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終究還是走了,他說得很誠懇,他不希望眾人去送死,但為了就玄奘,眾人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對於這一次,至少是有知情權的,所以他們把實情說了出來。

去與不去,決定權在眾人自己的身上,可是這又讓眾人如何決定?

不去,不甘心,非常不甘心,甚至覺得屈辱。

去,很困難,幾乎是自投羅網,會死。

這是一個根本性的問題,本質是生命與大義。

都說捨生取義,但這只是孟聖所言,說說容易,但真正去做又何其艱難。

回到那句話,眾人是熱愛生命的,是渴望活著的,誰都不想去死,但誰都不想退縮,所有的衝突都到了這一個臨界點,不得不做一個選擇了。

“唉,想不到我老白也有猶豫的一天。”

白無憂嘆了口氣,一臉頹廢道:“話雖說...殺頭只是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想想真的要去死,那還真是有點怕了,老子沒喝夠酒,也沒吃夠肉啊。”

眾人對視一眼,眼中也有著化不開的愁緒,這個問題對於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難以抉擇的問題。

“不管了,反正我先回萬獸嶺看看,之後怎麼抉擇,之後再說吧。”

白無憂大聲道:“小狐狸走不走啊,我帶你回去?”

“走啊,我也要回魔王山,我好想師父啊。”

雪千尋化作本體,直接跳到了白無憂的肩頭,白無憂身體一動,便飛了起來。

“諸位,烏斯藏路途遙遠,我們兩個人就先走一步了。”

“諸位師兄師姐師妹再見!”

雪千尋也揮著手,兩人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慕子白和花解語對視了一眼,站起身來,緩緩道:“諸位,抉擇之事,但求本心,萬不可勉強衝動。”

花解語道:“江南甚遠,我們就先告辭了。”

兩人飛身而起,並肩朝南而去,他們都是妖王之境,御空而行,回江南不過數日而已。

姜書雪看了一眼周圍,道:“諸位師兄師姐,那我也走了,我去醉仙樓看大叔去了,他好像在找我呢。”

她胸口的項鍊散發著淡淡的白光,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

她笑道:“這件事我覺得我可以去請教一下大叔,他懂得多,肯定可以給我指點迷津的。”

凌霜月笑道:“去吧書雪妹妹。”

“嗯。”

姜書雪點了點頭,便走出了天策府。

楚雲天臉色不斷變幻,想了很久,才終於咬牙道:“我也要回天界一趟,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弄懂,是時候了,諸位告辭。”

他說完話,便大步朝外走去。

楚碧秋嘆了口氣,抱拳道:“葉師兄,諸位,夜深了,我也該回家了。”

她一臉愁緒,誰都知道她心中也有化不開的煩惱。

“東海路遠,在下也走了。”

龍嘯雲說完話,忽然朝紫嫣然看去,道:“嫣然師妹,再見。”

紫嫣然眯眼笑道:“龍師兄再見!”

說完話,她又轉頭朝已經走遠的楚碧秋看去,輕聲道:“哎楚師姐等等我哎。”

場中只剩下葉青峰、凌霜月和血玲瓏了,血玲瓏施了個禮,道:“兩位早點休息吧,我也去休息了,就在天策府,等師尊前來便可。”

兩人對著她一笑,輕輕點頭。

凌霜月和葉青峰對視一眼,道:“走吧,出城。”

兩人緩步走出了天策府,並肩走在長安寬闊的街道上。

此刻已是深夜,整個城池都似乎陷入了沉睡,大街無燈,只有淡淡的月光灑下。

四處安靜無比,葉青峰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也能聽到凌霜月的心跳聲。

她低聲道:“這一次就不陪你回青河鎮了,南海實在有些遠,我讓九兒帶我去,或許需要花十多天的時間。”

葉青峰道:“一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危險不要戀戰,逃命為重。”

凌霜月笑道:“放心吧,這種時候哪有人會來找我們麻煩,無面現在應該在部署守株待兔的事吧。”

“是啊,守株待兔,或者說是請君入甕。”

葉青峰無奈笑道:“這一次,你怎麼想的?”

凌霜月沉默了片刻,緩緩笑道:“我不想死。”

葉青峰點了點頭,道:“我也不想。”

兩人飛出了城門,凌霜月招來了九頭鳥,穩穩坐了上去,回頭道:“走啦!”

葉青峰大聲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九頭鳥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如烈火一般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天地寂靜一片,月兒彎彎,冷輝灑遍大地。

正是初春,萬物勃發,夜間有薄霧生出,朦朧浸透,在月光下宛如輕紗。

葉青峰覺得有些冷,但依舊一步一步朝著青河鎮方向走去。

他的心並不急,此刻青河鎮的鄉親們早已安睡,就算是自己飛跑回去,也只是徒增叨擾罷了。

他就在這春夜之中走著,感受著冷淡的月光,溼薄的霧氣,還有這冰河初融的清寒。

時節尚早,蟋蟀未鳴,田蛙未叫,夜晚一片靜謐,讓人不自覺便冷靜了下來。

葉青峰想起了很多事情,少年時的快樂時光,父母慘死那一晚的撕心裂肺,之後日復一日的艱苦修煉,報仇的痛快,接著便是組建小隊,和霜月他們並肩戰鬥。

二十多年的生命歷程如此漫長,卻似乎全部融縮在了腦中,只留下那記憶最深刻的一幅幅畫面。

那是漫天的烈火,那是馬鳴之聲,是怒吼之聲,是砍殺之聲,一個偉岸的身影背對著葉青峰,面對著烈火。

他戰鬥著,廝殺著,最終轟然倒下。

“爹!”

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在腦中迴盪,葉青峰猛然閉上了雙眼,只覺天地又瞬間安靜了下來。

父親啊,你為什麼沒有一點留戀,就這麼去死了呢?

他心中突然有了這個問題,但下一刻,他便搖頭一笑,哪裡會沒有留戀,逼不得已罷了。

為了自己,為了青河鎮的百姓,他選擇了面對烈火,面對死亡。

自己現在和父親當初,豈非就是同樣的選擇?

或許唯一不一樣的就是緊迫感,父親那時候沒有時間思考,只能瞬間做出選擇,而自己有時間來思考,有了思考,就會有顧慮和不捨。

事情依舊是一個結,並沒有那麼容易解開。

無論是說服自己去死,還是說服自己懦弱,都很難做到。

他就這麼沿著官道緩步朝前走著,感受著大地的厚重,感受著空氣的溼潤,感受著泥土的芬芳,置身於天地之間,回憶著一幕幕往事。

天漸漸亮了,東方透出了溫潤的白光,夾雜這一絲絲血色,光明漸漸衝散了黑暗。

遠處一聲牛哞響起,把葉青峰的心拉回現實,他朝前一看,青河鎮就在遠方,有人正拉著老牛上山。

雖然天還沒有亮徹,但各家各戶都已是炊煙裊裊,農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來就是起早摸黑。

走進了小鎮,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人們看到葉青峰,也是高興的打著招呼。

只是總會有不和諧的聲音出現:“這位少俠,我看你印堂發黑,滿眼浮腫,瞳孔放大,鼻翼青紫,應是邪煞入體,離死不遠了啊!”

葉青峰轉頭一看,只見何道長打著一杆旗子,還在那裡招搖撞騙。

他忍不住走過去,笑道:“何道長,今天這麼早啊?”

何道長高深莫測一笑,道:“非也非也,不是我硬要起這麼早,而是知道有緣人此刻要從這裡路過。”

葉青峰愣道:“你是說我就是你的有緣人?”

何道長點頭道:“善哉善哉,正是如此,青峰賢侄,我萬萬沒想到這個有緣人竟然是你啊。”

葉青峰道:“怎麼個有緣法兒,道長倒是跟我講講啊!”

“天機不可洩露。”

何道長一臉嚴肅,說話的同時拉開了自己的兜兒。

葉青峰扔了幾兩銀子進去,何道長頓時又來勁了,立刻沉聲道:“昨日晚上,我做夢夢見有龍從東而來,吞日月,吐星輝,生猛無比,我本以為是長安天子真龍之氣,但仔細端詳,卻發現此龍腳下淌水,竟然是我青河鎮的人。”

葉青峰苦笑不得,道:“你怎麼看出這條龍是我們青河鎮的人啊?”

何道長道:“因為他腳下懸空流淌之水不是其他,正是我旁邊這條青河啊!”

越扯越玄乎,再想想何道長之前騙吃騙喝的前科,葉青峰終究還是失去了興趣,道:“何道長你歇著,我就先撤了啊。”

何道長連忙道:“別呀賢侄,我還沒說完呢,那龍從東而來,踏青河而行,但目中卻是漫天的烈火啊。”

葉青峰搖著頭離開,走了幾步,他忽然又覺得不對,豁然轉身看來,皺眉道:“你說什麼?滿眼的什麼?”

何道長道:“滿眼的烈火啊,這條龍似乎看到了前世今生啊!”

響起昨晚自己想過的一幕幕,竟然和何道長所說完全吻合,葉青峰心中微微一驚,不禁道:“接著說。”

何道長撫了撫鬍鬚,得意笑道:“其實前世今生而已,有什麼好想的,若是想看啊,我這裡就能看到。”

“嗯?”

葉青峰臉色古怪道:“在你這裡看前世今生?”

何道長點頭道:“當然。”

他說完話,看了四周一眼,隨即低著頭壓著聲音道:“我這裡有一寶物,名為山河陰陽鏡,那可是當年女媧娘娘留下來的稀世珍寶,據說是可以照見前世今生,開闢夢幻空間,達到......哎哎,青峰賢侄你別走啊!你這麼著急幹什麼,我不收錢的!”

葉青峰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心中一陣無語,女媧娘娘留下的至寶?再待下去,何道長怕是要拿出盤古大神的開天斧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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