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閒道:“還有這種事?怪不得殺王從七品到二品只用十年,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晉升一品。

等等,十年前天命宗為培養殺王開天命永珍圖,今年是為了誰?”

兩人對視。

周春風搖搖頭,道:“目前沒聽說過風聲,等青雲試結束後,便知曉了.”

“不管是誰,肯定不是我,我可不湊那熱鬧!不過……我還真挺饞青雲狀元氣運的,聽說得青雲狀元后,會被大儒贈詩詞,得浩然正氣洗禮。

真要如此,我的正氣劍種,威力又能提升.”

李清閒心裡卻在想,一個七品氣運官身,就給自己增加三十條氣運魚,不知道青雲狀元能給自己增加多少氣運魚,少說百條,或許過幾年可以回京參加。

“你知道我平時不逼你學習,但這永珍青雲試,實在難得。

就算我年輕的時候,也會參與.”

周春風道。

李清閒撇撇嘴,道:“您少吹了。

我爹說過,您年輕的時候,就知道舞文弄墨、風花雪月,不知報效國家,這種事,您一直避而遠之。

丙辰三子,只有狀元趙移山趙首輔一心為國,榜眼徐初心行蹤不明,至於您這個美探花年輕時候……”

“你呢?”

周春風反問。

李清閒張口結舌,快速眨眼,過了好一會兒,笑眯眯道:“我相信人族的無限性。

我相信只要人族代代相傳,只要活下去,一定能解決一切問題。

人族百萬年是這麼過來的,未來的百萬年,也一樣。

人族不缺我一個李清閒,我走我的清閒路,別人走別人的仕途橋.”

“你憑什麼說,人族可以代代相傳?那天命永珍圖的死界,是證明了人族能代代相傳,還是證明人族也可能徹底毀滅?”

周春風盯著李清閒的雙眼。

李清閒沉默不語。

周春風指著窗外,道:“假如,我是說假如,你遇到一個普通人,被魔門的人包圍,下一剎那,就可能被殺死,你救還是不救?”

李清閒繼續沉默。

“如果你不救,那個人就會死。

如果你救了,那個人活下去,他的兒女普普通通,他的孫子孫女普普通通,他的曾孫子曾孫女普普通通,直到,他的第十代子孫晉升超品,救人族於危難,避免此地淪為死界。

你救不救?”

李清閒低聲反駁道:“你說的可能性太小.”

“大錯特錯!這個可能性不僅不小,反而一直都在發生。

你去看史書,去看探古宗的書籍,就會發現,人族一直在重複這種事,每一個時代的偉人,他的祖輩之中,都會出現普通人。

而我們每一個普通人,必然繼承自一個甚至多個偉大的血脈。

如果,把整個人族濃縮成一個人,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否則,這個人活不到今天.”

李清閒驚訝地望著周春風。

周春風緩緩道:“你說了那番話後,我每一天都在思索,每一天都在反反覆覆咀嚼。

大道的無限性,我琢磨不明白,但人族的無限性,我拈出些許道理。

一個人,無足輕重,死也就死了,不能對這個世界有任何影響。

但如果,我們一個人接一個人抹除,抹掉最後一個人,人族,也就沒了。

就像,一滴水並不重要,但無數滴水,匯成江河,匯成大海,匯成無限。

人族的無限,不是別人的無限,是每個人的無限。

每個人,都是國運,都是族運.”

李清閒只覺耳旁炸雷轟鳴,身為命術師,第一次聽到如此理解族運。

“讓我緩緩,我有點懂,可又好像沒那麼懂.”

李清閒無奈道。

“回去煉製望天鏡吧.”

周春風道。

“好嘞!”

李清閒順走桌子上的糕點,一邊咬著脆香的金絲餅,一邊向外走。

灰隼與周恨一直站在屋裡,無奈地望著心大的李清閒。

周恨道:“周大人,這個李清閒,真是太自來熟了,從見第一面起,我就渾身不自在,看到他,總想用腳趾頭扣地.”

“他在自救.”

周春風望著門外。

“嗯?”

周恨滿眼疑惑。

“岡鋒樹敵極多,清閒從小就被排斥孤立,你要他怎麼辦?每天貼著牆根走、弓背低頭躲著別人?那隻會加重被欺負。

他只能靠自來熟來掩飾內心的恐懼。

他上次病重,隱隱猜到是被人暗害,當時他未入品,能怎麼辦?只能裝出自來熟的樣子,跟你套近乎,跟我套近乎,跟一切能救他的人套近乎。

他叫的每一聲‘周叔’,每一聲‘小周叔’,都在喊救命.”

周恨愣了一下,嘆息道:“都不容易啊.”

“你以為他不上進,實際上,他不是不想上進,而是無法理解這個割裂的世界。

孩子們從小就被教育,要好好做人,要與人為善,要透過努力付出才能收穫。

可隨著慢慢長大,他發現,為什麼,這個世界和他小時候學到的完全不一樣?”

周恨沉默著。

周春風繼續道:“他發現,為什麼那些位高權重的,從來不好好做人?為什麼欺壓百姓的,往往能身居高位?為什麼最風光的、大名遠揚的,是一些不事生產、完全靠父輩祖輩的世家子弟?他最不能理解的是,那些人已經大富大貴,為什麼還惦記普通人碗裡的幾粒米,甚至還要榨血吸髓?換成是你,你能馬上解決嗎?”

“或許,我也一直無法解決.”

周恨道。

周春風道:“當他小時候學到的一切,與面臨的世界形成巨大的衝突,他的眼前,充滿迷霧,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只能懷疑一切,並且充滿恐懼。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去上進、去努力?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如此,或許是他的問題,但,如果是大量的年輕人像他一樣,會是誰的問題?”

周恨嘆了口氣,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見到魔室後,他一直說‘我不懂’。

我第一次見到魔室的時候,也一樣不懂.”

“不懂好,至少他想懂,最怕的是,不在乎.”

周春風道。

“他會成為下一個岡鋒先生嗎?”

周恨問。

周春風望著窗外,許久後,道:“周恨.”

“在.”

“幫我個忙.”

“您說.”

“請你幫我看一眼,他會成為什麼樣的李清閒.”

“好!”

周恨握緊右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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