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王都約莫六十公里的平原。

下令全軍以百人為單位向敵方境內滲透之後,泉水指揮官獨自帶了一支百人隊在黑燈瞎火的麥田上橫穿了好幾裡地,總算抵達了最近的一條公路。

三個步兵班立刻向前方散開,以箭頭的陣型沿著公路以及公路兩側,一邊搜尋一邊向前推進。

“話說這麥子都熟透了,沒人收的嗎?”

走在前面的入土為安,伸手捏了一根麥穗在手上輕輕揉搓,細看那麥穗上已經鑽出了青綠色的芽尖。

俗話說“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丟”,等到小麥完全熟透再收割,每畝至少得減產個四五十公斤,作物的品質也會差上許多。

如果趕上連續的陰雨天氣,小麥發芽或者黴變,那損失就更大了。

所幸綠洲很少下雨,淡水資源都是由河堤供應,滲透土壤中儲存。

“……很正常,獵鷹王國的動員已經到最後階段了,整個社會生產活動停滯,別說麥子熟了沒人收了,就算是收到了糧倉裡,也送不到一般國民的餐桌上.”

掃視了一眼旁邊那一望無際的麥田,泉水指揮官可惜地咂了咂舌頭。

真是可惜了這片肥沃的黑土地。

要是把這土地交給聯盟的生活職業玩家們開發,畝產少說也能上千斤。

若是配合上數控種植塔和生物研究所提供的優質種子,兩千斤都不是問題!“要放火嗎?”

我最黑躍躍欲試地問道。

“沒必要,”泉水指揮官言簡意賅地說道,“我們的目標是工業設施和交通樞紐,摧毀農田沒啥意義.”

大規模摧毀農田得用枯葉劑。

只是放火燒不了幾塊地,還可能影響在田野中穿插前進的自己人,既浪費時間又沒多大收益。

“說起來你咋沒把水箭龜套裝給穿上.”

瞅了一眼泉水身上的礦工外骨骼,我最黑調侃了一句。

剛才從飛艇上下來的時候他就想問了來著。

泉水翻了個白眼。

“你當我傻.”

毀滅者i型的機動性太差了,加上護盾揹包和帶自動裝填機的120迫擊炮,穿戴重量已經接近一噸,電源全開也跑不了多快。

何況他們也不是去和獵鷹或者軍團的正規軍交手,而是去敵後搞滲透破壞,帶那麼大一個鐵棺材屬實沒必要。

實在需要火力支援,呼叫飛艇炮擊就完事兒了。

正說話間,身後的天空傳來雷鳴般的炸響。

泉水指揮官回頭看了一眼。

“燃燒兵團的兄弟們估計已經降落了吧.”

我最黑一臉難受地說道。

“可惡啊……為什麼好活兒都是他們的,我們卻要幹這偷雞摸狗的活兒!”

卡卡羅特笑著調侃了句。

“什麼偷雞摸狗!這叫戰略破壞,敵後滲透!”

“可以,聽你這麼一說,這偷雞摸狗的活兒瞬間就高大上了.”

“哈哈哈!”

看著有說有笑的一眾隊友們,泉水指揮官咳嗽了一聲。

“咱們好歹是來搞破壞的,不是來郊遊的……大家嚴肅一點.”

“既然是搞破壞,難道不該是凶神惡煞一點麼,就像這樣,”我最黑眉飛色舞地說著,同時努力從臉上擠出了二兩橫肉,抖了抖端在腰間的步槍,“打劫!兜裡的錢都交出來.”

瞧著他那副熊樣,卡卡羅特沒忍住笑出了聲。

“靠!你這演鬼子進村呢.”

泉水指揮官扶住了額頭。

這傢伙沒救了。

“話說咱去哪兒找工廠啊.”

墳頭捉鬼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泉水老兄。

見總算還有人關心他們的任務,泉水的臉上總算浮起了欣慰的笑容。

“這好說,順藤摸瓜就完事兒了.”

公路交通是工業的配套之一,各倖存者聚居地的資源和人力需要透過道路網輸送到工業區完成生產。

獵鷹王國是古典軍事主義國家,寬敞的公路一般都是專屬於軍用設施以及軍工生產單位的配套。

因此想要識別高價值目標很容易。

只要從獵鷹城附近的公路里選幾條最寬的出來,然後順著公路往前線的方向走就完事兒了。

路上總能找到幾個物資集散地。

只要隨便那些後勤中轉基地,在透過當地的物流資訊資料,搞清楚物資是從哪個地方送來的,以2號綠洲的戰略縱深,鎖定工業區的位置不會太難。

說巧不巧的是,眾人順著大路走了一段,正好碰見了一輛拋錨的拖拉機。

赤著胳膊的男人蹲在拖拉機的旁邊用扳手擰著螺絲,另一個穿著背心的中年男人坐在駕駛位上嘰裡呱啦的催促著。

看到遠處走來的一隊人,坐在拖拉機上的那人起初沒當回事兒,以為是自己人,結果走進了才發現這些人的裝備與獵鷹王國的軍隊截然不同。

無論是那一身胸甲鋥亮的外骨骼,還是他們端在手中的突擊步槍,都絕不是如今的獵鷹王國用得起的。

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慌忙地跳下車就要往麥田裡鑽,不過沒跑出兩步,就被一隻強壯有力的大手給拎了回來。

“跑什麼跑?”

像拎小雞似的將那人拎了回來,阿捏衝著他獰笑了一聲說道,“是不是幹壞事兒了?”

雖然是萌新,但好歹也是力量系的萌新,剛進遊戲就是7個點的力量。

無論是臂力還是握力,都至少是普通成年男性的140%,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掙脫的。

那隻手就像鐵鉗子一樣,夾的那人動彈不得,任憑如何掙扎都紋絲不動,只覺得被抓住的位置越來越疼。

“沒,沒有……小的哪敢,”見掙脫不了眼前士兵的束縛,那個開拖拉機的司機終於放棄了掙扎,戰戰兢兢地看著他道,“請問軍爺……您,您是哪個部隊的?”

“風暴兵團!”

阿捏自豪地答道。

“風,風暴兵團?”

那司機一臉懵逼,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番號。

“廢話那麼多幹啥?”

聽到了前面的動靜,我最黑帶著人從後面走了上來,凶神惡煞地盯著被拿捏住的那個司機,“打劫的!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打,打劫?”

那司機臉上更加懵逼了,哭笑不得地說道,“大人,您是剛來這裡吧?您要打劫也該找那些貴族……我們這些連飯都要吃不起了的窮鬼哪裡有錢啊.”

“嘶……也對哦,飯都吃不起了哪來的錢.”

我最黑點了點頭,眼中不禁帶上了一絲同情,但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任務,於是又把那凶神惡煞的表情掏了出來。

“老子管你有沒有錢,趕緊的,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看著那明晃晃的槍口,那司機急的都要哭了。

至於那個修車的男人,已經完全嚇傻了,丟掉扳手雙手抱頭蹲在拖拉機旁邊瑟瑟發抖,動都不敢動一下。

朝著自家二貨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泉水指揮官走到了那個被嚇尿了的司機面前,盯著他的眼睛。

“車上是什麼東西?”

那司機緊張地答道。

“……鐵.”

泉水指揮官不耐煩地問道。

“我知道是鐵,問你什麼鐵,幹什麼用的,送去哪的.”

聽到這問題,那司機立刻反應了過來。

“這是……從羅茲蘭鎮徵收的鐵製品,我們按照後勤官的命令,要將它們送去威廉工業區.”

威廉……和獵鷹王國的王子兼元帥似乎是一個名字。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在以農業為經濟支柱的封建王國搞工業化,大機率也只有王室和大貴族有那個能力,既然工業區是王室的資產,用王室成員的名字命名也沒什麼毛病。

我最黑走到拖拉機旁邊瞅了眼,發現裡面都是些鍋碗瓢盆,嘀咕了一句。

“要這玩意兒有什麼用.”

泉水指揮官沒有理會他的嘀咕,盯著那人繼續審問道。

“你送去的那家工廠叫什麼名字,是生產什麼的?”

那拖拉車司機用不確定的聲音答道。

“名字叫皇家第一鑄造廠……好,好像是生產鋼管的來著.”

鋼管?!眾人聞言,眼睛頓時一亮。

放下了拖拉機上的那批貨,我最黑激動地問道。

“是無縫鋼管?”

那司機哭笑不得地回答道:“大,大人,我只是個送貨的,我真不知道啊……您問那兒的廠長吧.”

鋼管只是那家工廠的產品之一。

包括鋼盔、工兵鏟、刺刀、軍用水壺。

子彈等等一系列的生產線都在那兒,只是他沒敢說。

這些人總給他一種不妙的感覺。

“好主意,”泉水指揮官的臉上露出笑容,拍了拍他那個司機的肩膀,看著眼前這個戰戰兢兢的男人繼續說道,“可以帶我們去見一下你們的廠長嗎?”

那人哪敢說一個不字,面對那如沐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只敢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泉水也不廢話,回頭看向身後的隊友們,揮了下手。

“走,拷打他們去.”

“這拖拉機咋辦.”

我最黑看向旁邊那臺剛剛修好的拖拉機,只覺得丟了怪可惜的。

泉水思索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車上的貨扔進麥田,拖拉機……先帶著吧.”

雖然他也沒想好這玩意兒有什麼用,但萬一能用上呢?總之先帶著好了。

……風暴兵團仍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前進著。

而同一時間,數十公里外的獵鷹城,夜色正如燃燒的烈焰一般沸騰。

密密麻麻的槍聲此起彼伏,如同洶湧的海浪將獵鷹城正中央那座巍峨的城堡包圍。

最先填進城區內的兩支百人隊很快被打的潰不成軍。

聯盟的飛行員彷彿攜帶了一個萬人隊的彈藥量,那突突突的槍聲就好像子彈不要錢似的。

不止如此,他們甚至把飛機上的機槍給拆了下來。

城區中那些磚石結構的房屋和牆體在12口徑的機槍彈面前就和紙糊的一樣,往往一梭子過去連人帶牆都碎成了渣。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深入城區“圍剿敵方飛行員”的阿德姆也沒有等到後方的增援。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他的長官並不是瞎了或者是聾了,而是根本無暇顧及他那邊。

聯盟的飛行員顯然並不滿足於解決幾個小嘍囉,就在將他包圍的同一時間,分出了一隊人手攻向了城堡的大門,並與大門口的守軍展開了激烈的交火。

可以預見的是,面對十數挺航空機槍的火力壓制,只有幾把栓動式步槍的獵鷹王國士兵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眼看著那槍焰已經燒到了眉毛底下,米達爾當機立斷,立刻派出了兩名忠誠的近衛兵帶著炸藥前往了城堡的正門,打算將門樓直接炸燬。

雖然這阻擋不了聯盟進入城堡,但至少能在城防軍趕到之前爭取一點時間。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鐘樓的方向傳來一聲槍響,剛摸到城堡正門下方的近衛兵腦袋上瞬間爆開一串血霧。

跟在旁邊的那名近衛兵還沒搞清楚槍聲的方向,很快又是一枚子彈鑽進了他的頭蓋骨。

這次連那槍聲都沒聽見,那人便一聲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兩個!”

在通訊頻道中彙報了戰績,趴在鐘樓頂上的夜十,眼睛死死地貼著瞄準鏡搜尋著城堡的邊緣。

在熱成像瞄準鏡的輔助下,黑夜對他而言就如白晝一樣醒目,一切活物都無所遁形。

而對殺意的感知,能讓他迅速判斷自己的位置是否暴露,以及是否有其他狙擊手盯上了自己。

控制著呼吸的節奏,他再次扣動了扳機。

只聽啪的一聲槍響,遠處城堡大門附近,又是一名近衛兵被爆了頭,重重地摔倒在一旁。

持續的傷亡給城堡大門附近的守軍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即使是最忠誠計程車兵也不禁開始感到了恐懼。

相比起機槍的火力壓制以及戰機俯衝的蜂鳴,顯然還是放冷槍的狙擊手更讓人頭皮發麻。

機槍突突突的掃射未必能殺死常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老兵,但那把埋伏在射程之外的狙擊槍,幾乎只要是槍響就一定會有人死。

經驗已經失去了作用。

蹲在掩體後面的所有人都成了案板上的肉。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盯上的是誰。

面對聯盟兇猛且配合默契的攻勢,城堡正門口的防線正在向後崩潰……“……三個!”

冷靜地退出了槍膛中的彈殼,夜十深吸了口氣,開始搜尋下一個價值更高的目標。

與此同時,城區裡的戰鬥已經基本結束。

聽著遠遠傳來的槍響,老白從一具屍體上拔出了炙熱的短斧,揚起食指按在了頭盔的側面。

“城區已經肅清.”

通訊頻道中很快傳來狂風的聲音。

“幹得漂亮,繼續向王宮推進!”

“收到!”

老白咧嘴笑了笑,將熱熔切割斧掛在了外骨骼上,重新抄起了掛在胸前的步槍。

偶爾打打輔助的感覺也挺不錯的。

不過話說回來,獵鷹王國還是有些高手的。

比如剛才他幹掉的那位竟然是個覺醒者。

他還以為這個王國的高手都在之前的戰鬥中死完了呢。

任何遊戲似乎都很難避免一個問題,那就是版本的變遷永遠無法跟上玩家滾雪球的節奏。

尤其是這種號稱完全真實的遊戲,“玩家”這種不但不會死、而且會越打越強的存在本身就充滿了離譜。

他能很明顯的感覺,他們的對手越打越弱。

起初一個十人步兵班還能配一挺輕機槍,如今別說是輕機槍了,偌大的王都竟然只剩下了三十幾門防空炮,兩支百人隊都湊不出來三挺機槍。

近乎瘋狂的動員已經抽空了這個王國最後一絲元氣。

如果說幾個月前的獵鷹王國還是一個被軍團武裝到牙齒的餓狼,那麼如今的它完全就像是一條奄奄一息的老狗。

與其說他們是被打死的,倒不如說他們是被拖死的。

因為玩家不會死,所以聯盟無論怎樣動員,只要不把那些無法復活的npc大規模投入到前線,人力池都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反而因為企業的支援發了一筆戰爭財。

理論上面對任何“非玩家勢力”,聯盟都能用這種不講道理的方式取勝,只要工業生產不停滯,就是耗都能把對面耗死。

老白不禁有些好奇,阿光會如何處理後期戰鬥力膨脹的問題。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該給這棟搖搖欲墜的破房子最後一腳了.”

望著遠處已經攻陷的城堡正門,老白咧嘴笑了笑,帶著身後一眾小隊員們迅速朝著城堡的方向殺了過去。

……此刻,城堡中已經是一片火海。

慌亂的腳步聲和此起彼伏的尖叫不絕於耳。

沒有人想到戰火會燒到國王陛下的城堡。

大多數人都認為今晚只不過是一次普通的空襲,雖然會很艱難,但並不會太難熬。

然而現在——這些天真的想法都變成了泡影。

從未上過戰場、甚至從未被戰火影響過的他們,這一刻終於也體會到了死亡的恐懼。

平日裡低聲下氣的僕人們這會兒徹底換了一副模樣,對死亡的恐懼徹底撕掉了那畢恭畢敬的面具。

想活下去的人不顧一切的躲藏和逃命,而放棄求生的人則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徹底淪為了野獸。

有的人跳進了水池,有的人躲進了後廚的灶臺,還有人為了爭搶櫥櫃而大打出手。

擔心被聯盟計程車兵侮辱,一名貴族夫人選擇了上吊自盡,然而她還沒有踢掉腳下的椅子,便被門外衝進來的老僕人把她和她身上的衣服一起搶了下來。

“你幹什麼?!”

“老實點!媽的,反正都要死了,你管老子幹什麼?!”

一改往日的謙卑和諂媚,那年邁的老僕人死死地盯著眼前那一片雪白,綠豆似的眼珠子裡寫滿了瘋狂和貪婪。

以他們計程車兵在前線乾的那些事情,他們的敵人不可能會放過他們。

與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讓他來——情急之下,那貴族夫人抓住了倒在地上的花瓶,用力砸向了那個僕人的腦袋,趁著他吃痛地哀嚎,從他的身下掙脫了出來。

這座城堡的人已經瘋了!她奮力地跑向了外面,漫無目的地跑著,不知該去哪兒,只想離這裡遠點。

結果她剛下了樓,便撞上了從城堡外面攻進來的那群人。

“雖然我不反感你們投懷送抱,但……能不能分一下場合?等我們打完了再說?”

看著那個突然衝出來的女人,剛抬起槍口的夜十,又尷尬地把槍壓了下去,開了句緩和氣氛的玩笑。

這時候要是走火算不算誤殺平民?應該不算吧……“別瞎扯淡了.”

隨手撕下一截窗簾丟在了那女人胸前,老白盯著眼神驚恐的她,用人聯語問道。

“你們的國王在哪?”

那女人雙手死死地抱住窗簾,驚恐地看著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他……我看見他在宮廷裡,他上午就坐在那裡,一直沒出來.”

老白繼續問道。

“其他王室成員呢?”

“我,我不知道……但聽大家說,要躲進地牢裡.”

出於求生的本能,她還是把其他人給賣了。

夜十調侃了一句。

“好傢伙,這些人知道我們要來,自己把自己關進來了.”

狂風摸了摸鼻樑。

“只是為了躲避空襲吧.”

那姑娘身上只披了一張薄布,他的眼睛實在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老白點了點頭,朝著身後的隊友們揮了下手。

“去宮廷!”

其他人也迅速反應來過來,繼續向著前方推進。

槍聲從前庭一直蔓延到了城堡的主樓。

雙方在狹窄的樓梯間爆發了交火,散開到城堡中的燃燒兵團開始逐個房間清理持有武器的抵抗力量。

而與此同時,城堡的宮廷內卻是一片寂靜,外面的紛亂聲和槍聲幾乎傳不到這裡。

坐在王座上的蒙哥特,端詳著窗外一片寂靜的夜空和夜幕之下的火光徐徐,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其實什麼都知道。

身為這個王國的主人,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王國發生了什麼呢?從一個月前,就沒有好訊息從前線傳來了,甚至連一個十夫長的事蹟都要吹噓好久。

這顯然不是即將勝利的兆頭。

這時,宮廷的門開了。

米達爾快步走了進來,同時示意身後的近衛兵將門關上。

他的臉上滿是血汙,身上受了至少兩處槍傷,連走路的姿勢都是一瘸一拐,可見戰況焦灼。

在王座前的臺階下單膝跪地,他用誠懇的聲音說道。

“陛下,聯盟計程車兵已經攻陷了城堡的正門!請您立刻隨我前去後院的地下通道……”蒙哥特從窗外收回視線,看向了他,卻沒有起身,而是緩緩叫出了他的名字。

“米達爾.”

“陛下?”

“告訴我……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米達爾愣住了。

看著沒有說話的米達爾,蒙哥特繼續說道。

“我希望聽到實話……以沙海之靈的名義起誓,你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實話.”

“我……不知道,陛下,”米達爾低下了頭,眼中的催促和焦急忽然被一抹迷茫取代了,“我的實話就是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們的未來在哪裡.”

2號綠洲的河堤正在消失,綠洲的面積每年都在減少,用不了幾個世紀大荒漠就會吞沒他們——就如同已經消失的1號綠洲一樣。

沙海之靈並沒有將它的恩惠平等地贈予他的每一個孩子,他們既沒有雄獅王國那樣廣闊的土地,也沒有駝峰王國的出海口,先天的條件甚至連蜜獾和金蜥都比不上。

除了戰爭之外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但繼續打下去……他同樣看不到未來在哪。

威蘭特人並沒有告訴他們,哪裡才是盡頭,更沒有告訴過他們,一個由威蘭特人統治的世界,他們這些異族又該去哪……蒙哥特閉上了眼睛,沒有評價米達爾的回答,只是無動於衷地坐在那兒,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這時,宮廷的大門被粗暴的撞開了,五米高的門板重重地啪在了地上,濺起滾滾塵土。

看著出現在門口的一眾士兵,米達爾條件反射地握緊了腰間的軍刀,但對上那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他的動作卻停住了。

不用懷疑。

就算他是兩次覺醒的強者,在沒有自動武器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打贏一群荷槍實彈的覺醒者。

對面只用動動手指的功夫,就能將他和他手中這把軍刀一起打成篩子。

和老白交換了一下視線,狂風走上前去,在宮廷的正中央停下腳步,抬頭看向了坐在王位上的那個老頭。

他就像一個虛弱的普通老人,身上看不到一丁點兒國王該有的威嚴,就如他腳下那個油盡燈枯的王國一樣。

死神的鐮刀已經放在了他的脖頸上。

狂風看著他說道。

“投降吧,你們已經輸了.”

蒙哥特平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乾枯的嘴唇緩緩開合著說道。

“獵鷹王室不會投降.”

對他這句話並沒有感到任何意外,狂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繼續說道。

“我們不是來徵求你的意見的.”

“我們已經佔領了這座城堡,你說什麼,甚至是死是活,對我們而言都不重要.”

“我們會對外宣稱你已經投降,飄揚在城堡樓頂的聯盟旗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們用你的面孔合成影像,用你的渠道向外發聲,告訴你們計程車兵向聯盟倒戈,向威蘭特人開火……我相信即便大多數人會遲疑,也一定會有人這麼做.”

“這場戰爭不會結束,我們會在你們的土地上繼續戰鬥,凱旋城會如你所願派出他的軍隊並宣佈永無止境的遠征,而我們同樣沒有理由退後,我們會在這裡戰鬥至最後一人,直到這裡從綠洲變成荒漠,直到你們流盡最後一滴血……”米達爾聞言手腳一陣冰涼,詫異地看著這個年輕人。

坐在王座上的蒙哥特的瞳孔微微收縮,忽然像是懂了什麼似的,臉上露出了慘然的笑容。

“這是你們管理者的命令麼……”“不重要.”

狂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繼續說道,“你能為這個國家,這個沙漠……做的最後一件正確的事情,就是在無條件投降協議書上簽字,然後下令全軍放下武器,前往比斯特鎮受降.”

“然後我們會進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蒙哥特平靜地說道,“所有人都會騎在我們的頭頂……我寧可像一個光榮的戰士一樣死去.”

狂風無動於衷地說道。

“並不會,我們和威蘭特人不同,我們不會將你們趕盡殺絕,你們可以重新開始.”

“當然,如果你們拒絕了這最後的機會,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蒙哥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那渾濁的瞳孔一動不動,似乎是在權衡利弊,也似乎是在判斷眼前的男人是否值得信任。

沉默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持續了很久。

終於,老人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緩緩閉上雙眼。

“哪邊才是地獄,只能交給後人去評價了……無論如何,我們確實已經輸了.”

這句話彷彿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氣,他鬆弛了繃緊的肩膀,緩緩靠在了冰冷的王座上。

“我投降.”

當聽懂那釋懷的聲音從乾枯的嘴唇中飄出,無論是站在宮廷中的米達爾,還是倒在門口捂著槍傷計程車兵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米達爾忽然意外的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所祈求的已經並非是勝利,僅僅是一個結束。

無論它是否稱得上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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