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鳳羽珩尖叫一聲,畢竟輕功只是會些,沒達到那麼爐火純青,這麼短的距離她也提不起來丹田氣啊,只能認命閉住了眼睛等著落地,她甚至都開始考慮是摔左半邊屁股還是右半邊屁股了。

可惜,意料中的“砰”地一聲,和疼痛並沒有如約而來。反倒是落進了一個人的臂彎裡,耳邊還傳來陣陣嗤笑。

鳳羽珩一下就明白了,眼睛還沒等睜開呢就開了口——“我說怎麼翻牆都沒人攔著,敢情玄天冥你就在牆底下等著我呢?”她睜開眼,目光卻遞到接住她的這人身後——“七哥,你也跟著他起鬨。”

果然,玄天華就站在後頭,一身白衣,手搖摺扇,正衝著她苦笑搖頭。

抱著她的臂彎緊了緊,就聽玄天冥說:“媳婦兒,你膽兒挺肥啊,月寒宮的牆都敢翻。”

鳳羽珩心裡也是苦:“我倒是想走正門,關鍵真走不了啊!父皇想混進來的招數真是層出不窮。”她嘆著氣從玄天冥身上跳了下來,然後再衝牆上面招招手:“黃泉,下來。”

黃泉一偏身飛了下來,給兩位皇子行禮。玄天冥拉著他媳婦兒說:“走,咱們趕緊進去,母妃被唱得實在煩了,這才叫七哥進來給她彈琴。”

鳳羽珩看了看玄天華身後的下人正抱著一張古琴,心裡想著也不知道這琴律能不能蓋得住天武的大嗓門。

此刻,雲妃正在床榻上靠著,身後墊著一隻大軟墊,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一見他們進來趕緊就招手,卻是衝著玄天華:“華兒,快,快給本宮彈琴,老傢伙再這麼唱下去本宮的命都快被他給唱沒了。”

玄天華失笑,也不多說什麼,下人將琴置於早已準備好的琴桌上,他坐下來,輕輕拂起。

鳳羽珩則照舊給雲妃診脈、輸液。

不得不說,玄天華的琴聲實在玄妙動人,如走玉落珠盤,又如抓不住的夜幕流星。幾個弦起音落,便將雲妃煩躁的情緒緩解了許多。

鳳羽珩不是第一次聽玄天華彈琴,但每一次他的琴音都有所不同,能隨環境而變,能帶著人的情緒往他的旋律上游走。鳳羽珩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個傳說,據說古時有一種琴師,他們彈琴不是為了陶冶情操,不是為了給人助興,亦不是為了女子的修養。他們把琴當成一種武器,指尖撥動下,曲譜和琴絃翻騰間,音律化作巨大的力量,能似尖利暗器,亦能敵千軍萬馬。

有許多國家花費重金聘請這樣的琴師助陣,往往都能得到制勝的效果。可惜,這樣的琴師少之又少,普天之下能尋到一人兩人就已是萬幸。

這是她前世翻查野史時看到的傳說,本來只當故事去聽的,可現下聽到玄天華的琴音,不知為何竟把這傳說想起,竟覺得或許傳說也未必是假的,玄天華這一手或許就可以。

她這樣想著,聽得便更加沉醉。可這時,外頭天武帝的歌聲竟像是要跟這琴聲做較量一樣,琴聲高,他歌聲也高,琴聲低,他歌聲依然高,甚至不惜乾脆就用喊的。

老是那一個調調,唱著唱著,也不知玄天華是故意的還是被帶動的,琴音竟開始跟著外頭的歌聲走,一來二去的還沒怎麼被人注意,可久了,就成了玄天華彈著琴給天武帝伴奏,父子倆配合的那叫一個相得益彰,竟然顯得天武帝的歌聲也不是那麼難聽了。

於是雲妃就有點兒崩潰,趕緊揮揮沒有輸液的那隻手對玄天華喊停,無奈地問他:“你到底在幹什麼?”

玄天華聳肩苦笑,掌心置於弦上,琴音止。

鳳羽珩就又覺得,大順有一天若是有大戰,靠的應該不是玄天冥出兵、不是玄天華彈琴,而是天武帝唱歌!這也算是御駕親征吧?

這時,外頭的動靜好像停住了,有宮人進來稟報說:“皇上說了,今兒就唱到這,明日……還來。”

雲妃氣得臉都青了,扯著嗓子大喊了聲:“誰能把他給整走,本宮賞銀一百萬兩!”

這話音一落,鳳羽珩“嗖”地一下就把手給舉起來了——“我!”

玄天冥扶額,太丟人了!

雲妃卻不覺如何,只對鳳羽珩道:“還是阿珩最乖,那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了。辦好了本宮賞你一百萬兩,再讓冥兒也賞一百萬兩。”

玄天冥一臉苦澀地看著雲妃:“你自己破財也就算了,怎麼還讓我也出一份呢?”

雲妃白了他一眼:“給你自己媳婦兒還心疼,真是沒出息。”

玄天華亦在後頭淡淡地笑,然後說:“就也算上我一份吧!”

鳳羽珩笑得眼睛都彎了,三百萬兩啊!這一下就到手三百萬兩,這筆生意簡直太划算了。

從宮裡出來時,玄天冥問她:“你到底有什麼招兒能讓父皇明日不來?”

鳳羽珩賊兮兮地說:“很簡單,明兒我讓爺爺進宮來就好了。”

玄天冥恍然:“聰明!”

因鳳府正在辦喪事,她沒讓玄天冥再往那邊送,兩人在一個叉路口分開,鳳羽珩坐著自己的宮車回家去。

黃泉捂著肚子餓得都沒了精神,好在鳳羽珩掏出來的一塊兒點心拯救了她,總算能堅持到鳳府門口。

鳳羽珩清早外出,快晚飯時間才回來,怎麼也得先到靈堂去給老太太上柱香的。她帶著黃泉往府門裡走,鳳府冷清得小廝們都在打瞌睡,就連在院子裡行走的丫鬟一個個都沒精打采的,再加上全體喪服,看起來……黃泉說:“小姐,鳳府怎麼陰嗖嗖的?”

鳳羽珩點點頭,何止陰森,看起來就像是墳地。但這話她沒說,只加快了腳步往靈堂走去。

她們到時,鳳家所有人都在,就連子睿和想容都來了,只除了接二連三被暴打的鳳粉黛。

看到鳳羽珩回來,鳳瑾元一直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差了,就聽他質問道:“家裡大喪,你居然出府一日不歸,鳳家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

鳳羽珩沒與他辯駁,只是平靜地闡述事實:“母妃病了,我進宮去看病。”

“可家裡是你祖母死了!你到底知不知輕重?”鳳瑾元根本沒理什麼母妃不母妃的,他只知道這個女兒讓他看一眼就心煩,而且這次他還佔了理,於是伸手指著鳳羽珩的鼻子就開罵:“你個小賤人,你祖母生前那樣疼你,現在她去了,你連守個靈都做不到!居然還去給別人看病,我鳳瑾元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女兒來!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他越說越來勁兒——“我叫你給別人看病!看一個死一個!”

這話一出,正好也在靈堂裡的何忠一步上前,伸手就把鳳瑾元的嘴給捂上了:“老爺啊!快別說了!這話要是傳出去,鳳家人就是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呀!”

鳳瑾元到底力氣大些,掙了幾下就把何忠給掙了開,然後怒聲道:“你幹什麼?”

鳳家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韓氏嚇的臉都白了挺著肚子尖聲道:“老爺!快別說了!快別再說下去了呀!”

鳳瑾元氣得跺腳:“你們都被這個小賤人給收買了是不是?鳳家大喪,居然還有人找她看病,真真是恬不知恥!沒有教養!都該死!統統都該死!”

程氏姐妹的臉色也不好看了,程君曼本來是跪著的,此時也站了起來,瞪向鳳瑾元大聲地道:“老爺可莫要害了咱們全府上下!”

安氏乾脆明說道:“二小姐都說了進宮是給母妃看診,二小姐的母妃那可就是雲妃娘娘啊!”

鳳瑾元一句罵堵在嗓子眼兒,差一點就衝出來,可還是被生生地逼了回去。而後一陣後怕,後背瞬間冒出一股冷汗,衣裳都浸溼了。

他怎麼就忘了這檔子事?怎麼就口不擇言把雲妃也給罵了進去?

鳳瑾元慘白著臉看向鳳羽珩,他知道,這個女兒肯定是又要翻臉了,這一次又要鬧出什麼花樣呢?

意外的是,鳳羽珩並沒有翻臉,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不依不饒,相反的,她倒很是淡然,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鳳瑾元從腦袋瓜涼到了腳心底——“黃泉,通知宮裡,因鳳大學士反對,明日起,本縣主不能進宮去給母妃看診了。”她說完,從容地給老太太上了三柱香,行禮,磕頭,然後拉著子睿和想容的手說:“餓了,咱們回同生軒去吃飯。”再對程氏姐妹道:“小輩們本就是晚上守靈,我是把自己睡覺的時間擠出來給母妃看病,麻煩母親把這個規矩和思維邏輯給鳳大學士講一講,他在自己家裡鬧笑話不要緊,可千萬別出去丟人。”

鳳瑾元腿肚子都是哆嗦的,見鳳羽珩要走,趕緊踉蹌著往前追了幾步,顫著聲道:“雲妃娘娘的診,你可得繼續看啊!”

鳳羽珩沒理他,黃泉倒是回過頭來說:“鳳大人不是不讓我家小姐去嗎?不是說她不知輕重麼?怎麼,現在小姐隨了您的心思,您還不滿意?”

鳳瑾元不理黃泉,只是對著已經走到院子裡的鳳羽珩喊道——“我沒那個意思,雲妃娘娘的病可耽誤不得,你要是不去,那就是你自己沒有孝心!鳳羽珩,你別不知好歹。”

鳳羽珩左邊拉著的小手顫動一下,她扭過頭去,就見子睿緊皺著眉,臉上已然現了怒意。她輕捏了捏這孩子的小手,道:“沒事,不用理他。”

子睿還想說些什麼,這時,就見院子外頭有個小廝匆匆地跑了進來,到了靈堂門前對鳳瑾元道:“老爺,京裡定豐錢莊的人來了,說是……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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