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嬤嬤將劈開的槐樹段放在托盤上,雙手接過陽光嬰兒,輕輕舉著,低聲道:“請主母留在此地坐月子,我等必照料好一切.”

“去吧.”

白色大手揮了揮,徐徐縮回如水的黑帷幔中。

向嬤嬤黑油眼窩急轉,高舉陽光男孩過頭頂,大聲尖叫:“請保生娘娘安!”

聲音傳到院子外,所有村民齊齊大喊:“請保生娘娘安.”

陽光男孩卻伸手一指好運生,奶聲奶氣道:“你為何不請保生娘娘安?是想害我嗎?向嬤嬤,害我之人,該當如何?”

“殺!”

向嬤嬤高舉陽光男孩,纏白布棍懸浮在左側,滴血殺豬刀懸浮在右側,緩緩走向好運生。

好運生驚得再次跪在地上,大聲道:“請保生娘娘安!”

與此同時,他腰間玉佩碎裂,稀里嘩啦散一地。

詭嬰露出詭異的笑容,奶聲奶氣道:“這才對嘛.”

眾人身上浮起一層層雞皮疙瘩,夜衛們相互看了看,最後望向好運生。

好運生低著頭,雙拳緊握,若非玉佩保護,自己必然中大詭,倒血黴。

好運生心中越發忐忑,按照計劃,自己憑藉抱瓜功勞、多張福字等走更安全的不染解詭法,讓陽光男孩走更難的詭染解詭法,誰知連連失敗,竟然被逼請安,差點引詭上身。

“跟上來!”

向嬤嬤冷冷說完,高舉滿身鮮血的陽光嬰兒,向百福倉走去,一邊走一邊高喊:“保生娘娘賜神水,撒落人間去黴晦!”

幾個身穿百衲衣的女子一手捧著紅漆木盆,一手甩動炊帚在前方灑水。

走到百福倉前,陽光男孩向門外望了一眼,村民聚集在廟門外,眼睛盡數化作黑油,幽幽地望過來,滿面笑容,嘴角流涎,喉嚨裡發出呼嚕嚕野獸般的聲音。

又向正殿門口望去,裡面一團漆黑,只隱約見五尊雕像輪廓置身於最深的幽暗中。

向嬤嬤高舉陽光男孩,尖聲道:“保生娘娘賜神水,百福倉裡洗汙穢.”

眾人眼見向嬤嬤將陽光男孩放在百福倉上,嬰孩順著糧食堆慢慢下滑,直至被糧食掩埋。

陽光男孩在落到福倉的一瞬間,身下的糧食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郁的鮮血。

噗通!陽光男孩落入黏稠的鮮血中,鮮血灌進口鼻之中。

陽光男孩拼命揮動小手小腳,竭力保持平衡,但身體依舊慢慢向下沉。

眼前慢慢變黑,呼吸慢慢微弱。

“這是要死了麼……”陽光男孩的眼皮慢慢合上。

百福倉外,眾人緊張地望著。

突然,向嬤嬤兩手扎進糧食之中,用力一提,將小小的嬰孩提出來。

“咳咳咳……”嗆血的陽光男孩瘋狂咳嗽,口中噴著鮮血。

在眾人眼裡,這小嬰兒白白淨淨,汙穢全無,身上沒沾染一點糧食,只是輕輕咳嗽。

“保生娘娘賜花襖,白胖小子入襁褓!”

向嬤嬤尖聲叫著,就見一個女子捧著紅綠相間宛如東北大棉襖的被子送過來,向嬤嬤將嬰孩放入其中,迅速包好。

嬰兒皺著眉頭,在襁褓裡輕輕扭動,好似很不舒服。

陽光男孩一入襁褓,只覺冰冰涼,隨後感到襁褓滑滑的軟軟的,像是凍過的豬皮。

耳邊聽到襁褓處處傳來呼吸聲,隱隱有氣吹在自己面板上,彷彿深冬裡穿著漁網,四處漏風。

陽光男孩面色微變,低頭觀察襁褓,只見一處花花綠綠的地方,凸著兩顆痦子。

陽光男孩胃部翻湧,面色漆黑。

巫婆側抱著襁褓,低頭看著眉清目秀的嬰孩,眉開眼笑,一邊輕輕搖晃,一邊嘴裡發出哄孩子的嗚嗚聲,慢慢向詭母所在的黑房子走去。

王老實在後跟著,探出頭,笑眯眯望著孩子。

夜衛們相互看了看,默默跟上去。

巫婆抱了孩子進屋,其餘人站在門檻外。

“快讓娘看看!”

兩隻白嫩綿軟的長手臂伸出來,接過襁褓。

“我的好大兒……”兩隻手輕輕左右搖晃。

陽光男孩強忍心中不適,奶聲奶氣道:“孩兒給母上請安.”

“好,好,我的好大兒……”那詭母竟哽咽著,聲音越發慈祥。

向嬤嬤道:“主母,孩子生下來,是時候埋瓜還願了.”

詭母滿不在乎道:“那就讓他們去吧.”

王老實笑道:“主母,接下來還要做虎頭帽和虎頭鞋.”

“那就讓他們做吧。

看看我的孩子,長得多俊,長大後啊,不知迷死多少女子.”

詭母的聲音裡滿是寵溺。

向嬤嬤與王老實相視一眼,輕輕點頭。

向嬤嬤抱起被一切兩半的西瓜,用包袱包好,走出黑屋大門,笑著望向眾人道:“麻煩各位去村西面的瓜田裡,埋好瓜.”

好運生不動聲色退到人群之後。

屋裡的陽光男孩想起斷四肢之仇,笑道:“向嬤嬤,您一大把年紀了,拿著瓜怪累的,我看,就讓好運生拿著去埋了吧。

我想好運生不會拒絕向嬤嬤的,對吧,好運生?”

夜衛們迅速向兩側走動,顯露出好運生。

好運生呆在原地,一言不發。

“還是小主人知道疼人,好運生,這瓜你就幫我拿著吧.”

向嬤嬤說著,將包袱遞給好運生。

好運生遲遲不接。

陽光男孩道:“好運生,你是想累酸向嬤嬤的老胳膊老腿嗎?”

好運生眯著眼看了一眼襁褓裡的陽光男孩,緩緩接過包袱道:“我自然不能讓向嬤嬤累著。

校尉,我們一起去村子西面埋瓜還願吧.”

校尉沉默數息後,道:“既然向嬤嬤說要去,那我們一起去.”

十四個人向外走去。

王老實跟上,邊走邊道:“等埋完瓜,還要給小主人做虎頭帽和虎頭鞋,你們去獵一頭老虎回來.”

夜衛們身形一顫,垂頭喪氣向外走。

陽光男孩暗暗嘆息,也不敢看帷幔裡的詭母,只是望著門外,慢慢思考如何解詭。

“好運生又露出了馬腳,他讓詭母斷我四肢,意味著,只要是合理的提議,只要不違反規則,詭母和眾人都可能接受。

這是我和聽書的都想不到的,我們把詭當成屠夫,卻忘了,他們也要遵循一定的規律行事。

這次我提議向嬤嬤給他瓜,沒想到成了。

這麼看來,好運生知道的比想象中更多……”陽光男孩慢慢深入思考,腦海裡浮現記憶中的所有命術、所有詭事傳說,一一分析。

不一會兒,陽光男孩突然想到什麼,意守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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