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厚著臉皮問丁長樂要三天的假期。

丁長樂罵了一句:“現在科室裡什麼情況你也知道,後續重新慢慢磨合,三天沒有,半天倒是可以.”

“但你不能距離醫院十五分鐘之外的地方去,普通的急診,你直接丟給其他幾個總住院去做,但是多學科聯合急診,或者是那種重症患者的手術,你必須上.”

……醫院外,從沙市八醫院裡請了假,趕來的安若,終於是與周成再一次坐進了一個咖啡館裡面……安若進來後,就虎裡虎氣地說:“周成,要不咱們辭職算了吧?”

周成看了安若一眼:“真的假的,辭職了你養我啊?”

“養就養.”

安若說得沒底氣,只是覺得,周成現在去哪裡,都可以講,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你敢養我,我也賠不起違約金。

這個數.”

周成比劃了一個手指。

一千萬,周成現在賣了也拿不出來這麼多錢。

一向喜歡醫學的安若就說:“一千萬別人拿不出,你朋友肯定能拿得出,他也肯定有這個想法把你從隨身火熱中拉出來.”

總住院就這麼忙了,再搞一個什麼創傷中心急診小組。

安若本以為周成去帶組的,可一問科室裡幾個人,兩個。

科室在哪裡?沒有。

有的是啥,一臺手機,隨時上崗。

這玩個der!周成品了一杯咖啡,安若對服務員說,再來一份。

服務員走後,陸成才說:“去急診創傷中心,普通會診以及簡單的平會診都被取消了!”

“大部分活兒,都就分攤到了其他科室的住院總那裡去了.”

“我覺得啊,只是雷仲院長和丁長樂教授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總住院時期是有機會選擇和接觸病人,並且可以主刀的最好時期,這個時間點不練出來,等到了下一步升主治了,就更加沒機會了.”

安若就說:“你還差這點練手的機會嗎?你現在要什麼手術,丁長樂老師不會給你啊?”

安若講了另外一個層面的故事,你又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打發的人。

“我不是在說我.”

周成吸了吸鼻子。

是的,自己已經成長到了要適當給別人讓機會的時候了。

大家都要成長,自己若是能勻出來一些給他人練手,對他人的歷練更大。

“是其他幾個總住院需要練手。

然後,正好我可以透過這個機會,早點脫離總住院的苦海.”

“創傷中心一旦建立,肯定會陸續招人.”

周成就說:“到時候,我就是科室裡的老大,我要做的就是安排下科室裡的下級醫生啊,安排下實習生,帶一帶實習生等等這些事情.”

聽到了周成的解釋之後,安若更加擔心了,道:“估計責任和任務更大吧,遇到了那種大型的急診手術,你第一個逃不掉.”

“為什麼要往急診鑽啊?”

急診科和兒科,醫療糾紛最多,狗都不去。

安若更加擔心的是這個,萬一遇到了一個煞筆,那就玩完了。

“這不是這麼安排的嘛。

總得有人去!”

“而且,安若,我需要更好的平臺,建立自己的團隊,單獨分離出去,對我是最為有利的.”

周成這麼說。

跟著別人混了那麼久,總歸是要有自己獨立出去的時候,不建立自己的團隊,永遠都是沒辦法真正的實現自由。

壓在教授下面,教授可能舒服,但是周成自己不舒服。

“那倒也是.”

安若想了一下週成的未來,覺得周成不可能就被別人壓著,要一直跟著別人混。

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雷仲教授看到了這一點。

也許是雷仲早就有這樣的打算,只是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現在既然都已經這樣了,索性破釜沉舟。

“不說這個了,咱們等會兒去看電影吧,吃火鍋,然後,明天早上早點起,我送你去上班.”

周成如此建議。

他就只有半天的假期。

安若點了點頭,都沒臉紅。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時間是很快的。

周成和安若奢侈地吃了兩頓火鍋,啥意思了,就是嘗試了兩家新開的火鍋店,然後都被打入到了黑名單裡面,混了個半飽。

電影快開場了,兩人就打算先去看電影。

只是,電影才開頭——“我在遙望,月亮之上……”沒有歌詞,但是有這樣音調的手機鈴聲響了。

周成趕緊靜音,然後接通,沒說話。

但是結束通話電話之後,看向了安若。

“去吧.”

周成很認真說:“來了個大出血,喊我去看看。

人命為重,我現在是這個位置,我得去.”

“我知道的,我等你回來,等會兒陪你再看一遍.”

安若聽到有事了,反而就更加懂事,不鬧了。

“……”周成來到急診科的時候,看到了患者和家屬都在。

患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此時平躺在病床上,被插著管子,還有其他比周成先到的白大褂在做著體格檢查。

但肉眼可見,他的大腿,小腿,雙上肢都有嚴重的創傷痕跡,血跡斑斑地滲透了衣服和被急救車包紮的紗布。

病床旁邊,還有一個婦女,應該是他的妻子,此刻捂著嘴,看著自己丈夫的傷勢,雙眼通紅。

然後終於來了一個電話,她轉身掩嘴去接聽,卻被一個護士提醒道:“這裡是搶救室,不能打電話,要打電話麻煩去外面!”

“別影響到我們的治療.”

護士快速罵著,隨時候著,怕聽不清醫生的醫囑。

或許來電話的人頗為重要,所以她就走出去了,一邊嘴裡說著:“對,是陳文受傷了。

我們現在在醫院,醫生說情況不太好……”除了中年婦女之外,還有一個身高並不是很高的胖子,大概一米六不到,板寸頭,前額頂部禿嚕著,他此刻不斷的嚥著唾沫,一邊緊張地看著受傷的人,小聲問:“醫生,還救得過來嗎?救過來了會不會殘廢啊?”

“不要說話,沒看到醫生正在聽診嗎?”

“麻煩你出去一下,謝謝.”

之前那個說話的護士又是毫不客氣地趕人了。

“欸。

我.”

中年男子似乎還有話沒說出來,但還是被護士給頂出去了。

這般後,搶救室裡,幾個白大褂才發出了聲音:“先推ct室,然後送急診手術室吧,雙側瞳孔對光反射遲鈍,瞳孔有縮小,估計有顱內出血。

就不知道是腦室出血還是其他什麼的.”

這位是神經外科的老總,他雖然口裡這麼說著,但臉上卻滿是無奈之色。

估計是這個病人就算是開了顱,最後的效果也不會很好,甚至都很難下得來臺。

“病人血壓怎麼樣?”

在病人右手胸部附近的一個白大褂問。

“10467hg!血氧飽和度93%.”

“血壓和血氧還行,我建議先推ct室,然後再看ct結果吧,如果血氧實在不行的話,我就要在這裡放管子了.”

胸外科的人基本上就是把病人的接下來去向定了性。

“……”大概十分鐘之後,病人被推出了急診ct室,然後周成等幾個不同科室的老總都各自找了患者的家屬,也就是他的妻子簽好了擬行急診手術的字之後。

她才滿臉誠摯地懇求道:“醫生,一定要把我老公給救過來啊?謝謝你們了。

求求你們了.”

離她最近的人是胸外科的老總,他回說:“我們肯定會盡力的。

我們不是要跑路,你別攔我們。

謝謝.”

“你先去手術室門口,等會兒我們隨時會找你談話.”

她的這個問題,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給她準確且滿意的答覆。

“你們一定要救活他,求你們了.”

可中年婦女仍然在祈求,不捨地看著周成等人離開。

到了急診手術室,病人的麻醉是選擇了全麻,所以很快就被麻醉醫生給弄倒。

神經外科的下級醫生馬上開始了剃頭髮,然後總住院去調閱閱片系統裡面的ct結果了。

“硬膜外和顱內,都有血腫塊,這就有點麻煩了。

如果是單純硬膜外,多好啊.”

他一邊罵罵咧咧著,一邊說道。

“楚哥,來,讓給你.”

神經外科的卓志剛這麼說。

胸外科的老總叫楚麟道:“我這邊放個管子就可以下臺!林哥這邊什麼意見?”

楚麟趕緊看向普外科的老總鄭閒林。

鄭閒林是總住院第三年,楚麟博士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名字。

普外科輪科的時候,當時鄭閒林就已經入院是正式職工了。

老大哥。

鄭閒林便道:“楚麟你這底氣很足啊?我得好好看看,估計我們科得喊教授來上臺.”

鄭閒林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推移ct的層面:“脾嚴重挫傷。

腎挫傷,胰挫傷,肝挫傷……”“這是腹腔被老鼠啃過吧?”

“巡迴,請泌尿外科急會診!”

“好的,林哥.”

巡迴也是與鄭閒林是老相熟了,畢竟三年總住院嘛。

鄭閒林接著再看下面的層面時,周成的眼眶就是稍稍一縮。

唉,看來還是得把血管外科的總住院給叫來了!盆腔、腹腔內都有出血,而且,楊弋風來了,等會兒才好配合。

鄭閒林掃了轉頭看到了周成三次,覺得他有點礙手礙腳的,卻不做事,問道:“你是跟著哪個科的規培還是研究生啊?讓開一點?”

這個病人送的是急診手術室!普外科的幾個人,之前與周成的接觸也不多,所以也沒幫腔。

周成就說:“謝謝林哥誇我年輕,不好意思擋了林哥你的路,我是骨科的周成.”

周成也不知道鄭閒林名字,於是就跟著別人叫。

一邊說著,一邊退開了幾步。

鄭閒林當時瞳孔就稍稍一縮!“對不起!沒認出來。

普外科鄭閒林.”

鄭閒林趕緊道歉,然後朝著病人指了指,再說:“兄弟你先去看看你那邊到底什麼情況吧,下次請你喝酒賠罪!”

周成沒拆開紗布,只是把傷點露出來。

胸外科的楚麟感慨道:“周哥,你們科的工程量不小啊.”

周成點頭:“是不小啊,三個地方骨折,四個地方的清創。

還不排除是否損傷到血管.”

但是周成沒說出來的話就是,你們科的工程量,也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啊。

周成先一邊退開,一邊就打了骨科幾個病區老總的電話。

這個病人,全身多發創傷,必須要同時解決和進行手術,能減少出血,就減少出血才好。

周成打完電話後,稍微猶豫了下,就返回手術檯說:“血管外科的老總打過電話了嗎?這個病人的四肢損傷這麼嚴重,但是出血量並不多,估計是四肢動脈都有栓塞了,否則的話,血壓不可能有現在這麼平穩.”

“而且胸腹部還有多發器官挫傷的情況,就更加可疑了。

你們看,現在的高壓,還有一百以上.”

眾人稍微一掃監護儀,心裡大概就明白了周成的意思!但問題是,他們現在沒有做相應的檢查啊!血栓的診斷需要靠cta,現在哪裡有這樣的時間去做?雖然這麼想,但是事不關己,巡迴還是撥打了血管外科的急會診電話。

……不一會兒,楊弋風就跑了進來,看到了周成之後,先橫了周成一眼,然後還與其他幾位大哥打起了招呼。

鄭閒林就說:“你們血管外科,有點麻煩啊.”

楊弋風大概掃了幾眼,就看到了周成正在清創。

重新定義的清創縫合術的流暢度和觀賞度,是同時存在的。

就好像一部優雅的清創機器。

楊弋風就看到,洗手護士以及跟著周成的幾個骨科手術班,在看到周成清創的操作時,第一眼當時就傻了。

他也看到了周成直接把一部分壞死的組織如同片牛排一樣的片下來,絲毫不猶豫,動作絲滑細膩,不造作。

但是下手卻是這麼狠,一點都沒有猶豫。

接著是間隙地清創,周成直接用鑷子把肌肉間隙一撐開,尖刀開始在間隙內颳了起來,一直刮到了肌肉表層滲出了微量的血液,這才作罷……小石子,小玻璃片,都被周成的鑷子給拿了出來,放進了彎盤裡,叮叮噹噹的響聲非常清脆。

最終的結果還是,大概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周成就直接完成了一處的清創加外固定支架的外固定。

周成做完,把外敷料給包紮好了後,便道:“麻煩打一下血管外科老總的電話,說他們可以來手術了.”

巡迴護士愣了一下,十多秒都沒回應。

“別催了!”

“再吹我就把你的牛逼都給捅破了,說吧,大哥,讓我過來幹啥,我一定效犬馬之勞.”

楊弋風不再裝死,很自然地認清楚了自己的定位。

周成叫他過來,肯定不是處理四肢血栓的,就這點血栓,估計還不夠周成玩的。

“別開玩笑,趕緊開腹止血!”

周成沒回頭,只這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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