情沒有什麼波折。

等待飯菜上桌的時候,蕭欽時忽然開口:“日後,你二人便改叫小青,小綠.”

他記得穆雲間之前這麼喊過兩人,本來以為他只是跟府中下人相處的親近,未料是害怕那些名字。

等到青蛇綠蠍高高興興地謝了恩,穆雲間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真該死,挨千刀.”

隨著這聲音,兩道身影出現在後門。

蕭欽時道:“你二人日後改名,小真,小千.”

兩人:“?”

穆雲間:“……”

他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悄悄去看那兩人,臉色明顯都不太好看。

“怎麼?”

蕭欽時道:“有意見?”

“屬下不敢.”

兩人齊聲,皆看了一眼穆雲間。

穆雲間下意識想給他們跪下,急忙道:“不然,叫別的也行……男子稱小,不太好聽.”

蕭欽時沉吟:“大真,大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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