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我們沒有各回各家,而是找了箇中間站下車,一道閒逛看夜景,又去吃宵夜。

臨近十一點,路邊大排檔依舊人聲鼎沸。

而且多半是情侶。

戀愛到底是什麼仙丹妙藥,怎麼會讓人精力無限,我百思不解,一邊將餐單遞給陸成則。

他瞄一眼說,差不多了,只跟老闆娘要了兩杯熱水。

我搭腮:“天啊,今天要碳水爆炸了.”

我得運動幾天才能消解掉,我開始憂愁了。

陸成則勾唇看著我,不作聲。

在攝糖過多這碼子事上,他絕對是罪魁禍首。

我說:“待會吃完我走回家,消化消化.”

他說:“好,剛好我家離這不遠.”

我歪了下頭:“今天不去你那了.”

他面露疑惑。

我說:“我月經還沒走,去了也是白去.”

他蹙眉長嘆:“我女朋友只想跟我睡覺,我該難過還是自豪?”

我:“……”

“不是——”我著急地解釋:“你傢什麼都沒有,我總不能連續兩天素顏上班吧.”

陸成則不以為意:“先去你那邊拿好了.”

我抓了下頭髮:“女人出門一趟收拾起來有多麻煩你知道嗎?”

陸成則:“不知道.”

我被他這個脫口而出的回答取悅,又半信半疑:“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他咬字加重了些:“真不知道.”

我愉快地彎起嘴角:“哦.”

他大概發現我在竊喜,微微眯起眼:“你都怎麼想我的?”

我賊喊捉賊:“我怎麼想你的——來裝個小鳥都要沿路買避孕套?”

陸成則別了下頭,又轉回來看我,神色無奈亦坦蕩:“家裡沒有能怎麼辦?”

喜悅在疊加,我說:“所以我覺得,我們小熊貓好純情哦.”

陸成則頂著他那張極具欺騙性的清純臉,服軟:“好了,別說了.”

那次回憶並不愉快,好在後續峰迴路轉,好像兩顆齒輪,總會相合,我們又坐在一張桌子上,面對面,笑不停。

陸成則變換思路:“要不,我去你那邊,小鳥到現在還蹲盒子裡.”

我玩著手邊的筷子:“不如就讓它待在快樂老家.”

陸成則說:“可它現在已經是你的了.”

我們又開始這種深意滿滿的對話:“我獨居慣了,沒養過小動物,擔心自己照顧不好.”

陸成則總能輕易領會到:“每天看看它拍拍它就可以.”

我笑道:“這麼簡單嗎?”

陸成則頷首:“嗯.”

我開始凝視他,不再動,眼珠子也是,牢牢鎖定他,要把他關在我心窗裡。

是這樣看嗎?我猜測著。

陸成則也注視著我。

風好像靜止了,四周喧囂遠去,夜色變得濃稠。

最後,人際交往方面的職業優勢,讓我在這場對視競賽中贏得勝利。

陸成則率先投降,笑著垂下眼皮,睫毛服帖,劉海服帖。

他看起來好好摸。

所以我等不及慢慢走回去了,吃完就一改前態打車回到他小區。

進門後我迫不及待地纏住他索吻,幾乎沒有停頓地,他反客為主,我很快被頂在門板上,很用力,他氣息粗沉,而我閉眼亂揉著他頭髮,像在安撫一頭失控的雄獅。

我想被他吃下去,立刻,不留餘地,百無禁忌。

我們都忍耐著,從他的領地遷移到我的領地。

站在家裡床邊,仰頭看他立於高處,揚起手臂,為我掛上那隻本屬於他的白色飛鳥時,那晚的空虛感縈繞而來。

蘇,女生們常用來形容一個男人的,至高至簡詞。

一瞬間,我在陸成則身上感受到了。

這個看起來修長,乾淨,牢靠的大男生,虜獲了我,也被我虜獲。

貼近的渴望讓我沒有猶豫地爬上床,從他背後圈住了他。

我們兩個成年人傻乎乎地站在床上,很滑稽,但也很自然,只要把自己當成隨心所欲無憂無慮的小朋友就不會古怪。

他笑了一聲,可能還有點不知所措,先是垂下手,接而搭住我胳膊,隔著衣袖摩挲了兩下。

“怎麼,”他直率且得意:“被我帥到了?”

無語。

他怎麼猜到的?

我承認:“對啊,吃什麼長的,這麼帥的人光看不抱,我可忍不了.”

陸成則開心地笑出了聲音。

臨睡前,我先洗澡,陸成則在後,等他回來的過程中,我百無聊賴地開啟藍芽音響,開著最小音量,邊聽邊等他,還從櫃子裡翻出一隻閒置已久的舊枕芯,套好,當做我男朋友小腦袋暫時的安身之所。

回來時,陸成則聞聲止步,安靜聽歌,用毛巾搓著溼漉漉的頭髮和耳朵。

停在門框內的他,就像一幀電影截圖,音樂只是迎合他出場的鋪設。

關滅燈後,重見天日的新枕頭並沒有派上用場,陸成則一寸一寸地靠過來,挪來我枕頭上,我不得不給他騰地方。

我們陷在軟綿綿的黑暗裡,靜悄悄地看對方,好像在彼此的視線裡進行光合作用。

我笑他笑;我擠眉弄眼,他還是笑;我撅起嘴,他就親一下。

我小聲道:“陸成則.”

他“嗯”一聲。

喜不自禁,我好幸運,我好喜歡他,我甚至開始羨慕和嫉妒自己。

我依舊感到不可思議:“第一次我到底怎麼連上你手機的?”

他說:“不知道,我剛好取出手機看時間,突然彈出來申請,我就透過了.”

我說:“你就透過了?”

陸成則說:“嗯,坐了這麼多年地鐵,第一次碰到,看你耳機名字,我估計是個妹子,來都來了,不如聽聽我的歌.”

“你居然沒被嚇走.”

“當時是愣了一下,”回顧那天,不再只有訝異和新奇,還多了甜情蜜意:“但你的歌也是我的歌,很熟悉,有歸屬感,所以我就聽下去了.”

我問:“第一首是什麼,你還記得嗎?”

陸成則答:“不記得了.”

我遺憾地嘆氣:“唔,好吧.”

因為我還記得。

因為那一瞬間妙不可言,歌聲奏響,神清氣爽,眼前那些或倦怠或麻木的面孔挨個失蹤了,人海消弭,擁擠不復,音樂像是蜜糖金的河流那般,洶湧灌入車廂,我的靈魂彷彿在跟播放它們的人翩翩共舞。

陸成則在我的啞然和失望裡憋不住了,哼笑一聲,用手臂環住我:“好了好了,我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

因為你的耳機名字看起來很甜,所以我選了一首歌.”

他果然在耍我。

我佯慍捏住他臉,要挾他必須立即說出正確回答:“什麼?”

他不假思索地笑著說:“《set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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