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的話很有歧義。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就是明樓對汪曼春的評語。

汪曼春在明樓心裡,始終是個特別的存在。

既惋惜,又痛恨。

回國後,汪曼春已經徹底變成了明樓最不想看到的樣子,她出賣國家,替日寇賣命,殘殺同胞,完全打破了明樓對她的美好記憶。

明樓說過,“我還沉浸在往日的舊情中,卻沒想到她已經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

明樓對汪曼春都是唏噓,青梅竹馬奈何命運捉弄。

這是明樓一段特殊的感情,錢文的話,讓明樓不喜,雖然汪曼春現在只是他獲取情報的一枚棋子。

“這是玩笑話?”

明樓看著錢文,語氣微重道。

見明樓語氣變化,錢文知道玩笑話開過了,急忙正經道,“大哥別誤會,我語誤。

我只是想說,我有比較大的把握,能讓汪曼春暗中效力於我們。

你如果許可的話,我可以試試.”

“效力於我們?”

明樓重複,然後直接很肯定的否定道,“不可能的。

汪曼春不可能被策反的,我暗中試探過,她跟隨日寇的心很堅決.”

汪曼春如果能被策反,明樓是最佳人選,所以明樓很肯定的回答錢文。

見明樓如此肯定,錢文只是微微笑了笑,汪曼春是很難策反,可是人就有弱點,世上沒有絕對肯定的事。

恰恰,錢文手中就有能策反汪曼春的牌。

這張牌就是汪芙蕖。

汪曼春從小就無父無母,是叔父汪芙蕖撫養成人,日寇佔領上海後,汪芙蕖是第一批主動投靠日寇的上海世家,隨之,汪曼春被南田洋子看中,那時她又在感情低谷,自然而然,汪曼春就為日寇所用。

其實,汪曼春這種人是沒有信仰的,不管是對國家,還是日本人。

她根本不在乎給誰賣命,她沒有正確的是非觀念,只求自我。

像這樣的人,只要抓住其弱點,是有很大可能,一步步被被迫策反的。

唯我所用。

錢文突然說這個,除了岔開相親的話題,還有就是想讓大哥明樓出把力,試著策反汪曼春。

策反汪曼春的計劃,早在錢文腦海中醞釀多時,只是一直感覺自己不是最佳的操盤人,所以一直在等待。

現在,他對大哥明樓已經明瞭很多底牌,不需要像剛回來時那麼多遮遮掩掩了,現在這個醞釀多時的方案,錢文認為可以開始執行了。

“汪芙蕖在我手裡,活的.”

錢文亮牌了。

“什麼?”

明樓騰的站起,難以置信的看向錢文。

“汪芙蕖在你手裡?除夕夜你動的手?”

汪芙蕖是在除夕夜失蹤的,汪曼春就剩汪芙蕖這麼一位親人了,對自己這個叔父甚是敬重,汪芙蕖失蹤後汪曼春派出無數人手找了很長一段時間,上海基本翻遍了,都沒找到,最後只能認定,人死了。

因此,汪曼春還傷心了好一段時間。

現在錢文說,汪芙蕖還活著,怎麼能不讓明樓驚訝。

“嗯,除夕夜那晚我們小組正好在執行鋤奸任務。

無意間,我發現汪芙蕖也在那家西餐廳用餐。

家母之仇如何能不報,就順手綁了他.”

錢文簡單解釋道。

如此輕描淡寫,明樓一臉不相信的看著,“順手就綁了?”

明樓半信半疑。

‘九成有預謀,一成是偶然,這小傢伙現在太鬼精了。

瞞的事是一件又一件。

還有汪芙蕖被藏了這麼久,這時才告訴自己………’明樓已經習慣性的開始深想了。

好一會,明樓平視錢文。

“說說你的計劃,汪曼春在我這有很重要的作用。

如果沒有把握,不能輕動.”

明樓沒有追究汪芙蕖的事,這事一看就知道又是個糊塗賬,明樓不在乎再多次睜隻眼閉隻眼,反而對錢文說的事感興趣。

‘如果沒有把握,想來小弟也不會提。

’明樓有了興趣。

汪曼春要是真能被策反,成為他們的人,這對他們的上海情報工作將會有重大突破。

錢文也明白汪曼春的重要性,有很多事,汪曼春都無形中協助了大哥明樓。

“汪曼春年少時,父母就早逝,她是叔父汪芙蕖一手撫養成人的。

汪芙蕖對汪曼春來說,就如同父母般,對她非常非常重要,她非常重視。

大哥,你說在日寇與汪芙蕖之間,汪曼春會偏向誰?又會選擇誰?”

錢文問道。

“你要拿汪曼春對汪芙蕖的感情做局,讓她靠向我們?”

明樓若有所思,這不失是個好辦法。

可一細想,就會發現有很多行不通的地方,第一個行不通的地方就是汪曼春這人很有主見,不會輕輕鬆鬆就範,因為一個汪芙蕖就乖乖聽命行事於他們。

更有可能的是,激怒汪曼春,讓汪曼春撒出大批的手下,企圖找到活的汪芙蕖,到時鬧的上海沸沸揚揚,說不定還會驚動日寇。

只要驚動日寇,汪芙蕖這張牌就沒什麼用了,不管是生是死。

“不確定性太大.”

明樓說道。

錢文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繼續道,“所以,這需要一整套周密的計劃。

要讓汪曼春知道自己叔父還活著,又要保證讓她靜聲,不聲張,同時讓汪曼春不知不覺入局,深陷其中.”

“這套周密計劃的核心就是用汪芙蕖的生命來制約汪曼春的行為.”

明樓已經大概明白錢文要怎麼做了。

“嗯,第一步,讓汪曼春確信她的叔父汪芙蕖真的活著.”

“這一點很容易,照片,有象徵的殘肢,或者只有汪曼春與汪芙蕖二人知道的一些私事,都能證明汪芙蕖還活著.”

錢文點了點頭,這點是這套計劃中,最簡單輕鬆的一部分。

他早早就已經準備好讓汪曼春確信汪芙蕖還活著的證據了。

“第二步,讓汪曼春相信,自己叔父汪芙蕖其實是在幫派或者一些不法分子手中,而不是在重慶或者延安手裡.”

“嗯,這樣不容易刺激到汪曼春,畢竟現在的汪曼春是死忠於日寇的。

這點也好辦,求財,讓汪曼春誤會,引偏汪曼春的調查方向。

汪家的很多產業都與上海的幫派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汪芙蕖奸詐狡猾的性格也讓他有很多競爭對手,找出幾個有矛盾的不難.”

“第三步,以汪芙蕖為餌兒,拖汪曼春進泥潭。

要挾著讓她辦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

明樓眼前一亮,“最好是涉及日寇的,如藥品,稀有物資,做槍炮用的無縫鋼管什麼的管制物品。

又能讓汪曼春想歪,又能讓汪曼春一步步深入泥潭,如流沙般,潛移默化.”

“第四步………”錢文還沒說第四步,明樓就接話道,“第四步,等汪曼春已經咬餌兒後,如釣魚般鬆緊有度,免得脫鉤。

從求財,到要一些日寇方面的無關緊要的情報,最好是經濟商業方面的,剩下小部分軍事方面的。

讓汪曼春慢慢難有回頭路。

到時,可以讓汪曼春面見汪芙蕖一次,讓魚鉤扎的更深入一些.”

“第五步……”“威脅汪曼春放某幾個被逮捕到76號的幫派分子,既混淆視聽又能讓汪曼春繼續犯錯。

並且……”並且什麼明樓沒有說下去,他已經有想法了。

“第六步……”“讓汪曼春越陷越深,一步一步因為汪芙蕖繼續犯錯,出賣日寇的利益,甚至是情報。

直到………直到汪曼春深陷泥潭,無法回頭,成為我們的人.”

明樓深深看向錢文,如果這樣,方案順利的話,汪曼春有很大可能被策反。

軟刀子,是最難防範的。

汪曼春要是真如他們策劃的一步一步深陷其中,那她最後將與日寇成為對立面。

那時,汪曼春想要活命,就不得不為自己考慮了,是選擇日寇把她看為抗日分子潛伏人員,選擇死,還是真正的靠向他們。

日寇對叛徒可是不會手軟,聽所謂解釋的。

尤其是,這時是最佳時機,南田洋子的突然身死,特高課的大換血,讓汪曼春失去了她最重要的靠山。

這時的汪曼春,表明冷豔高貴,實際已經急了。

天天帶著手下的人在上海到處抓人,企圖找到爆破日寇領事館的抗日分子,重新獲得特高課的信任。

一急,必會亂了陣腳,做出腦昏之事。

“大哥,我的計劃同意了?”

“同意了.”

成功機率不低,為什麼不同意,就是失敗他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付出和收穫比例天差地別,可以一試。

明樓同意了,錢文拿過一支筆,一張紙,低頭開始書寫。

“這是關押汪芙蕖的地址,大哥自取就好.”

“你讓我親自執行這個計劃?”

“難道還有比大哥更瞭解汪曼春的人選麼?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何況,只有大哥才能近距離接觸到汪曼春,她的任何舉動,情緒變化,都將無所遁形。

計劃可以隨機而變。

我們的計劃將完美貼合汪曼春,私人訂製,時時監控產品效果。

汪曼春必成為我們紮在76號最深的一顆釘子.”

明樓萬萬沒想到,算盤打到自己身上來了。

看著大哥明樓似笑非笑的眼神,錢文訕訕一笑,“都是為了抗日,都是為了抗日.”

不過明樓細細一想,這個計劃的執行者還真就自己最合適。

汪曼春聰明,機敏,狠辣,要是隻想靠個汪芙蕖就策反,簡直是痴人說夢。

這個周密計劃的核心,不只只是魚餌,他這個能隨時能接近目標的執行者同樣重要。

“小混蛋.”

明樓笑罵道,連他都算計。

錢文寫有關押汪芙蕖地址的紙條,明樓拿起看也沒看,重新推給錢文。

錢文愕然,這是……“這麼長時間,汪芙蕖都沒有暴露,說明你那裡很安全,就繼續待在你那裡吧。

有什麼需要配合的,我會通知你的.”

明樓說道。

錢文笑了笑,想的周到,燒掉紙條。

其實交出汪芙蕖,對錢文的手眼滲透計劃是微微有些影響的,起碼對滲透76號這部分是有影響的,而且汪芙蕖還知道他的部分計劃,不過因為是明樓,錢文也放心。

還有就是他感覺這次提前回來的王天風要幹票大的,所以錢文希望,在王天風可能爆炸前,能拿下汪曼春。

他拿下樑仲春,76號大大小小的行動隊長。

大哥明樓拿下汪曼春。

到時,王天風再怎麼妖,對他的傷害都會是最小化。

就是他還是死間計劃中的死棋,錢文都敢陪王天風走一遭。

嘿嘿,裡裡外外都是我的人。

“大哥,任務行動代號?”

錢文問道。

明樓思考片刻,認真道,“行動代號:馴狐!”

“馴狐?”

錢文腦海中出現了汪曼春的樣子。

錢文出門了。

他要去看看郭騎雲那邊勞工營勘察的怎麼樣了。

一直到晚上九點,錢文才回來。

敵人的兵力部署,火力情況,勞工營到採石場的每天行動路線圖,採石場周圍的情況,附近日寇最快支援時間,等等………這幾天,郭騎雲五人,把這些摸得非常透徹。

錢文也讓郭騎雲準備武器與一些小玩意。

等明天,等錢文去親自勘察情況後,將制定行動計劃,定行動時間。

………兩天後。

天昏黃,落日餘暉時。

錢文坐著黃包車往明公館走,家裡有轎車,大姐明鏡也說給他配輛車,錢文拒絕了,識別度太高了,不方便隱藏活動軌跡。

再說,他次元空間裡也有轎車的,他真需要用的時候,很方便。

黃包車中,錢文眼睛微咪,想著這兩天勘察日軍勞工營,採石場的情況,心中策劃著營救計劃。

勞工營中的戰俘每天都要去採石場勞作,每日隨行看守的日寇有兩個班,日寇一個班13個人。

兩個班就是26個日寇,這還沒算指揮軍官。

而錢文他們小組人手加上他自己,一共六個精銳特工。

6對抗26。

“可以打,但是兇險.”

錢文心想道。

在錢文想著,要不要問大哥明樓要些人手的時候………“停車~”“唉唉唉,姑娘快讓開……”黃包車驟停,因為停的急,錢文一晃,看向車篷外,只見程錦雲張臂站於路中央,攔黃包車,怒目他。

而黃包車師傅怒目莽撞攔車的程錦雲。

差點閃了黃包車師傅的腰,要是真的閃了腰,這不是斷他生計嘛。

“這位姑娘,你……”黃包車師傅沒好氣的看著程錦雲,不過因為程錦雲穿著華麗,也沒敢說重話。

錢文走下車,遞給黃包車師傅一筆跑好幾趟的小費,黃包車師傅點頭哈腰的笑著走了。

這裡離明公館已經不遠,錢文望了望,這是專門來堵他的啊,然後走向路邊,程錦雲氣呼呼的跟上。

“有事?說!”

錢文言簡意賅道。

“你騙我!”

程錦雲氣呼呼看著錢文道。

“沒頭沒尾的,我還有正事,不說我走了.”

錢文沒功夫和程錦雲猜謎,一副欲走的架勢。

程錦雲急忙攔下,左右謹慎看了看,小聲道,“你們換了聯絡點,還讓我們領導去找你。

你既然不想把情報檔案給我們,為什麼要說讓我上報,讓我們領導親自和你溝通!耍我很好玩麼?”

錢文一愣。

然後恍然,影樓被王天風要回去了,新的聯絡點程錦雲他們確實不知道。

他也忘說了,這烏龍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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