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連城合上書籍,以手支著左面臉頰,嘴角待在淡淡的笑意:“不知那位是魔教教主,可否賜見.”

“本人不才,便是魔教教主了.”

一條人影大步走出。

這是一個身穿紫緞錦袍,氣度威嚴如皇者的中年人。

他目光凝住在玉連城身上,嘴角帶著令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

玉連城正欲開口,目光一閃,凝在魔教教主腰間的那一柄彎刀之上,微微一挑眉道:“你腰間這把刀我很感興趣,不知可否割愛?”

那魔教教主面上依舊帶著笑容,笑容依舊讓人很溫暖:“此乃我魔教鎮教寶刀,歷代只有魔教教主執掌,讓閣下失望了.”

玉連城悠悠一嘆:“可惜,可惜.”

“哼,從圓月彎刀問世以來,就有很多人打過這柄無上魔刀的主意。

你和他們唯一的區別,便是你還活著,而以前打它主意的人,都已死了.”

忽聽一把嘶啞難聽,宛如夜梟的聲音“但我可以保證,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你的‘前輩’們了.”

上官仙兒轉頭望去,看見說話這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人最多隻有三尺來高,腦袋卻很大,幾乎佔據了整個人四分之一的高度。

偏偏還穿著件銀光閃閃的衣服,臉上帶著個猙獰的銀色面具。

再加上那一頭銀色長髮,看起來就彷彿是個用白銀鑄就的小妖怪,月光下實在有著說不出的詭秘可怖。

“哦,我不信.”

玉連城看著這白色侏儒,微笑搖了搖頭。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知道,死人是絕不會嘴硬的.”

白光一閃,那侏儒竟是瞬間出現在玉連城面前,速度宛如鬼魅一般。

與此同時,反手一掌轟出。

勁氣滾蕩,真氣洶湧澎湃,宛如洪水爆發,從天而降。

若是沒有見過這侏儒的人,只怕誰也想不到,如此矮小的身軀中,竟能催動如此剛猛兇戾的掌法。

誰知他這一掌剛剛揮出,忽然手臂一轉,雄渾掌力,竟是不可思議的轟在自己的胸口。

噗!鮮血狂噴中,整個人從空中跌落,向後連續翻滾了幾圈,臉色蒼白如紙,奄奄一息。

玉連城又是一聲輕嘆:“對於客人來說,這一掌未免太狠戾了一些,希望這位老先生養好傷後,出手能給別人留兩三分退路.”

頓了頓,又道“當然,如果這位老先生還有命的話.”

那侏儒已被其餘魔教高手攙扶起來,心脈卻已被自己的掌力震碎。

魔教教主淡然道:“客人也分三六九等。

對於不速之客,這一掌我卻嫌還太輕了.”

他面上雖依舊從容自若,甚至帶著一絲笑容,實際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玉連城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魔教藏書樓中,面對一眾魔教高手仍面不改色,顯然非尋常之輩。

眾人所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此時卻都驚駭無比。

那侏儒乃是魔教四大長老之一,喚作‘銀魅鬼童’,一身鬼影魔功變化莫測,掌法更是狠戾霸道。

近年來,更是將魔教絕學‘大天魔手’融入掌法之中。

即使是在高手如雲的魔教,也是最頂尖一列的高手。

可現在,就這麼輕易的敗在了這不速之客的手中,

甚至沒有一個人看清他究竟是怎麼敗了。

玉連城微笑道:“其實我仰慕魔教已久,此來魔教,便是為了加入魔教,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前一刻才重傷了魔教教主,這一刻卻要加入魔教。

魔教一眾長老、天王面面相覷。

魔教教主的手掌在圓月彎刀上輕輕摩挲,溫柔的彷彿是情人的愛撫,而他面上又泛起了那比春風還要溫暖的笑意:“閣下莫不是在說笑?”

玉連城笑:“你瞧我是在說笑麼?”

魔教教主目光凝住在玉連城身上,良久方道:“好,我同意你入教.”

“這樣一來,我便不是客人,可是自家兄弟了.”

玉連城臉上笑容更燦爛:“教主覺得我功夫如何?”

魔教教主道:“自然極為高明.”

玉連城道:“像我這樣的高手,只當一個普通的魔教教眾,是不是不太合理.”

魔教教主道:“是不太合理.”

玉連城道:“那教主認為我應該坐那把交椅?”

魔教教主道:“執事?”

玉連城搖頭。

魔教教主道:“舵主?”

玉連城搖頭。

魔教教主道:“堂主?”

玉連城依舊搖頭。

魔教教主嘆息道:“難道你想當長老或者法王?可即便你武功高明,若不做出一番功績,只怕也無法讓下面的人信服啊.”

玉連城也嘆息道:“既然長老和法王無法讓人信服,那我就勉強混個教主噹噹.”

此言一出,面色各異,有人嘿嘿冷笑,有人怒火中燒,有人不屑。

鬼童長老雖敗,但魔教高手如雲,教主的神刀斬更是神鬼皆驚,至威至強的一擊,再加上山谷中不知多少魔教弟子,機關陷阱。

就算正道中的七大派攻打過來,他們依舊能夠從容應付。

魔教教主竟然還在笑,只是笑容有些冷了:“閣下憑什麼以為自己能勝任魔教教主.”

玉連城道:“當然憑我的武功,我武功真的很高.”

魔教教主道:“有多高.”

“和玉連城一樣高.”

魔教教主當然聽說過玉連城的名字。

只要對中原江湖稍微瞭解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

但傳說之所以傳說,便是很少有人能夠接觸道。

魔教眾人並不瞭解玉連城有多高。

但很快就瞭解了。

玉連城衣袖揮動,於虛空中隨手一抓。

彷彿是抓住了什麼東西,手掌攤開,掌中的確是空無一物。

然後隨口一吹,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手中向魔教一眾高手吹拂過來。

魔教高手個個全神戒備,蓄勢待發。

可他們什麼也沒有看到,只以為玉連城是在虛張聲勢。

一個個冷笑中,鼓盪渾身真氣,全身緊繃,便要向玉連城發動最猛烈的攻勢。

“啊!”

忽然。

一聲尖叫聲打破了藏書樓的沉寂。

緊接著,慘叫聲連綿不絕,一道道傷口飈了出來,鮮血揮灑。

一眾魔教高手終於知道玉連城吹的是什麼了,吹的是一陣風,風又化作了氣。

——劍氣。

那無法肉眼貫徹,看似輕柔無物,實際卻是切金斷玉,無堅不摧的劍氣。

那一口氣中,不知吹出成百上千道劍氣,地板已然被切割成粉碎,形成密不透風的劍網,向一眾魔教高手籠罩過去。

氣本無形,這劍氣又甚是輕柔,甚至還沒有察覺到劍氣的靠近,腦袋就已和身子分離。

“啊啊啊!!”

一連串的慘叫省中,每個人至少都被切割出七八十道傷口,衣衫破碎,鮮血汩汩而流,幾乎成了一個個血人。

甚至有人在一瞬間被數百道劍鋒切割,無聲無息的劃破皮肉,割破血管經脈。

如同肉泥一般癱倒在地上,眼珠中猶自袋子驚愕、不可置信之色。

縱然有魔道高手距離位置稍遠,從同伴身上慘絕到了劍氣。

可兵器才剛一拔出,就已被切割成數十塊,手掌才剛運足真力,整個人就已被無數劍氣切割在身上。

不但切割在身上,甚至還有劍氣,鑽入了他們的身體之中,更是慘目忍睹。

若非玉連城想要留他們一命,將來為上官仙兒效力,只怕這一瞬間,他們就已被千刀萬剮,死的不能再死。

當然。

也唯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魔教教主。

這位教主的確是個厲害人物,他反應極快,在臉頰被割傷的那一瞬間,就閃電般向後倒掠。

在一個個下屬的慘叫聲中,看到那依舊似笑非笑的玉連城,竟有一種弄如臨深淵的恐懼感。

這種恐懼感,在他當上魔教教主後,就從未有過。

很陌生,但也很可怖。

於是他當機立斷,向門外一縱,不顧一切的飛馳而去。

“跑得真快.”

玉連城沒有去追。

他手中的記載大悲賦無風自動,嘩啦啦作響。

其中一頁自然而然的脫離書籍,飄在半空,化作一隻黑蟬,向門外而去。

……

魔教教主身形縱掠,如同一道狂飆閃電在月下狂舞,剎那間距離藏書樓已是百丈開外。

月光揮灑而下,冷風撲面而來,魔教教主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回想起先前的一幕,依舊驚心動魄:“那傢伙到底是誰?怎如此可怖?我昔年雖敗於白天羽,可這些年修行神刀斬,早已今非昔比。

可面對這人,卻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

忽然間。

魔教教主聽到了身後似乎微有異響,這響聲彷彿是某種蟲子閃動翅膀與空氣的摩擦聲。

轉頭望去,竟然看見了一隻黑蟬。

寒風呼嘯的冬日,竟有黑蟬出沒?

更可怕的是,在看到黑蟬的那一瞬間,魔教教主感到了一股死亡、不詳的意味,全身竟是戰慄起來。

這黑蟬的速度實在太快了,距離他也不過只有兩丈了。

魔教教主身形驟停,握緊了圓月彎刀。

彎刀是用純銀作刀鞘,刀柄上鑲著一粒光澤圓潤的明珠。

刀鋒是青青的,青如遠山,青如春樹,青如情人們眼中的湖水。

下一刻。

一道刀光飛起,

宛如弦月一般的刀光飛起,掛上了天穹。

漫天星月無顏色。

天上天下,彷彿就只剩下這一抹驚豔到不可方物的刀光。

這一刀絕非人間所有,這種刀法的變化和威力,也絕不是任何凡人所能夢想得到的。

這一刀雖然沒有變化,卻包含了刀法中所有變化的精萃。

可以凌空盤旋飛舞,取人首級於百步之外。

因為這一刀出手時所用的刀法,部位、時間、力量、速度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恰好能將自身所有的力量發揮到極限。

魔刀一出,當者必死,這一刀威力無儔。

這一刀真是——神刀斬。

忽然間,明亮刀光中出現一個細不可查的黑點。

這黑點就如同白璧有瑕,令人無法忍受,再也不完美。

更可怕的是,黑點不斷擴大,黑暗迅速蔓延,剎那間侵蝕了整個刀光。

當最後的刀光消失時,這天下無敵的神刀斬就被破了,破掉神刀斬的,是一隻黑蟬。

黑蟬停在圓月彎刀的刀背上。

魔教教主手持圓月彎刀,手臂在顫抖。

看著那一隻黑蟬,那一股說不出的恐懼再次湧了上來,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黑蟬的腹腔微微鼓脹了。

嘶!

魔教教主聽見了蟬鳴,淒厲無比的顫鳴。

寒蟬悽切,不但蟬悽切,聽見這聲音的人也很悽切。

彷彿這聲音中,蘊含了九天十地,諸神諸魔的詛咒,震耳欲聾。

在這一剎那,魔教教主體內的真氣失控般橫衝亂撞,意欲噴薄而出,經脈穴竅次第炸開,衣衫染紅,終於在“啊”的一聲慘叫中,吐出一口鮮血,直挺挺的倒斃下去。

一代魔教教主,便就這樣殞命。

黑蟬抓住圓月彎刀,原路返回,進入藏書樓。

在玉連城接過圓月彎刀後,黑蟬趴在翻開的大悲賦上,重新化作一張書頁。

殘存的魔教高手瞧見這一幕,尤其是帶血的彎刀,個個如同見鬼一般,一張張面孔完全被恐懼所佔據、扭曲。

這傢伙還是人麼?

這絕不是武功所能達到的層次。

唯有上官小仙美眸亮晶晶的,師父永遠是無所不能,不可捉摸。

縱然他表現的如何親切隨和,但依舊如同神話中的天山,遠遠的佇立在天邊,俯瞰人間變化,不能接近,只可仰望。

“圓月彎刀唯有教主才能執掌,如今這刀落於我手中,那我是否可算作魔教教主?”

玉連城看著這把充滿戾氣的神魔兵刃,彷彿能夠感到它的不詳與邪惡。

殘餘的魔教高手面面相覷,但很快就有人上前跪伏在地:“天魔無相,萬妙無方,上天入地,唯我獨尊,屬下智慧天王碟兒布拜見教主.”

有了一人做領頭作用,這些魔教高手又絕非硬骨頭,很快面前就跪了一排血糊糊的人影。

玉連城卻嘆息道:“我武功雖高,可終究是以下犯上,殺了前任教主。

這個位置,受之有愧。

所以……”

他將上官仙兒拉道面前來:“我欲將位置傳給我徒兒上官仙兒,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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