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凡的建議，墨儒斌沒有馬上給出回答。而是在沉默中思忖了良久。
凝視李凡，視線落在他那斑白的長髮之上。或許是由於李凡言辭陳懇、而且的確命不久矣的原因，最終墨儒斌還是點頭答應了：“並無不可。”
李凡欣喜點頭：“善！有了道兄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既如此，那我們先返回玄黃界！”
木劍虛影出鞘，李凡伸手邀請墨儒斌入內。
起初墨儒斌還不以為意，但當他親身進入到虛影範圍內、而後感受著其不可思議的速度後，神情終究微變。
看向李凡的眼光又有不同。
而最後，親眼目睹虛影庇佑下、兩人竟能無視仙墟吸力，順利降臨玄黃界，墨儒斌終於再忍不住，說道：“看來，道友也絕對是當世最頂尖的人物。”
李凡苦笑搖頭：“雖可冠絕一世，卻不能橫壓萬古。況且縱有諸般法術，壽命還不是終抵盡時？此神通不及天數罷了。”
墨儒斌張張嘴，卻沒有再說話。
此刻二人已經降臨玄黃界，墨儒斌神念悄無聲息掃過世界，當看到不知道擴張了多少倍的州域、以及天地間那高聳的白霧壁障的之後，即便是這位見多識廣的玄天教法王，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錯愕。
良久之後，他有些感慨到：“如果不是的確感應到了浮渡星空大陣殘存的痕跡，我怎麼也無法將眼前這宏大世界跟上古時候玄黃界的聯絡起來。”
“不過萬年時光，世界之變、竟止於此！”
李凡點頭道：“世至於將覆之際，萬物之變、其速百千倍於常。我觀其變，其疾若雷，其迅如光。此乃天道自救也……”
李凡說著，隨手打出一道幻境。
光團之內，玄黃界中天翻地覆、陰陽失序；星辰晦暝、山川震慄；草木焦枯、鳥獸奔竄。儼然一副末世降臨之象。
生死存亡關頭，玄黃界果有種種應激變化誕生。冰封熱寂、歲月流轉、天誅地滅……
墨儒斌一時間竟看愣了神。
關鍵時刻，李凡輕咳一聲，將幻景光團收起。
墨儒斌心中頓時湧現出悵然若失之感。
他隱隱感覺到，剛剛那光團景象中、似乎當真暗藏著天地衍變之理。對於任何修仙者而言，都是一筆難以想象的財富。不過李凡展示的時間太短，墨儒斌還不能參悟許多。
而身為玄天教法王、玄黃界上古甦醒前輩的尊嚴，也使得墨儒斌沒有直接厚著臉，讓李凡再次展示一遍。
“或許等成功找到軒轅大哥，變得熟絡了之後……”墨儒斌不由如此想道。
“當然，玄黃界之所以變成如今這模樣，除了天道本身之變外、還有那傳法天尊暗中出手的緣故。”李凡又實話實說道。
“傳法天尊，很有可能是曾經天法界的尊者。天法界覆滅，傳法天尊想要藉助星海中唯一尚存的玄黃界、借屍還魂……”
“傳法此人，星海悟道數千年，實力深不可測、或許已達凡之極限。我，不是他的對手！”
“我們行事，要小心提防此人。任何對他復活天法界可能產生威脅的存在，傳法天尊他都絕不會放過。”李凡嘆息一聲，好心建議道。
“這傳法其實為人還不錯。只可惜註定站在了玄黃界的對立面上。”墨儒斌觀察著深入玄黃界世界之內的、一些格格不入的其他世界殘片，心中已然對李凡的話信了幾分。
“可惜了……”實際上，墨儒斌對這位名義上覆滅仙道十宗的強者，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不過在看到如今玄黃界被肢解重塑的場面，以及在李凡的輕聲訴說之下。那本就十分微弱的好感，霎時就消失無蹤。
“放心，我們低調行事。在沒有找到軒轅大哥之前，是不會跟這位傳法天尊起衝突的。”墨儒斌眼神在天地間不斷掃過，似乎是在感應著什麼痕跡。
半晌之後，他皺眉道：“看來，浮渡大陣損壞的果然十分嚴重。僅僅只能感應到淡淡的殘存氣息，想要操縱卻是不行了。”
“半是因為滄海桑田，半是因為當年仙道十宗操縱浮渡大陣捕獲其他修仙界時、接連發生大戰。大陣日益受損，十宗修士卻又沒有能力進行修補。最終才導致大陣徹底損壞……”李凡緩緩說道。
“最起碼，根據我的調查顯示，應該是這樣的。”看著墨儒斌眼中一閃而過的凌厲光芒，李凡聳肩、十分坦誠的說道。
“十宗那些廢物，怎麼可能會操縱浮渡大陣？！除非……”墨儒斌身上，忽的散發出劇烈波動的危險氣息。
李凡微微閃身，附和道：“定然是當年叛教的法王將操縱方法告之了十宗。”
墨儒斌眉頭深深皺起，卻並沒有接話。
許久之後，他才搖頭說道：“倒也未必。或許是被仙道十宗俘虜後，遭受刑訊逼供。”
李凡聞言，心中不由對墨儒斌如此的態度有些詫異。
因為他知道，玄天王曾將浮渡大陣各個次級法陣的操縱之法，分別交給了不同的法王，以防不測。
墨儒斌負責聚靈昇仙陣、也就是幽暗之海。而姬予幀則是負責橫空金鍊。
或許是因為察覺到了李凡的情緒，墨儒斌不由解釋起了自己主動幫助開脫的原因：“當年軒轅大哥曾向我透露過，掌控鎖星金鍊的乃是姬予幀和洛逸塵……”
“十二人中，誰都有可能背叛。唯獨她們兩不會。”墨儒斌信誓旦旦。
李凡聞言若有所思：“姬法王的記憶中，她深深愛慕玄天王。而洛逸塵……”
墨儒斌點頭：“不錯，正是心繫軒轅大哥後，洛她才將自己萬千面首全都斬殺。從此獨鍾情於一人。”
李凡頭搖的更厲害了：“玄天王居然將同一件事、交給這兩個女人。此舉殊為不智啊！”
“道友卻是想多了。她們兩個，彼此間感情很好。”墨儒斌哂然一笑。
李凡也沒有再解釋。
一邊閒聊，二人已經是決定了首先打探玄天王蹤跡的地點。
正是幽暗之海內。
跟上一世探索的行程幾乎沒有什麼差別，費了一番周折、李凡一路假裝驚駭莫名，二人終於抵達了聚靈昇仙陣中樞核心。
先是驚悚於幽暗之海深處的真仙屍骸以及隱隱活化、被引動的真仙求生之意。
回過神來的墨儒斌，卻是微微一怔：“嗯？似乎這裡不久前，曾經有人來過！”
李凡心中微驚，沒想到自己之前來此時、已經竭力隱藏了蹤跡。不想卻依舊會被此刻的墨儒斌察覺。
不過他雖驚不亂，臉上反而露出一絲驚喜，連忙問道：“是玄天王？”
墨儒斌倒也沒有懷疑身邊人。
畢竟此處陣法封禁，乃是機遇仙陣【聚靈昇仙】，實非常人所能突破進入。
“不過的確有前人進入此間的痕跡。雖然沒能進入到最核心的真仙屍骸處……”
“仙道十宗的人，死在這裡。應該是被人所誘，而後被真仙求生意所殺。”
“難道是崔老？”
崔知淵，就是另外一個跟他同掌聚靈昇仙陣的法王。
心中如此猜測，可墨儒斌再度查探這裡陣法啟動痕跡，又隱隱覺得不對。
“不像是直接開啟了禁制，倒像是在不破壞仙陣的基礎上、強行突破。以力破巧……”
“而且事後還對陣法進行了改良，封鎖真仙之意以及防止外人闖入。”
墨儒斌思忖許久，始終覺得這位闖入者身份難以琢磨。
李凡自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不過也沒有好心直接將傳法天尊當年之事告之。
墨儒斌糾結了好一會，終於決定先將此事撂下。首先在這幽暗之海內，搜尋起玄天王的蹤跡起來。
如圓形觀測艙的聚靈昇仙陣中樞，在幽暗之海內忽的亮起。一道道微不可覺的波動，自其中散發。朝著幽暗之海迅速擴散。
足足半晌之後，李凡才感覺到這些波動重新返回。
墨儒斌面無表情，等到著全部的波動搜尋結果。
顯而易見，玄天王並不存在於這片幽暗之海內。
李凡看見墨儒斌再度深深皺起的眉頭，不由安慰道：“我們啟程去下個地方便是。”
墨儒斌搖頭：“我本也不希望，這麼輕鬆就能找到軒轅大哥。”
“我只是覺得，這片幽暗之海有些不對勁。”
李凡心中微動：“此話怎講？”
“幽暗之海，建立在真仙屍骸之上。雖然真仙已經徹底隕落，但畢竟是真仙，種種手段能遠超我們凡俗修士的想象。”
“就比如感應到活物闖入後，自發衍生的【求生之意】。這裡積聚的幽暗之力，比起當年，似乎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墨儒斌神情有些凝重。
李凡隨著墨儒斌的視線，也朝著無邊的黑暗中望去。
墨儒斌繼續沉聲說道：“真仙隕落，幽暗之力無主。但畢竟這股力量是藉助真仙的屍骸產生，原本一切沉寂還好。但偏偏被引動了一絲真仙求生之意……”
“或許在這股求生之意的影響下，幽暗之力才因此變得不同起來。”
李凡假裝震動非常：“真仙之能，竟恐怖至此？道兄所說這幽暗之力的變化，又具體指什麼？”
墨儒斌：“現在還看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勢必朝著有利於真仙復甦的趨勢演變。即便最終無法復活，趨勢卻一定會存在。”
“你還記得路上看到的那幾具屍骸？生命精華被吸食一空，化作了復甦真仙的養料……或許當這片幽暗之海感受到對真仙復甦有用的生命體後，也會發出同樣的進攻。”
“不過好在，經過聚靈昇仙陣的轉化，幽暗之力受到真仙殘骸的影響遠不如真仙之意大。事情還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糟。”
李凡深以為然：“這幽暗之海積蓄的能量已經如此龐大。若是它們暴動，怕不是能頃刻間就將玄黃界吞噬掉。化作真仙復甦的養料……”
墨儒斌深深看了眼幽暗之海，點頭同意：“若是不加控制，恐怕未來真有這麼一天。”
李凡好奇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以整個玄黃界為養料，是否真的能使仙骸復生？”
墨儒斌轉過頭來，看了眼李凡，許久沒有說話。
李凡眼中並無一絲惡意，有的只是純粹對未知的好奇。
墨儒斌沉吟良久，道：“光從能級上來看。如今的玄黃界應該是夠了。畢竟縫合了這麼多的修仙界，哪怕只是滅世後殘破的……”
“世界生靈雖毀、本源卻尚在。”
“但即便復甦，也應該只是一具空殼、行屍走肉罷了。沒有自己真正的意識存在……”
李凡緩緩點頭：“真仙軀殼，那也是極為了不得的存在了。若是能將其奪舍，豈不是能夠從某種意義上、在如今時代成就真仙？”
對李凡的異想天開，墨儒斌笑了笑，並沒有當真。
搜尋幽暗之海無果之後，接下來二人打算去第二處，兲獸之眼。
“兲獸之眼，不僅能探測星海、還能督查玄黃。獨立於玄黃界外，只憑玄之又玄的聯絡連線。若是兲獸尚在，可直接抵達。不過如今兲獸戰死，想要去那，則要費一番功夫了。”墨儒斌解釋道。
隨後跟李凡一起來到了九山州。
看著天地間聳立的九道連綿山脈，墨儒斌眼中閃過些許的哀傷。
而後跟上一世一樣，找到了地下遺蹟中的那根仙器白玉旗杆。
“這是……”
“仙器？”
李凡假意十分震驚。
墨儒斌不以為然：“仙靈之力耗盡，空有仙器之殼罷了。”
“不過借其前往兲獸之眼，卻是不難。”
墨儒斌以白玉旗杆為中央核心，開始佈陣準備。
“我在搜尋玄天王的過程中，也曾遇見些仙器殘片。不過全都跟這白玉旗杆一樣，仙靈之力散盡。其中一些更是遭受莫大災劫一般，支離破碎。”
“當年玄天王在仙界所見，究竟是何等災劫景象？竟然連仙界都難以倖免？”李凡一邊感慨，一邊詢問道。
墨儒斌手中準備的動作微微一頓，似乎也陷入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