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你讓我留下是？”
等到其他隊友離開小院，林溯忍不住好奇地眨了眨眼。
大家都走了，就讓他一個人留下來…讓他有一種高中被班主任留校了的感覺。
邢雲沉默片刻，輕聲開口，“前往戰線的運輸車還沒有那麼快出發，在這之前，有個人想要見見你.”
“嗯？”
林溯眨了眨眼，“見我？”
他一個舉目無親的人，難道還能像小說裡的狗血劇情一樣冒出一個失散多年且位高權重的親戚？這偌大的軍營之中，有什麼人會見自己？“那好吧.”
他忍不住點了點頭，心中對於要見自己的人頗為好奇。
邢雲沒有多言，抬腳朝著小院外走去，前往的方向和剛才小隊成員們去的方向截然不同。
林溯緊跟著他，走著走著，表情漸漸驚愕起來。
兩人穿過一片片警戒區，最終出現在一處由合金建造而成的高樓前，林溯一下認出了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
指揮總部？！林溯忍不住愕然。
在這半個月的訓練之中，教官們也會給他們介紹一些邊境戰線的常識。
整個炎黃聯盟的邊境戰線，一共有十二個作戰序列。
每個作戰序列，都有一個坐鎮後方的獨立指揮部，由總指揮長和手下的一眾指揮使合理規劃排程作戰人員進行戰鬥，從而穩住戰線，保證最小的傷亡。
林溯他們所在的預備營，實際上就在指揮部的附近，因為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他們不能進入指揮部區域，只能遠遠看看那標誌性的，孤獨佇立在荒漠之中的，名為指揮總部的高樓建築。
據說，每一位總指揮長，都是擁有八階御獸空間，能夠契約帝王階寵獸的史詩級御獸使，而且在御獸協同方面還有一些相應的要求。
至於更具體的，不是此刻的他能夠了解的。
見四周的守衛人員如同早已知曉情況一般，完全不攔著自己和邢雲，林溯忍不住再度出聲。
“教官，要見我的人…在這？”
他嚥了咽嗓子，有些緊張起來。
“嗯.”
邢雲微微點頭，“跟我走吧.”
兩人迅速走入專門的運輸梯之中，隨著運輸梯直線上升，最終停在了最高層，林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他不太懂，但最高層一般都是地位最高的人。
所以…要見自己的，是那位總指揮長？邁步走出運輸梯，林溯很快來到一處合金通道。
通道的另一頭，一道合金門緊鎖著，只有通道內壁上的呼吸燈，讓這僻靜的空間多了幾分鮮活。
“我在一樓的運輸梯入口等你.”
邢雲的聲音在通道空間之中迴響，讓林溯猛地回過神來。
“教官，您不跟我一起進去？”
“不.”
邢雲微微搖頭，“南指揮長說的是見你，不包括我.”
南指揮長…邢雲的話，算是證實了林溯的猜測。
通道另一邊的那位，正是炎黃聯盟第二作戰序列的總指揮長，南躍然。
看著運輸梯艙門關閉，將邢雲的身形隔絕在厚厚的合金門外，靜謐的通道間只剩下自己一人，林溯嚥了咽嗓子，沒由來地出現了幾分緊張。
史詩級御獸使。
哪怕在神武世界，自己都沒有見過這一層次的強者。
他可不會認為南指揮長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戚了。
畢竟姓氏都不同。
對方見自己是為了什麼呢？林溯腦海中迅速閃過自己出現的，和其他預備營成員不同的地方。
槍法？這個應該不是。
研究員的身份？還是…鬼鬼？心中無數念頭閃過，林溯咬了咬牙，低頭看了看一路安靜地緊跟著自己，寸步不離的鬼鬼和球球，迅速朝著合金門走去。
一位如此強大的存在，若是要真的對自己不利，不可能這麼麻煩。
所以大概不是什麼壞事。
輕輕按了一下合金門處的電子鈴，很快，眼前嚴絲合縫的合金門裂開數道縫隙，往不同方向收縮，露出一個矩形的入口。
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那是一處極為寬闊的辦公大廳，一道道光幕浮現在辦公室中心的虛空之中，上面有著不同的畫面在不斷回閃。
林溯只是簡單地掃過一眼，緊接著便小心地走入辦公室內，下意識尋找起辦公室中的人影。
他的目光很快定格在辦公室內與四周的科技裝置格格不入的一片綠色區域，各種極為美麗的花卉被種植在一個個整齊的花盆之中，一位黑髮披散著的男人正哼著小調，背對著自己用手中的水壺澆著花。
這…雖然這位男人的舉止和林溯想象之中的總指揮長形象不太一樣，但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應該也不會有別人了。
身後的合金門慢慢合攏，林溯看了看緊跟著進入辦公室的兩隻寵獸，索性站在原地，背靠著合金門有些忐忑地等待起來。
“坐吧，等我澆完花.”
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是那位背對著林溯的黑髮男人開口了。
聽到這話，林溯環顧四周，最後在那漫天的光幕下坐好。
整個辦公室裡，也只有這裡有座位了。
等待的功夫，他開始好奇地觀察著虛空中浮現的一道道光幕。
之前只是粗略掃一眼，此刻仔細觀察，他的表情頓時有了變化。
這些光幕所呈現的，都是血流成河，無數異獸屍體堆積的戰場。
此刻戰場上並未發生戰鬥，只有少數人類強者驅使著自己的寵獸，進入戰場之中採集異獸屍體上的一些資源，隨後離開。
偶爾，有一些異獸還未徹底死亡，只是重傷，這些人類強者也會順手補刀。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被裝死的異獸偷襲，喪失生命。
一幅幅畫面，展示著各不相同的內容，戰場肅殺而血腥的氣氛，幾乎要從畫面之中透出來。
這是…林溯的瞳孔微微一縮，一瞬間猜到了這些畫面所在。
“這是邊境戰線的實拍畫面.”
一個聲音出現在林溯身邊，正是剛澆完花的南躍然。
隨意地坐在林溯對面的沙發上，南躍然的目光掃過林溯身旁的兩隻寵獸，最後落在林溯的臉上，“限於禁止人類科技使用的特殊規則，人造超自然智械也無法久留邊境戰線，只能停留在戰線之外，利用廣角攝像，採集這些畫面.”
“你所看到的，是此刻邊境戰線正在發生的.”
南躍然隨手將光幕劃到一邊，“上一場戰鬥剛結束不久，現在處於打掃戰場階段.”
“指揮長，您好.”
在這位身居高位的強者面前，林溯顯得有些拘謹，“您找我是？”
“不用太拘謹.”
南躍然笑了笑，“並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只是剛好手頭有空，想到你們這一屆預備營即將前往戰場，所以就讓邢教官帶你來，和你簡單聊聊.”
“半個月前…”南躍然眼中帶著幾分回憶之色，“我收到了兩個通訊聯絡申請，其中一個通訊，來自御獸協會安全保衛管理部.”
林溯目光微微一閃。
他想起來了。
此前楠姐帶著他在安全保衛管理部申請過，如今的他已經在初級保護名單之中了。
這意味著，不管在任何一個安全區，只要自己前往安全區之外的範圍，御獸協會都會派遣大師級以上的戰力進行護送，直到他自己擁有大師級戰力，才會從初級保護名單上移除。
按照這個保護規則，自己來到軍區之中，是會有大師級御獸使陪同守護的。
當時林溯覺得協同預備營情況特殊，所以對方沒有派遣保護人員跟隨。
如今看來，對方確實沒有派遣，但…應該是有一些其他保護措施的？“看來你猜到了.”
看到林溯的表情變化，南躍然笑了笑，“不錯，他們向我發起通訊申請，為的就是讓我在預備營期間保護你.”
“我同意了，但不是因為他們.”
南躍然順手從旁邊接過機器人遞來的一杯茶，隨後端起另一杯，“醒神茶樹產的茶葉，嚐嚐.”
“謝謝.”
林溯有些拘謹地接過茶水輕抿了一口，頓時一股清涼感快速湧上頭，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指揮長，您說的保護是指？”
他心中略有些小激動。
如果有指揮長保護，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隨便浪了？似乎看出了林溯的想法，南躍然眼中略帶深意，“協同預備營的作用，在於磨礪，在於歷練，如果時時刻刻保護，就像對待溫室裡的花朵一樣，那預備營的意義何在？”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保護手段是什麼.”
南躍然微微抿了一口茶，眼中閃過一絲銳意，“如果只是預備營之中遇到的正常危險，邢教官足以應對，我準備的這些，是為了應對某些別的危險，如果那些危險不出現，那麼我的準備也不會動用.”
“什麼叫別的危險？”
林溯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妙。
除了預備營之中遇到的危險，難道他還有別的危險麼？“你被異獸教盯上了.”
南躍然言簡意賅。
林溯忍不住瞪大眼睛，“異獸教？”
差點忘了，邊境戰線已經接近不朽國範圍了，這裡的異獸教肯定比安全區裡猖狂多了。
他嚥了咽嗓子。
光想著戰場上的異獸危險，他竟然忘了還有比異獸更危險的東西。
還好南指揮長會安排保護，否則他恐怕真要出事。
“指揮長，謝謝您！”
林溯忽然站起身，朝著南躍然微微躬身。
“沒事.”
深抿一口茶水，南躍然沉默片刻之後，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對聯盟而言，研究員其實是雙刃劍.”
“什麼？”
林溯忍不住出聲。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因為對各種進化路線和教學技能方法有著極大需求的原因，研究員在聯盟內部是地位很高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研究員是一柄雙刃劍，而且說出這話的，還是坐鎮邊境戰線的十二位作戰序列總指揮長之一。
“研究員的每一個研究成果，都會給聯盟的御獸體系健全完善帶來幫助，從這一點上，研究員對聯盟的貢獻確實很突出，但…”南躍然話音一頓，“如果一位研究員，研究的不是能被人契約的寵獸種族，而是不能被人契約的異獸呢？”
南躍然的話，如一記重錘砸在林溯的腦海中。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研究的不是寵獸，而是無法被契約的異獸…僅僅一瞬間，林溯就想到了這種情況的後果。
得到的進化路線，造福的不是人類一方，而是異獸不朽國陣營。
“異獸教？！”
林溯失聲低呼。
“其實很早之前，異獸教並不像現在這樣，通緝有天賦的研究員，派人擊殺對方.”
南躍然微微搖頭，“他們更喜歡控制、脅迫研究員加入異獸教，幫他們研究無法契約的異獸種族的進化路線.”
“異獸雖然有著不遜色於人的智慧，但在研究進化路線這一塊，比人類差遠了.”
南躍然輕蔑一笑，“直到現在，異獸教之中還有一些研究型人才，為異獸研究全新的進化路線.”
“後來，聯盟的保衛體系越來越健全，這種情況才逐漸減少，異獸教沒有辦法，只能透過通緝襲殺研究型人才來遏制聯盟的發展.”
南躍然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但我們依舊沒辦法完全杜絕某些研究員自己加入異獸教的情況.”
“還有自己加入異獸教的研究員？！”
林溯忍不住捏緊拳頭。
被異獸教擄走、脅迫，不得已為他們做事，他還能理解幾分，但這些自己加入異獸教的研究員，簡直是研究員之中的恥辱。
這是聯盟的叛徒！“當然有.”
南躍然話音微微一頓，“異獸種族太多了，人類能夠契約的異獸種族，在整個異獸族群之中只佔了大約兩成，總有些混賬東西，為了追求所謂的真理，拋棄種族的信念，拋棄自己的同族，主動加入異獸教.”
“曾經，就有一位這樣的研究員.”
南躍然默默捏緊拳頭，眼中閃過久久難以平息的憤怒。
“他為了直接接觸暗麟，解析不朽階異獸的規則之力，出手偷襲了他關係最好的同窗，偷走了部分御獸協同的核心資料，試圖投奔異獸教勢力，成為異獸教高層.”
“這…”林溯瞪大眼睛。
他真的很難想象，會有人為了更好進行研究，連自己的同族都棄之不顧，這是失心瘋了麼？“好在…”南躍然自嘲一笑，“當時我及時趕到，在對方交出資料之前，將他擊斃當場.”
“指揮長做得好！”
林溯忍不住讚歎道。
若是讓那個瘋子交出了御獸協同的核心資料，異獸教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樣。
“做得好麼…”南躍然微微搖頭，“當時…如果我再早趕到一分鐘，本可以救下那位同窗和他的妻子的.”
看著南躍然眼中的悲愴，林溯似乎明白了什麼。
那位被擊殺的同窗，是南躍然熟悉的人麼？“不說了，有點扯遠了.”
南躍然微微搖頭，眼中的悲傷迅速消散，“我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有兩個原因.”
他平靜地看了一眼林溯，“第一，你很有天賦，所以我希望未來你不會成為投奔異獸教的研究員的其中一員，否則….”
“不可能的.”
林溯想都沒想就搖頭道。
他又不是真的研究。
他只是從神武世界照搬已有的東西罷了，怎麼可能失心瘋和異獸教為伍？見林溯毫不猶豫地否定，南躍然微微點頭。
“第二個原因…”他的話音微微一頓，“那位盯上你的異獸教徒，就是一位曾經叛逃的研究員.”
“他叫韓妄，沒有叛逃之前，是一位聯盟二級研究員，而現在…”南躍然看了一眼林溯，“他是異獸教的一位舵主.”
舵主…林溯心中微微一顫。
他對於異獸教已經不是一無所知了。
按照異獸教內的等階劃分，能過成為舵主的，實力必然是殿堂級御獸使。
君主階異獸！而且，對方還是研究異獸進化路線的研究員…哪怕對方有帝王種族的寵獸，林溯都絲毫不驚訝。
而君主階·帝王種族，是現在的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對抗的。
還好有南指揮長派人保護，不然自己上了戰場十有八九回不來了。
“這半個月，每天邢教官都會向我彙報你的情況.”
南躍然看了看安靜坐在林溯兩側的兩隻寵獸，隨後深深看了一眼林溯，“你讓我很驚訝，現在我倒是有些理解為什麼她會讓我幫忙保護你了.”
林溯眨了眨眼。
他她？不是御獸協會安全保衛管理部麼？“指揮長，是誰讓您保護我的？”
林溯有些好奇起來。
“你猜不到麼？”
南躍然笑了笑，“那丫頭可是口口聲聲說，你是她帶著走上研究道路的.”
彷彿一道電流劃過腦海，林溯忍不住驚呼一聲。
“楠姐？！”
楠姐和指揮長認識嗎？“小楠最近怎麼樣了？”
南躍然輕聲詢問起來，“我大概有十幾年，沒有見過她了.”
“楠姐一直挺好的.”
林溯眨了眨眼，“每天都在訓練和研究，就是作息有些不規律，老愛喝咖啡.”
“作息不規律麼…這可不好.”
南躍然微微搖頭，“就算契約了菇寶寶，也不能這樣揮霍身體的，咖啡喝多了也不好，等你離開的時候，幫我給她帶一份醒神茶樹的茶葉吧.”
林溯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南躍然。
不知為何，眼前這威嚴的指揮長，在提到秦楠的時候，竟給他一種長輩關心晚輩的感覺。
對上林溯好奇的眼神，南躍然笑了笑，“我和她父親…”他話音一滯，隨後失落地搖了搖頭，“罷了，沒什麼.”
“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
似乎不想在秦楠父親的問題上過多提及，南躍然微微搖頭，“時間不早了，你該離開了.”
林溯眨了眨眼，將茶水飲盡，站起身來，“那我先走了.”
等到林溯和兩隻寵獸消失在合金門的那一邊，南躍然輕嘆一聲，眼眸微垂。
小楠，若不是因為林溯，你還記得自己有個南叔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