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武帝忍不住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都說天家無情，他從來不是一位殺伐果斷的君王，對親情看得相當重。
但登臨皇位之後，跟身邊的親人自然而然地拉開了距離。
這樣的變化，就算紹武帝自己也無法改變。
而今的大內皇宮之中，真正能算他親人的，也只有這位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了。
至於那位常年在祠堂裡吃齋唸佛，但又不放棄插手後宮的太后，紹武帝只有敬畏之意沒有絲毫的親近之情。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格外地疼愛清芸公主，幾乎百依百順：“什麼事？”
清芸公主偷偷瞥了紹武帝一眼，然後低著頭說道：“我剛才去見那位緹騎汪千戶了。”
“緹騎汪千戶？”
紹武帝頓時愣了愣：“你說的是汪塵？”
“嗯。”
清芸公主點點頭，壓著內心的興奮說道：“哥哥，你知道嗎？汪千戶幫我貫通了經脈，他真的很厲害啊！”
紹武帝震驚：“他幫你貫通經脈？”
這位大梁天子萬萬沒有想到，自家小妹的膽子如此之大！
準確的說是清芸和汪塵的膽子實在太大了。
一個敢想，一個敢做，完全都不考慮自己的身份，也不怕出點事沒辦法交代！
“哥哥，您別責怪汪千戶。”
清芸公主察言觀色，連忙說道：“是我要求他的，現在我感覺很好，而且還學會了引氣之術，以後就能學習道法了。”
紹武帝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他的性情寬厚，既然木已成舟，妹妹又安然無恙，所以沒有大發雷霆：“以後切記不可魯莽，萬一要是出了事…”
紹武帝搖搖頭：“這次朕就不責罰汪千戶了，但也不會給他獎賞。”
清芸公主弱弱地說道：“哥哥，我想拜汪千戶為師，讓他傳授道法給我。”
“不行！”
紹武帝不假思索地拒絕，態度甚至有些粗暴：“你別想了！”
清芸公主被嚇了一跳，雙眼立刻泛紅，癟著嘴很是委屈。
見到妹妹這副模樣，紹武帝的心又軟了下來。
這位大梁天子牽過妹妹的小手，一如小時候一般，帶著她在旁邊的軟塌上坐下。
“清芸，你已經十四歲了，有些事情也應該告訴你了。”
紹武帝苦笑道：“關於你的婚事。”
清芸公主頓時變了臉色：“皇帝哥哥，我不想成親，不想離開你！”
她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忽然說到自己的婚事，本能地產生了極大的抗拒之意。
紹武帝嘆氣道：“朕也不想啊。”
清芸公主的婚事其實早在十年之前就被定下，而做出這個決定的正是當今太后。
那時候的紹武帝雖然已經登基，但皇位並不穩固，在很多事情上都需要太后的支援和幫助，因此沒有反對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跟清芸公主定親的是大燕三太子，屬於兩國間的聯姻。
大燕是大梁的鄰國，國力跟大梁相差彷彿。
但三十年前大梁和北方強敵大齊一戰敗北，導致國土淪喪實力陡降，到現在也沒有恢復元氣，已經不如大燕了。
幸好這些年大齊勢力不斷膨脹，對大梁和大燕都形成了巨大的威脅，因為兩國就結成了同盟，共通遏制大齊的野心。
清芸公主和大燕三太子的婚姻，就是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
而今的大梁內憂外患，除了大齊這個世仇強敵之外，南方的南蠻也極不安分，時常襲擾邊郡之地，牽扯了大量的軍力和財力。
所以紹武帝再疼愛妹妹，也不可能悔婚。
否則一旦觸怒了大燕，後者跟大齊聯起手來，覆滅吞併大梁完全不是問題。
當然大燕不會不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但悔婚的影響太過惡劣，後果也不是他能承擔的。
“大燕目前還沒有儲君…”
紹武帝沉聲說道：“據朕所知，三太子胤真很有希望，也得到了不少大臣和將領的支援，如果他將來真的能成為大燕之主，那你就是皇后！”
“屆時我們大梁和大燕完全可以聯起手來攻打大齊，奪回故土，徹底解決這個強敵…”
他越說越興奮，卻沒有注意到清芸公主看向自己的目光。
“清芸，你別怪哥哥。”
紹武帝又摸了摸清芸公主的腦袋，說道：“你我雖然貴為皇族，但都身不由己啊。”
“嗯。”
清芸公主輕輕地應了一聲，低頭泯滅了眼中的光芒。
紹武帝心生愧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過年之後你就要去大燕完婚。”
清芸公主大吃一驚：“這麼快？”
“沒辦法。”
紹武帝解釋道；“燕王發來國書，朕已經回覆答應了。”
清芸公主再次低下了腦袋。
紹武帝嘆了口氣：“清芸…”
“哥哥！”
清芸公主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我願意去大燕和親，但在此之前，我想跟汪千戶修習道法，這樣我嫁給大燕三太子之後，就不會在被人給欺負了。”
紹武帝愣了愣。
紹武帝想說不會有人欺負她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畢竟這個妹子天生體弱，也不懂宮鬥之術，去了異國他鄉，真有可能被人欺負！
想起少時種種，這位大梁天子的一顆心又軟了下來。
“好把，朕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朕，和親之前千萬不能胡鬧。”
清芸公主用力點點頭：“嗯。”
“皇帝哥哥，那你給汪千戶寫道聖旨吧，他說沒有你的許可，是不會教我的。”
這汪塵還算懂事。
紹武帝心裡想著，起身來到書桌前面，拿過紙筆手書了一道聖旨。
“朕明天就宣那汪塵進宮，了卻你的心願。”
“哥哥！”
清芸公主抿了抿嘴唇說道：“我不想這件事情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母后，我想在外面跟汪千戶學習道法。”
“啊？”
紹武帝很是為難——這怎麼行啊！
清芸公主拉著他的龍袍哀求道：“哥哥，求求你了！”
紹武帝猶豫再三，最後長嘆了一口氣。
“算了，那就隨你吧。”
就算清芸公主任性，也是她最後一次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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