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我回來了.”
獨屬於少年變聲期的沙啞聲音有些特別，但並不難聽。
顧觀南雙手插兜，書包懶散的掛在肩膀上。
他進屋後發現客廳沒人，隨手將書包往沙發上一扔，循著聲音走進餐廳。
小孩歡聲笑語的聲音沒了餐廳門的阻攔，肆無忌憚的擠入顧觀南的耳朵裡。
顧觀南看著院子裡渾身上下洋溢著開心的顧瑾鈺，眉尾微挑，走進院子內。
顧凌還在膝上型電腦上處理公司的檔案，頭也不回的說道：“回來了？”
“嗯.”
顧觀南隨手往樹上一靠，正巧見到顧瑾鈺不知道從地上撿起一朵花瓣，然後轉頭把花瓣放在了顧願的頭頂上。
顧觀南：……
他一言難盡，心想幸好被玩弄的那個人不是自己，結果下一秒就聽到顧瑾鈺軟著嗓音喊：“哥哥.”
但被喊的物件不是他，而是頭頂被放了個花瓣的顧願。
顧觀南：？？？
顧觀南輕嘖：“小笨蛋，喊誰哥哥呢.”
話音落下，他就聽到一聲嗤笑。
顧觀南扭頭，看向嘲笑自己的聲音來源，他的老爸。
顧凌合上電腦，望向大兒子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揶揄：“弟弟的醋也要吃？想讓鈺鈺喊你哥哥，光靠躲這麼遠偷看是行不通的.”
“……”顧觀南摸了摸鼻子，“知道了，這不是怕他不喜歡我嗎.”
顧凌抬了抬眉頭，目光跳過顧觀南，看向他身後的顧瑾鈺。
那邊玩鬧的顧瑾鈺似乎感覺到這道視線，轉過身也看了過來，臉上的還掛著甜甜的笑，淺色的眼眸滿滿都是開心，被他看的每一個人都會忍不住跟著一起笑。
顧凌也不例外，向來在公司裡以冷麵魔鬼著稱的人，也彎起了嘴角。
“他很乖，福利院那邊將他養得很好.”
顧凌臉上掛著淺淡的笑，人也看起來溫柔了幾分，“有空可以陪著他玩一玩.”
顧觀南：“嗯.”
兩人談話間，顧瑾鈺自己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著兩人的方向跑了過來。
顧凌有些詫異，但還是張開了雙臂。
然後就被顧瑾鈺撲了個滿懷。
“爸爸，鈺鈺肚肚空了.”
顧瑾鈺爬上顧凌腿上坐著，他十分自然地撒著嬌，這就像他與生俱來的天賦，被撒嬌的人總會恨不得把天底下最珍貴的東西捧到他面前。
顧凌扶著顧瑾鈺後背防止他掉下去，同時摸了摸顧瑾鈺肚子：“讓我摸摸看，鈺鈺肚子空了？”
顧瑾鈺不知道這是顧凌在逗他，重重地點著小腦袋：“空啦.”
顧凌狀似思考著，又笑著問：“那鈺鈺想吃什麼呢？”
這可把小顧瑾鈺問倒了，他把小腦袋裡的記得的好吃的都想了個遍，也沒能想出來最想吃的。
顧瑾鈺抬手就要咬手指，還好被顧凌注意到及時攔住了。
顧觀南也看到這一幕，也跟著拎起安靜走過來的顧願，夾在胳膊下往屋裡走去：“先帶去洗手吧.”
顧凌也正有這個意思，單手抱著顧瑾鈺跟著走向廚房。
顧瑾鈺坐在顧凌結實有力的胳膊上，甜甜的發出可愛的驚歎：“哇，鈺鈺坐高高.”
雖說福利院的姨姨和志願者姐姐都很好，但大家基本上都是女性，顧瑾鈺還很少被這麼單手抱得這麼高坐著。
顧願一直往弟弟那邊看，直到他被顧觀南抱到廚房水池那邊洗手，才慢慢收回視線，安靜的洗著自己的手。
廚房的水池沒有專門給小孩子裝小凳子，顧瑾鈺的身高肯定是夠不著的。
他能在水池裡洗手，全靠顧凌在背後託著他，才能夠著對於小孩子來說又高又遠的水閥。
顧瑾鈺乖乖地洗完手，重新坐回餐桌邊的專屬座位，翹著小腳看著晚飯被一一端上餐桌。
越清灀也在這個時候下樓，餐廳一時間溫馨又歡樂。
晚飯結束後，在院子裡玩了一下午的顧瑾鈺靠在越清灀懷裡昏昏欲睡，小腦袋困得一點一點的。
越清灀一邊扶著他，一邊無奈地說道：“玩了這麼久，怎麼沒喊他們休息一下.”
顧凌的目光定在顧瑾鈺困到閉上的雙眼上，輕聲道：“看到他這麼開心，也就沒說.”
越清灀抱著快睡著的顧瑾鈺去洗澡，沒想到剛將人放到浴缸裡，顧瑾鈺就醒了。
溫熱的水包裹著全身，顧瑾鈺睜開惺忪雙眼，身上一軟，直溜溜的滑進了水裡。
越清灀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撈了出來，火速抽出毛巾給他擦乾臉上的水。
顧瑾鈺茫然的再次睜開眼睛，似乎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媽媽……”
“洗完澡我們就睡覺好不好呀.”
越清灀擔心顧瑾鈺不想洗澡，提前哄道。
顧瑾鈺動了動身子，攜裹著周身的水也跟著波動，帶動著漂浮在浴缸裡的小黃鴨也擺動。
“鴨鴨……”顧瑾鈺努力的夠到離自己一條胳膊遠的小黃鴨，拿在手裡捏了捏。
顧瑾鈺呆呆地捏著小鴨子，突然抬頭對越清灀說：“媽媽，鈺鈺困.”
越清灀剛想說洗完澡就可以睡覺了，結果顧瑾鈺在說完這一句後，又閉上眼睛迅速睡了過去。
越清灀：……
她好笑的給顧瑾鈺洗完澡，換上嫩黃色的小黃鴨睡衣，然後把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最後關燈離開。
淡淡的月光被窗框切割，投影到地上。
顧瑾鈺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撐著胳膊坐起來，揉著眼睛左右都看了看。
視線落了空，沒有以往陪在身邊的小胖哥哥，更沒有其他小朋友。
空空蕩蕩的房間，只有風吹進房間時飄起的窗簾。
房間裡太安靜了，顧瑾鈺突然很難過地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淚。
獨自哭了會兒後，顧瑾鈺抱著床上的小羊玩偶掀開被子光著腳往門外跑。
他搬過小凳子踮著腳開了門，走出房間後站在迴廊中間不知道該去哪。
最後，他將視線鎖定在對面房間。
顧願的房間依然沒有鎖門，顧瑾鈺和上次一樣開啟了顧願的房間門，在房間小夜燈的微弱光亮下一口氣跑到顧願的床邊。
把小羊玩偶扔到顧願的床上，然後自己也爬上床，再抱著小羊玩偶鑽進被窩，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顧願睡的好好的，感覺到身邊忽然多了個人，睜眼一看對上了漂亮弟弟的臉。
顧願動了動唇，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還掐了掐自己。
很痛，不是在做夢。
“鈺鈺弟弟？”
顧願支起胳膊藉著小夜燈的光亮去看身邊的人，想喊顧瑾鈺起來問問情況，又怕把他吵醒。
顧瑾鈺似乎是聽到了有人喊他，用臉蹭了蹭小羊玩偶，但沒有醒來。
顧願：……
他左右看了看，也沒見到顧凌和越清灀，猶豫了會兒，也只能跟著躺回床上。
床側的小夜燈徹夜常亮，在漆黑夜色中投下一小片暖光。
顧願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顧瑾鈺當成抱枕抱著。
而真正的小羊玩偶抱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擠掉下床，正可憐地躺在地毯上。
顧願僵著身子不敢動，他試圖小聲地喊醒顧瑾鈺，可得到的只有一聲軟綿綿的鼻音。
“嗯……”顧瑾鈺拖長音調，眼睛至始至終都沒有睜開。
喊不醒顧瑾鈺，顧願也不敢大幅度動作，就連嘆氣都是悄悄壓著。
他想把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出來，但手一動，反倒被顧瑾鈺抱的更緊了，嘴裡還在喃喃：“不要，小羊不要跑.”
顧願這下更是一點也不敢動了，胳膊上溫軟的觸感無比真實，真實的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顧願躺了很久，他不知道時間，只是躺到胳膊有些發麻，都不敢有任何動作。
直到房間門被敲響。
越清灀敲完門才進來，在看到床上兩個隆起的弧度才放鬆了些。
她走了過來，先是把小顧願從顧瑾鈺手裡解放出來，然後摸著顧願的腦袋：“還困嗎，如果沒有睡好就再睡會兒，老師那邊我會給你請假的.”
顧願感受著左胳膊的麻木，遲鈍的搖頭：“謝謝越阿姨，不用請假，我會起床的.”
越清灀溫柔笑道：“也好，那快起床洗漱吧，早飯已經好了，鈺鈺我就先抱回他房間.”
“好.”
顧願嘴裡應著，目光卻一直看著在越清灀身上熟睡的顧瑾鈺臉上。
直到越清灀關上房間門，顧願才移開視線，默默地看著床的另一側。
殘留的溫度提醒著顧願這不是夢，弟弟是真的半夜跑來和他一起睡覺。
餘光瞥到地毯上被遺忘的小羊玩偶，顧願怔了怔，掀開被子下了床，撿起小羊玩偶看了看。
是弟弟的玩偶，而且弟弟還很喜歡抱著它睡覺。
顧願抱著玩偶小跑到窗邊，懷裡的小羊玩偶上面還有弟弟奶香奶香的味道。
窗外是粉紫色朦朧的天光，有鳥兒停留在枝頭，側身優雅的清理著羽毛。
這個又漂亮又可愛的弟弟和其他弟弟不一樣，他不會在自己下樓梯的時候推後背，也不會在其他大人面前說自己欺負他。
這應該是顧願玩的最開心的一個下午了。
顧願戳著小羊玩偶的腦袋。
他其實並不喜歡這種玩偶玩具，因為曾經的父親說這些是沒本事的人才玩的，媽媽買的玩偶玩具都被他以各種理。
顧願看著自己抱著的小羊玩偶許久，最後鄭重的把這個玩偶放在兩個枕頭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