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成語說的很有道理:勞逸結合。

現在壓力巨大的他確實應該休息休息,否則說不定球隊沒被壓垮,崩潰的反而是他自己——一想到在波特曼路球場的最後一分鐘,他就有心臟停跳的餘悸。

如果那個任意球伊斯特伍德沒有踢進去,現在森林隊已經可以放棄爭取聯賽第二的夢想了。

好吧,去伯恩斯的酒吧放鬆放鬆,和約翰他們聊聊天也不錯。

暫時把升級的煩惱拋到一邊。

唐恩沒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在森林酒吧並沒有看到胖子約翰他們,而是另外一群人。

一群年齡和伯恩斯相仿的中年男人,唐恩幾乎完全不認識。

這些人將一位老人簇擁在人群中間,那個端著酒杯,正在給其他人講話的老頭子是全場的焦點所在。

他就是諾丁漢森林隊的傳奇主帥——布萊恩.克勞夫。

唐恩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頭兒,他愣在門口。

直到伯恩斯向他走來。

“這是……”疑惑不解的唐恩剛剛張嘴,就被伯恩斯笑著打斷了。

“紀念諾丁漢森林贏得歐洲冠軍盃二十五週年的簡單晚宴。

除了你,在這裡的都是參加了79年歐洲冠軍盃決賽的人.”

肯尼.伯恩斯把唐恩領進來,站在屋子中央講話的克勞夫看到他們。

他向唐恩舉起手中的酒杯:“瞧瞧誰來了?贏得一項冠軍的感覺怎麼樣?”

這話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了剛剛進門的唐恩,他們在看到來者是誰之後,都笑了起來。

“唐恩先生,你可是最近兩個月的新聞人物啊!”

“頭兒,我覺得你們很像呢!”

克勞夫對這樣的話不置可否,而唐恩則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人除了伯恩斯和克勞夫,他全都不認識,但他們卻好像很熟悉自己一樣。

伯恩斯遞來的酒杯為他結了圍。

他接過酒杯,向伯恩斯道謝。

然後回答克勞夫最先的問題:“感覺很棒,頭兒.”

他這麼說,其他人又笑了起來,然後討論起那場聯賽盃決賽前的趣事:“當我在電視機前看著森林隊全體成員從大巴車上走下來的時候,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也一樣,彼得。

託尼.唐恩先生的出場讓人印象深刻!”

“哈哈!”

唐恩知道他們在談論自己的那身裝扮,後來他看重播的時候也覺得當時的自己看起來很滑稽,這樣的事情他可不想再來一遍了……“儘管看起來你像個小丑,但……很管用,不是嗎?”

克勞夫喝了口酒,然後看著唐恩說。

唐恩點點頭,雖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都是親手捧起過歐洲冠軍盃的人,但拿了聯賽盃冠軍的唐恩在他們面前也有平等對話的自信了。

“球隊當時情況不太妙,我只能用那種辦法來幫助他們樹立信心。

後來我自己看起來都很滑稽,不過……只要我們最後拿了冠軍,小丑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話題似乎有向兩人交流的方向發展,其他人見狀也很識趣的紛紛離開,端著酒杯互相隨意聊天去了。

屋子中間的桌子前只剩克勞夫和唐恩兩人。

克勞夫做了一個“坐下”的手勢,然後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

“能夠在聯賽盃的決賽中再次看到森林隊的紅色球衣……那感覺真不錯.”

老頭子慢悠悠地說道,“你知道我們上一次闖進聯賽盃決賽是什麼時候嗎?”

“十二年前,頭兒.”

唐恩不假思索答道。

克勞夫緩緩點著頭:“溫布利都重建了,這時間可真夠長的……”他把目光投向酒吧大門,彷彿回想起了自己還在森林隊帥位上的歲月。

十二年前的1992年,英超成立前的最後一個賽季,布萊恩.克勞夫在諾丁漢森林主教練職位上的呆的最後一年,森林隊殺進了91-92賽季聯賽盃的決賽,那是曾經紅極一時的諾丁漢森林最後的一抹餘輝。

他們輸給了曼聯,救了處於信任危機中的阿列克斯.弗格森教練,蘇格蘭人後來成就了自己的曼聯王朝,還被英國女王授勳封爵。

而布萊恩.克勞夫和他的傳奇森林則慢慢退出了歷史舞臺。

頭兒比起現在還在紐卡斯爾執教的博比.羅布森還要小兩歲,也不過比弗格森大七歲而已,他現在這個年紀完全可以在教練席繼續指揮比賽,而不是坐在家裡終日飲酒然後被迫做肝臟移植手術。

如果當初森林隊沒有輸給曼聯,一切會怎麼樣?森林隊會藉此機會重振雄風嗎?弗格森會黯然下課嗎?貝克漢姆、吉格斯、斯科爾斯……等曼聯的92一代各自命運又會如何?現在去想這個問題已經毫無意義了。

回過神來的唐恩發現克勞夫正在看著他。

“我聽伯恩斯說你最近壓力很大.”

“嗯……是的,頭兒。

上一輪聯賽,到最後時刻,我覺得自己心臟病都要犯了.”

克勞夫扯嘴笑了一下:“主教練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小子。

我在森林隊主教練的位置上幹了十八年,什麼樣的事情沒有經歷過?四十二輪不敗,連續三年進入冠軍盃決賽,可我……”他指著那些暢談的人。

“從不會讓他們知道我心裡的想法,尤其是不好的想法。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小子.”

唐恩點點頭,伯恩斯、沃克還有鮑耶帶著他去德比郡,老帥家中喝下午茶的時光,彷彿還在昨天呢。

“我當時你問什麼?”

這樣的對話讓唐恩覺得彷彿他經常和自己球員們之間的談話,只是角色換了,他不是主教練,他是布萊恩.克勞夫手下的一名球員。

他想了想,然後回答道:“你問我以為主教練是做什麼的.”

“你怎麼回答的?”

“帶隊獲得勝利……”克勞夫喝口酒,然後如唐恩記憶中的那樣接道:“錯了,小子,那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現在我想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吧?”

唐恩點點頭:“我已經很明白了,頭兒.”

“又錯了,你才在這位置上坐了多久?屁股都沒熱,就說很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面對這樣的反問,唐恩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好。

“你的路還很長,小子……”克勞夫緩緩站起身,俯視著唐恩。

接著他端著酒杯找他的老部下聊天去了。

接下來晚宴迴歸本次舉辦的主題,大家談起森林隊曾經的輝煌,滔滔不絕。

唐恩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做起了聽眾。

同時他在心裡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和昔日手下一起,坐在這裡,回憶歐洲封王歲月嗎?那得多少年之後呢?晚宴很簡單,私人性質,也不對媒體開放,甚至都沒有通知他們。

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就結束了。

酒吧門口,諸位都在忙著道別。

這時候唐恩又成了最忙碌的人。

所有人都會特意過來和他告別,然後說上一兩句鼓勵他的話,畢竟大家都是曾為森林隊效力過的,這點感情還是有的。

最後輪到布萊恩.克勞夫了,他坐在車內,開啟車窗,看了看唐恩。

唐恩知道他有話要說,連忙俯身站在車窗外。

老頭子看看唐恩,有側頭想了想,然後聳聳肩:“我差點忘了一件事……祝賀你,小子.”

然後他重新搖起窗戶,敲了敲駕駛席靠背。

白色的福特車緩緩駛離了唐恩,其他人也都駕車告別,剛才還很熱鬧的酒吧門口猛地冷清下來。

唐恩站在路邊,伯恩斯走過來對他說:“不習慣嗎?聽著我們討論以前的事情?”

唐恩回頭看看好心的他,“還好……以前,我也經常碰到這樣的事情.”

他指的是在中國的自己。

參加同學聚會的時候,大家都在興高采烈的說起自己最近的經歷,唯獨他彷彿局外人,對那些話題毫不感興趣。

“嗯,實際上……是頭兒讓我叫你來的,原本我們只邀請踢過79年冠軍盃決賽的隊友。

在你來之前,他和我聊天的時候談到了那場聯賽盃決賽,他說你在那場比賽中的戰術讓他想起了森林隊第一次拿到冠軍盃的情景——我們也是依靠密不透風的防守才贏下來的。

哦,還有一件事情,雖然頭兒沒說,但是我覺得……如果這個賽季結束,森林隊真的重回超級聯賽,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伯恩斯看著遠方的夜空。

唐恩笑了:“謝謝你,肯尼.”

“別謝我,謝頭兒吧。

我們這些老傢伙都在你的森林隊身上看到曾經消逝的歲月,所以大家對你都寄予了厚望呢……怎麼樣?現在我這麼說,你心裡的壓力是不是更大了?”

伯恩斯笑道。

“肯尼,如果我沒有成功,我就來你這裡,喝光你所有的存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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