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道院,作為應天府附近著名的道門宗派之一,魔劫自然也光顧了這裡。

萬民願念所能改變的只是他們的一部分認知,這並不是心操或者傀儡術,於是在道院之中,有人渡過魔劫之後,就開始對潞王的存在產生了質疑。

劇烈的元氣波動,昭示著修士之間的爭鬥。

同門相殘的事情發生在眼前,使道院中的年輕道徒紛紛向外逃離。

柳子民就是道院中的道徒,在西山道院的年輕一輩中,算是頂尖的一批,在之前渡魔劫的時候,他還暗自竊喜,魔王保舉於天空,列言三清之境,這兩日的魔劫特別容易渡過,據說是那些魔頭在傳頌某位魔王的名字。

或許正如人間祭祀眾多天神一樣,試道之魔們也會在特定的時間,祭祀天空中的五天八帝,乃至北帝消魔大王?一旦發現了這個規律,那就能大大提升渡劫成功的機率,這本該是一件好事情,連道院中的長老和高功法師們都興奮起來,這兩日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情。

出於謹慎考慮,一開始並沒有讓所有人都進行渡劫。

故而德高望重的道院之主,宗門高功,都是有選擇性的進行渡劫,就在今日。

本來,應該是如昨日一般,功果成就的。

但是,昨日渡過魔劫的那批人,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問題,他們聽說了潞王在應天府召開登仙大會,為修士們準備了好東西,與民同樂。

緊跟著,他們的臉色就陡然大變了。

或許其他地方的修士,並不知道明朝有一個暗中的潛在規矩。

但常年生活在應天的他們,又怎麼能不知道呢!而緊跟著,渡過魔劫的修士們,發現道院中的長老與高功法師們,似乎對這件事情十分的不在意,反而對於登仙大會最後會出現的日月天髓志在必得。

而道院之中也有多出來的許多供奉塑像,其好幾個神仙的名諱,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但是道院的高功法師們卻可以將這些神仙的來歷與過去經歷,如數家珍般的說出來。

並且十分的疑惑,因為渡過魔劫的這些修士,本來也應該“知道”這些事情的啊!矛盾與強烈的違和感,就此化為衝突而爆發!道院的長老與高功法師們,認為這幫同門修士在渡魔劫的時候出現了問題,被魔氣侵染的腦子壞掉了,要麼就是被魔念傷到了心神,在腦海中憑空製造了幻境。

而渡劫修士們,則是矢口否認!出問題的是你們才對!“這不對,這不對!潞王為什麼會在應天?”

“為什麼之前覺得是理所當然?”

“江南無藩王,江南無藩王,這是我等應天府人都知道的啊,吳越乃膏腴之地,絕無藩王可封....!”

柳子民聽著自己的師兄,亦或是師叔,渡過了魔劫的那批人,被道院的高功法師們,當精神病一樣的抓了起來,並且還要進行祭祀的儀式,來驅逐身上的“魔念”。

可是...真的有魔念嗎!“我...我也記得,江南不該有藩王!”

“潞王怎麼敢在這裡召開什麼登仙大會呢!”

“就憑他是萬曆皇帝的寵弟,為諸宗室藩王之首?”

“太奇怪了!”

柳子民心生恐懼,他當時偷偷的渡了魔劫,卻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問題,此時才發現,要麼是他不正常了,要麼就是道院中的所有人...是沒有渡魔劫的所有人,都不正常了。

他逃出道院,但是高功法師們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少了人。

不過,也並不是所有弟子都會一直呆在門派裡面,故而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但是,在應天府中,屬於潞王麾下的白蓮總教的那些修士,已經開始動起手來了。

過多的試道魔劫出現,使得萬民願念消耗的太過於迅速,凡人的願念和修士的願念,絕不是一比一的等價交換,往往是十個民眾的願念才抵得上一個普通修士的願念,而如果修士在地仙的層次,那至少要一百個民眾的誠心祈願,才能影響到他的精神。

柳子民隱匿了氣息,然後出去詢問一些路人,不論是凡人還是法教的修士,他們似乎都對潞王出現在這裡,而感覺到很正常。

不,這不正常。

柳子民對自己進行警告,他心中一直有個迴音。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書者,他看起來雖然穿著簡樸,但氣度不凡。

“潞王不該出現在這,對嗎!”

柳子民抓住這位中年,那中年人牽著個小女孩,聽到柳子民的話,先是一愣,隨後沉默一下,又是疑惑不已:“這....老夫....不知.”

中年書生搖了搖頭:“老夫大概有兩三年沒聽過朝廷的事情了,可能...陛下對潞王的喜愛,榮寵極盛吧.”

柳子民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走向另外一邊,有些失魂落魄,更是對自己本身的存在都產生了疑問。

這個人,也是類似的說辭?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出現了。

“確實,潞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柳子民看向一旁,見到一個穿著乾淨的七八歲小姑娘,似乎是剛剛聽完柳子民的問話,好奇的看向自己身邊的那個中年書生。

“父親,不是說江南無藩王的麼?”

中年書生也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是啊...但是,那可是潞王啊....”“不對,不對...潞王也不應該在這裡,他的封地不在這....”中年書生忽然有些頭疼,而他的身邊,隱隱約約出現了些許正氣。

緊跟著,白蓮教的人,忽然注意到了他。

無數的目光帶著疑惑與不善,讓這位剛剛走開的西山道院的年輕修士,汗毛炸起。

此時,整個世界,彷彿只有他,以及那對父女,格格不入。

“抓住他們!”

白蓮教的人看到了這一幕,也聽到了這父女之間的對話,柳子民頓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中年書生和小女孩愕然的神情!但,他沒有出聲。

凡人而已,被抓走就被抓走了。

重要的是弄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柳子民感覺到這幾個修士身上的氣息。

每一個都比他強。

但他根本不認識,從來沒見過這些人。

各種疑問在他腦海中翻滾沸騰,他捏著拳頭,不敢動手。

“哦,白蓮教.”

就在這個時候,柳子民的身邊,出現了年輕道人的聲音。

“不去幫忙,這可不是修士的行為,你的魔劫,是哪個魔頭幫你過的?這種心性,沒有勇猛之心,是不及格嗷.”

姬象瞥了他一眼。

然後在白蓮教修士的目光中,輕輕點了下手指。

“定!”

瞬間,幾個修為不高的修士,就如木頭人一樣僵在原地。

而這幾個修士之中,領頭的那人,只是僵硬了一下子,然後似乎動用了什麼秘術,硬生生解開了定身術的控制,但這依舊讓他駭然,而那中年書生也反應過來,自己恐怕是因為言論失當被這些人盯上了,立刻抱起小女孩就要跑。

但凡人不可能跑得過修士,白蓮教修士抓住他們,一瞬間就消失在姬象和柳子民的眼前。

“糟了,糟了!”

柳子民渾身冷汗直冒,他感覺到好幾道目光開始注意自己這裡了!都怪剛剛那個人,他讓自己暴露了!“你是誰啊,不要亂和別人說...話?”

柳子民剛要呵斥姬象,卻發現自己身邊空無一人。

而下一刻。

之前逃走的白蓮教修士面前,出現了姬象的側影。

白蓮教修士手中一空,那中年書生和那小女孩,就都出現在姬象身邊,並且已經回到了地面上。

書生站著,小女孩則是被姬象抱著。

“白蓮教也有地仙外勤啊,真是稀奇,你是我見到的最奇怪的人了,看來你們的總教主很有本事啊.”

姬象玩味的看著白蓮教的那人,這遁術就是這麼的好用。

可惜金遁發揮的空間還是有限的。

白蓮教修士臉色大變,他倒是明智,高喊一聲“遁術”!而後立刻轉身就跑,又化為一道飛雲就欲逃走!姬象什麼也沒做。

只是盯著他的背影。

而後一發神劍,出現在他的眉心前!小女孩看著這怪異的一幕幕。

一個嶄新的世界,在她的眼中逐漸開啟。

而那中年男人此時才恍然回神一般,胸膛起伏,姬象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如雷電般直擊心田。

“你,身上居然有正氣?”

“不過看起來,不是你自己的,不知道你常與誰交朋會友,可否給貧道引薦一下?”

中年書生茫然不已。

他看到姬象身上的皂衣,那是朝廷的官服,他一下子就認出來,吃驚道:“皂衣?這是道錄司中的服飾,是朝廷頒發的最高法師的象徵?”

“咦?你是什麼人?”

姬象也好奇起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穿著簡單的人,還是朝廷的官員?應天的官員,好像沒有這麼窮的吧?“我爹爹是應天國子監的學正沈珫,我叫沈宜修.”

小女孩這時候說話了,聲音脆脆,吐字清晰。

中年男人則是臉色變了幾下,害怕自己女兒說錯話,好在姬象似乎並不認識他的世家,這讓他鬆了口氣,不過他也並不知道姬象到底是誰,只能小心翼翼的向姬象詢問身份。

“貧道啊....是現任的道錄司主,萬曆皇帝封貧道為北極真人.”

“您是國子監的學正啊,說來也巧,貧道也曾經掛名在國子監.”

姬象說著,看向遠處,柳子民似乎還在人群之中,僵硬的站著,似乎對於剛剛發生的一切還未回神,猶是不知道夢幻真實。

而中年書生,則是大吃一驚!“您就是與張天師同列的那位....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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