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弋風都這麼講了,能夠聽出來周成話裡面的衝勁,其他幾位教授,自然也不例外。

神經外科蔣洪教授的表情稍有僵硬。

金開石則是神情愕然地看向周成,感覺周成有點虎頭虎腦,不懂世事。

陳纖雲聽了,表情自然完全和金開石不一樣,語氣怪異的說:“丁教授,這小兄弟可頗有你們骨科當年雷仲院長之風啊.”

雷仲,現在是骨科的大主任,醫院的院長。

可骨科的雷仲,是出了名的膽子大。

可以說是膽大包天。

前前骨科關節外科的主任許教授,也就是雷仲自己的老師都嚇得夠嗆,在雷仲以前做總住院及急診二線班時,也曾經讓外科的其他教授,大感意外。

後來雷仲就單獨被分家出去闖了,雷仲也是夠給力,闖出來了一身的名堂。

丁長樂自然明白,剛剛周成這番話,頗有歧義,便說:“陳教授,蔣教授,你們可能會錯了小周意思了.”

但即便是丁長樂的解釋,也不能消除陳纖雲心裡有的那點兒不舒服。

什麼就叫你就做一下我們普外科的血管內止血,您這是看不起我呢還是看不起誰呢?普外科又沒招你惹你,我們的脾動脈、腸繫膜上動脈,隨時都可以紮起來,需要你來幫忙什麼?肝臟和胰臟出血,就算再多,我能做到也不至於要了命。

再不濟,最極端的情況。

就算是病人最後沒了,也不能就只甩我們普外科的鍋啊!現在的創傷這麼大,術前就流出了那麼多血。

你這年輕人,說大話也太不給自己留退路了。

周成聽了,則是趕緊解釋說:“陳教授,您誤會了,我只是單純為了讓病人出血量更少一點.”

周成這話的意思就只是稍微提點一下,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直接說開就是了,現在最主要的是節省時間和給病人治病。

周成也不是想裝逼或者其他,最主要的,周成是看看,到底能不能再帶著其他科室的人再做一些東西。

如今自己在骨科上的地位已經能夠單獨獨立,就只差打造自己的團隊。

但是,周成知道,急診肯定是不止骨科的病種,是綜合性的病種,需要做很多個課題,甚至是聯合課題才行。

陳纖雲默不作聲,也不去和周成爭競。

他本來就是周成的前輩,心裡雖然頗為不爽,但只要不是周成當著他的面說普外科不行這樣的話!現在丁長樂當面,他也不好意思去和一個小輩去糾結。

況且周成的確是手裡有點東西,他若是連幾句話都容不得的話,那就是太小氣了。

這有失自己的風度,也太不把丁長樂當回事了。

再怎麼不濟,周成是骨科的人,即便是不會說話或者不會做人,那也是有人去管教的。

還輪不到他來管。

他摻合太多,反而會讓丁長樂覺得是他覺得丁長樂不會做人不會當老師!把自己的科室裡的人都管理不好,來這裡耀武揚威,想打誰呢?都是同事,也都是老兄弟了,沒必要起這樣的誤會。

不過神經外科的蔣洪蔣教授對周成瞥了幾眼後,卻是不打算放過他似的,說:“丁教授,你們骨科最近開闢了一些新術式,現在還特意來幫我們神經外科發展學科啊,還不錯啊.”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神經外科,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常高,屬於一個王牌科室。

骨科的綜合實力,在全國比起來,還沒有神經外科高。

只是沒人把這件事提在明面上。

丁長樂自知理虧,馬上也呵呵地笑了起來,還沒說話。

但金開石卻開口了,說:“蔣教授,要不這樣?現在正好小楊和小周都在,我們血管外科就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再往上走一走.”

“您也知道,特殊急診情況下,病人沒辦法做ct監控下做手術.”

“所以傳統的介入手術在這樣的病人中的適用性不那麼強!”

“不過若是小周和小楊有特殊的解決辦法.”

“這也不算是越界打擾蔣教授你們科室的治療正常進行嘛.”

金開石這是孤注一擲啊。

反正血管外科的實力就這樣,就賭唄,賭贏了,那就贏麻了,賭輸了也無所謂,擺爛式樣的繼續當老二唄。

是當湘省的老二,不是那種老二。

顱內血管的介入手術,是由神經外科緊緊抓在手裡的。

神經外科的人會派自己科室的人去介入科完成病人的顱內血管造影、止血、動脈瘤夾閉等手術。

但這些,都是在影像學監測下做的,是視覺化的手術,患者目前的情況,不適合做這樣的監測。

金開石這麼說,是為了給蔣洪表明態度和請求。

在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科室裡,腦血管造影、顱內介入相關手術的佔比,還是蠻大的。

血管外科去幹預顱內血管,不算越了規矩,但也越過了規矩。

只要神經外科不予鬧騰,也就沒事。

在大部分的頂級醫院,都是有這樣的交叉科室。

神經外科不缺病源,甚至有時候需要把病人臨時轉運去沙市第一醫院這樣的附近醫院臨時住幾天,然後才能再有床位住進來做手術。

所以根本不愁病源!但是呢,血管外科呢?就屬於不上不下那種。

不過別人再怎麼不缺病源,病人量,涉及著每個科室的生存發展!金開石沒只能是請求蔣洪教授的意見。

不過,金開石雖然不是去搶常規的病人,但這種急診狀態下,病人不適合做ct或核磁監測的顱內血管的病人,金開石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去稍微干涉一下的。

這樣的病人,如果按照傳統的開顱手術去止血,速度遠比不上介入手術快。

而且介入手術的創傷也小,之所以既往沒有開展,就是因為顱內血管交錯複雜,目前估計全世界,除了周成能夠去盲操顱內血管的止血等相關操作外,其他人都無法重複。

那麼,既然這樣的手術,可以作為血管外科發展的新方向,非常有臨床開闢嗅覺的金開石就只能厚著臉皮問蔣洪要一點東西了!科室要繼續發展,每個科室都需要,金開石要往上爬,就必須要有野心,想要超過附二,那麼就得改變自自己的策略,走以前的老路,那肯定不行。

蔣洪教授神色稍稍一閃,回說:“金教授,您說的也是在理.”

“急診伴創傷的病人的顱內血管止血,當前的確是一個大問題。

我們科?”

然後欲言又止。

其實蔣洪很想說,要不要讓我們科室也跟著一起來承擔這個業務吧?因為平時他們都是把這樣的小出血,丟給了沙市第一醫院做,或者讓轉去其他地方。

沒床位。

蔣洪非常清楚,如果,神經外科能夠拿下這樣一個課題,那麼神經外科,會在整個全國的地位再上升一大截,甚至明年衝進全國綜合影響力排名前三,都不是不可能。

這對蔣洪十分有誘惑力。

頂層醫院,要去爭的不是收成,而是去開創,去突破,不斷地把目前已經成熟的各種手術術式下沉到地級市醫院!然後去為目前各個科室的無可奈何的病人,去尋找一條光明之路。

這是所有的頂級醫院和頂級教授,都在做的事情,金開石也不例外。

“這樣吧,我先看看小周怎麼做這個手術好不好?”

蔣洪沒明確把病種讓出來,但卻很好奇。

“你們繼續,止血是一回事,血腫清除是必須要做的.”

蔣洪對下級醫師交待。

周成沒去思考太多,在得到了蔣洪以及金開石兩個人的許可之後。

巡迴護士把介入手術相關的裝置拿來,他馬上就開始了止血相關的操作。

而且,周成現在的心態,非常平穩。

因為之前給陸乾州做手術時,周成害怕陸乾州會死。

可現在這個病人的情況,卻並不是那麼不樂觀。

周成完全不用去擔心這些問題!有了上次的經驗,周成也能夠更加地駕輕就熟。

自己提議了不當人的決定,那就好好搞,而且病人目前的病情緊急,救命是頭等大事!別人也不知道周成到底在做什麼!反正就看到了周成直接把介入手術的導管,伸進到了導鞘管內一大截,然後差不多一分鐘後,周成對巡迴護士說:“球囊……”周成這話,讓正在交流的金開石和蔣洪都是一愣。

蔣洪愕然問:“你就找到了出血點位置了?”

“如果患者術前所做的ct檢查結果所示的出血點不是意外的話,那麼現在我止血的位置,應該就是這個大腦動脈環的前交通動脈的中段位置.”

周成稍顯保守的說。

周成操作完後,繼續說:“蔣老師,我這邊大概已經完成了止血操作,但是還需您費心來給我驗證一下.”

“辛苦您了。

如果止血有效的話,我就繼續下一處止血點止血.”

周成說法客氣,也是正常的事情。

現在止血成功與否,除了他,其他人都不知道,只能蔣洪教授或者神經外科的人去驗證!而除了神經外科的人和耳鼻喉專科的人,其他人在沒有特意授權下,給病人開顱,那就是作死!最好是蔣洪自己去確定一下治療有效。

蔣洪是神經外科的教授,所以自然是對閱片非常有功夫的,眼珠子轉了兩圈。

然後眯了眯雙目:“好,你先等等。

定位做好了沒?做好了就鑽孔引流!”

蔣洪所在團隊,是相當專業的,早就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鑽孔減壓且引流。

“好了,蔣老師.”

神經外科的人都在回,隨時可以操作。

同時也很好奇,周成到底是裝逼,還是真的是買了三斤牛肉,兩斤半的牛逼。

“那蔣教授,我先去處理一下其他動脈啊.”

周成這麼客氣了一句。

蔣洪對他揮了揮手,自己親自站到了操作位。

周成說完之後,便繼續把導絲伸向下方,對普外科的器官下手了。

周成的速度並沒很快!脾動脈已經被陳執墨結紮,但還有肝胰內出血,需要進行干預。

而且還有腸繫膜上動脈的破裂。

但是。

這裡的干預就可以不如顱內那麼精細。

肝、胰、肺這樣的器官,是有自己的分段的,腸管更是非常冗長,可以做段切除術!若在緊急情況下,可以更加暴力點,甚至可以把其中的一段的動脈直接給栓了。

但是,周成並沒有這麼做。

陳纖雲教授沒理會周成的話,還在小心地翻著胰腺出血時,然後竟然就看到了,本來還正在出血的胰頭位置,滲血正在逐漸減少,到後來,就只剩下微不可查的微量滲血。

陳纖雲馬上抬頭,看向周成。

周成就對他笑了笑。

陳纖雲把手裡的手術刀一放,說:“你做的?盲操栓塞的止血術?”

“鄭閒林!上來.”

周成這邊把危機解除,他再拿著刀下去,著實沒意思了,這操作鄭閒林就能解決。

鄭閒林當即大喜過望,雖然陳纖雲看不上這樣的普通清創或者肝部分切除手術了!但是這樣的機會。

對於他這樣的普通總住院來說,那就是一個天大的恩賜,而且是陳纖雲親自給他遞過來的刀,這就是授權,主刀還是可以寫陳纖雲,他只是輔助。

對他來講,普通的腸管損傷、闌尾炎等常規而且簡單的清創手術,才是他的日常。

現在陳纖雲也是覺得肝臟和胰臟沒太多的後顧之憂了,願意來指點他,讓他得到鍛鍊的機會,這就是機遇。

鄭閒林趕緊說:“謝謝陳老師!”

“你應該謝謝你兄弟.”

“以後多麻煩你兄弟,也多請你兄弟喝點酒.”

陳纖雲開著玩笑,給鄭閒林指路。

周成是大腿,你要機會,得先和他搞好關係,知道了嗎?你們都是總住院,都是年輕人,怎麼拉攏關係,不用我教了吧,現在什麼流行去什麼。

抽空去摸摸唱啊啥的都不是不行的。

鄭閒林馬上轉頭:“謝謝周哥!以後可能要多麻煩你了.”

周成此刻正在專注著肝內血管的止血!沒太注意鄭閒林說什麼,就只是下意識地反應過來了自己名字裡面的一個周字。

不轉頭應付:“對不起,稍等一下。

我這邊沒空.”

肝內的血管系,非常複雜,可以說是就算直視下!想要完成徹底的止血也是非常難以操作,操作的難度非常大。

更何況是周成現在這樣的操作?周成愣是在肝臟裡面一起足足操作了七八分鐘,才終於對洗手護士喊:“巡迴老師,明膠!”

顱內出血的止血與肝臟內出血的栓塞止血需要用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而就是這個時間,蔣洪那邊透過鑽孔引流的一點小孔,也是輕鬆地清理掉血管後,費力費時地剝開了腦回,露出來了血管的位置。

再看血管,卻是已經癟了。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看向了周成方向,證實了這個逼,若買三斤牛肉,絕對有兩斤九兩的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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