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前方黃色的光牆徹底龜裂，然後如鏡面一般破碎，徹底散去。
它看著自己的胸口，只見整個胸膛都完全炸開了，真正像是一個古老的戰場一般，到處都是創傷，到處都是潰爛。
不單單是外部，內部也徹底爛了，骨頭碎了，內臟碎了，一切都碎了個通透。
這到底是什麼劍啊！
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庶民之劍，為什麼天子之劍反而比庶民之劍更弱？
它死死咬牙，強行用法力支撐著自己的傷勢，但痛楚依舊鑽心，這不是肉體上的痛楚，更是靈魂的創傷。
它感受到有一股意志，一股像是世界眾生怒吼的意志在自己的體內瘋狂肆虐著，像是要摧毀一切。
“呃啊！”
它再次慘叫出聲，幾乎都站不穩身體，臉色不斷變化，竟然有化作本體的衝動。
這對於它來說是不可思議的，進入真神數千年，它在本體和人體之間的切換早就隨心所欲，早就融會貫通了，只要不想，就一定不會有這種徵兆，但現在它感覺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這是為什麼？因為身體在出自於本能的保護自己。
這庶民一劍，就當真這般強大嗎！
“燭龍老祖！”
華欽頗為擔心，忍不住靠近想要扶著它。
但燭龍卻是一揮手，咬牙道：“不需要！我不需要人扶著！我傷的很重，但不至於！”
它有屬於它自己的驕傲，除非是真正的生死關頭，它是不會放棄這種驕傲的。
“告訴我！這三柄劍到底是什麼劍！以什麼力量煉成的！竟然可以斬殺真神！”
它死死盯著地藏菩薩，似乎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而地藏菩薩卻是笑道：“這三柄劍並不是我準備的，只是我幫忙去試一下而已。”
“什麼？不是你準備的？”
燭龍厲聲道：“除了你，還有其他人準備？是誰？鎮元子還是大覺金仙？亦或者是楊戩！”
“是朕！”
一個沉穩的聲音忽然傳出，一個身穿龍袍的身影從皇宮之中大步走出，背後跟著一個個身穿戰甲的將軍，其中赫然便有天策府掌門程將軍。
燭龍眼神一凝，眯眼道：“李世民！你果然沒死！”
李世民傲然道：“讓燭龍閣下掛念了，我李世民區區幾十壽元，還能讓你這種數千年壽元的老人家掛念，呵！當著是慚愧。”
燭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也不計較這些諷刺，只是咬牙道：“這三柄劍是你準備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有這樣的實力，你分明是個凡人，你身邊最強者也不過是個妖王而已。”
李世民淡然一笑，道：“你說的不錯，朕只是一個凡人，朕身邊的強者對於你來說也算不得什麼，但我卻是明白一個道理。”
燭龍道：“什麼道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李世民看著燭龍，緩緩道：“這眾生就如水一般，看似柔軟，可以肆意蹂躪成任何模樣，但當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那就是汪洋巨浪，滔天洪水，仍憑你是一條多麼偉大的鉅艦，都將被徹底掀翻，粉身碎骨。”
“這天子之劍，是朕繼位以來，一直陪伴朕左右的劍，沾染真龍之氣，天地正氣，聖道之氣，和至尊皇威，它很強，但不是足夠強。”
“而這諸侯之劍，一直輾轉於滿朝文武之手，但凡忠良之輩，治世能臣，我都要賞賜予他，賜予他保管一段時間。”
“久而久之，這諸侯之劍，便有了士大夫的尊嚴和氣節，有了官員的清廉與純粹，有了諸侯的忠心與勇氣。”
“這柄劍也很強，比聖道之劍更強，為何？因為君為輕，社稷次之，天子之間為君，諸侯之劍為社稷。”
說到這裡，他淡淡一笑，道：“而這庶民之間，則是朕與三年多之前打造，那時候魔珠降世，我大唐疾病頻發，死傷無數，我鑄此劍，是傳人以信念。無論是貧窮富貴，無論是健康或者病入膏肓，任何人都可以觸控這一柄劍，任何人都可以揮舞它。”
“整個天下妖變時期，它一直輾轉於民間，它經歷了一切的苦痛，一切的幸福和希望。之後，它到了軍中，降妖除鬼，恢復河山，見證沙場之戰，見證這和平的來之不易。”
“它代表著的是眾生的意志，是萬民的心願，是這天下蒼生的苦痛哀樂。”
他緩緩道：“所以庶民之劍是最強大的劍，君為輕，社稷次之，民為重，這就是我的李世民的治世之道，你們懂嗎？”
“你們懂什麼叫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嗎？你們懂什麼叫君為輕、社稷次之、民為重嗎？你們懂律法和仁政嗎？”
“數千年前的蠻夷們，你們除了武力，除了那自詡聰明的智慧之外，你們還懂什麼？”
“天下！什麼是天下！不是我李世民一個人的天下，而是天下萬民的天下。”
“殺我李世民，很簡單，但你們能殺千千萬萬的百姓嗎？你們殺得盡，除得絕嗎？”
他指著燭龍的鼻子，大罵道：“你們逐鹿天下，想的只是榮華富貴，是權勢，是統治，是征服，是武力、團體、門派、種族的榮耀。你們想的不是這人間的青山與綠水，不是這每一個生命的生存狀態。”
“你們太落後了，你們早已不屬於這個時代，你們不配得到這片天地。”
“你們可以殺了李世民，但天下不止李世民這一個人，還有千千萬萬的李世民，還有屬於這大唐文明的所有人。”
“誰都不會願意跟你們回到從前，因為人就是人，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會去做畜生。”
一字一句，句句銜接，如驚雷霹靂，如大雨淋漓，不間斷，不停歇，讓燭龍身體不斷顫抖，終於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它仰天長嘯，大吼道：“李世民！你什麼也做不到！隨便你說什麼，你都不能改變這個天下！你就是一個廢物皇帝。”
李世民聞言，大笑出聲道：“事實上，我李世民所改變的東西，是你們根本就看不到的。”
“什麼是改變？不是打碎了山，截斷了河，毀滅了某種勢力。”
“改變應該是更深刻的東西，比如改變了人們的意識，改變了人們的心，改變了人們對世界的看法，改變了人們對生活的態度，改變了人們對生命的反思。”
“這才是真正的改變！”
“真正而根本的改變，是沒有聲音的，也是沒有形態的。正是我李氏先祖李耳所言：大象無形，大音希聲！”
他看著燭龍，淡淡道：“你修為比我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但論為君王，為聖者，為統治者，你燭龍，比我李世民，差得太遠了。”
聽到此話，燭龍一口鮮血噴出，整張臉都蒼白了下來。
因為它知道了一件事，就是它今天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丟盡了人，也差點丟了自己的魂魄。
因為它發現，李世民的一番話，差點改變了他的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