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寧國府

此刻,後院內廳之中,四方軒窗開著,近晌的日光,透過幃幔倒映在玻璃屏風上,將其上繪製的紅喙白羽的白鶴映照得展翅欲飛。

紅木製成的方形木桌周圍,幾個衣衫鮮麗,釵髻粉鬢的女子圍攏一團,正在搓著麻將。

秦可卿一襲丹紅衣裙,坐在桌前,對面則坐著一身粉紅襖裙,梳著空氣劉海兒的惜春,旁邊兒有丫鬟入畫幫著惜春看牌,而尤二姐、尤三姐則是對向而坐。

秦可卿手裡捏著一張“二條”,準備打將出去。

“戒賭”之言,在經過兩日後,尤三姐的攛掇下,早就被秦可卿拋在腦後。

就在這時,一個嬤嬤快步進入廳中,稟告道:“奶奶,璉二奶奶、珠大奶奶,林姑娘、寶姑娘她們過來了.”

因為西府那邊兒關於秦業遷至工部右侍郎的風聲,還未傳到東府,故而秦可卿尚且不知。

而賈母一來見王義媳婦兒與王夫人要和賈政說正事,遂吩咐著鳳姐前往東府給秦可卿道喜,自己則讓鴛鴦招待著劉姥姥用午飯。

而後,黛玉、寶釵、湘雲、探春、迎春、李紈幾個領著一眾丫鬟,也都過來湊著熱鬧。

尤三姐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牌,說道:“秦姐姐,這時候看著都晌午了,是不是也該準備午飯了?不過,我瞧著鳳嫂子倒像是過來蹭飯的.”

這話雖有七八分是打趣,可這位姿容豔冶的少女,塗著玫紅眼影的美眸嫵媚流波,似意有所指,只是秦可卿一時間還聽不出來。

正說話,如銀鈴般的笑聲自廊簷下傳來:“哎呦呦,我們幾個還真就是過來蹭飯的,不過也是給你家秦姐姐道喜來了,這頓飯你們還要非管著不可了.”

正是鳳姐的笑聲,丹唇未啟笑先聞,說話之間,著淡黃色裙裳的俏麗婦人,邁著玲瓏曼妙的身子,跨過門檻,身後寶釵、黛玉、湘雲以及一眾嬤嬤也都隨之過來。

秦可卿笑道:“鳳嫂子和一眾姊妹過來,我這倒是歡迎的很,別說是一頓,就是天天過來蹭著飯都沒什麼.”

鳳姐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前日“獎勵自己”拿某人當幻想物件,聽著這天天來蹭飯,芳心一跳,心底有些不自在。

尤三姐打量著鳳姐身旁的寶釵,嘴角噙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時,湘雲快步跑到近前,笑問道:“嫂子,珩哥哥呢?這都晌午了,怎麼不見珩哥哥回來?”

秦可卿拉過湘雲的手,看著蘋果圓臉、嬌憨爛漫的少女,笑道:“雲妹妹,你珩哥哥今個兒在軍機處上值呢.”

湘雲說道:“天天不見珩哥哥,忙的也不知跟什麼似的,去年說教我和三姐姐騎馬後,就去踏青,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有空呢.”

探春這時,明眸也有幾分黯然。

去歲,賈珩曾經買了幾匹小馬駒給湘雲和探春,教她們騎著,後來諸事繁多,沒有再陪著兩人,又是國事,又是寶釵的事。

不過,湘雲和探春也是喜歡騎馬,閒暇時就頻頻在會芳園外的校場騎馬玩耍。

黛玉聽著兩人提起騎馬,罥煙眉下的星眸也閃了閃,抿了抿櫻唇,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記得當初是買了三匹小馬駒,應是有一匹給她的吧,只是她身子骨兒弱一些,這段時間調養過後,倒是好了許多,也不知能不能尋珩大哥教教她騎馬?

幾人小姑娘有說有笑著,秦可卿招呼著幾人紛紛落座下來,一時間廳中鶯鶯燕燕,聚之一堂,聲音如黃鶯出谷,清脆婉轉,一張張青春靚麗的笑靨,恍若會芳園中的各式花卉,奼紫嫣紅,爭奇鬥豔。

這時,有著嬤嬤端上水果,湘雲拿了一個蘋果,放進嘴裡,“嘎嘣脆”地咬了一口,笑道:“嫂子,還是你這的蘋果好吃.”

眾人見狀,都是笑了起來。

黛玉同樣掩嘴輕笑。

鳳姐丹鳳眼掃過桌上還未收起的麻將,丹鳳眼中就有幾分複雜之色湧動,這就是人比人,氣煞人了,天天摸著骨牌,搓著麻將,該有的什麼都有了。

秦可卿笑道:“鳳嫂子方才說著,給我道喜,不知是什麼喜事兒?”

也是因為鳳姐往日說笑慣了,秦可卿一時間倒未聯想到自家父親升官兒的事兒。

鳳姐笑道:“弟妹,方才二老爺從通政司回來,說秦老先生升了三品侍郎官兒,你說這是不是一樁喜事兒?”

秦可卿聞言就是愕然,猛然想起先前賈珩所言,芳心就是被一團歡喜炸開,豔麗無端的芙蓉玉面上,浮起淺淺紅暈,笑道:“這……我的確是不知了,是今個兒確定的訊息?”

雖得先前賈珩說過為秦業謀劃仕途的事兒,但畢竟未見著兌現,此刻經由鳳姐說著,雖有意外之喜,但那種期待實現的欣喜,尤有過之,反而多了幾分甜蜜。

可見某人“句句有應”,那麼以往那些善始善終的承諾,自也不是哄她的。

鳳姐笑道:“老爺回來說的,自是得了確信兒了,我要和弟妹道喜了.”

不遠處,著淺黃色襦裙的寶釵,嫻靜而坐在探春身畔,柳葉細眉下,水潤明亮的杏眸抬起,看向秦可卿,心頭也有幾分複雜。

不僅僅是羨慕,還有對著將來的期待,那種賈珩關於“正妻”之位承諾的期盼。

鳳姐不由拉著秦可卿的玉手,看著一顰一笑明媚動人的少女,笑道:“秦老爺這也算是熬出頭了,如今是三品官兒,這在神京城中,也能排上號來.”

說著說著,心頭竟湧起一股沒來由的酸澀。

這就是女人,只要嫁個好郎君,女人的榮耀體面,哪怕什麼都不用做,就是在後院天天摸著骨牌、麻將都有了。

如今可卿不僅僅自己是一品誥命,就連自家父親也成了三品大官兒,真正是達官顯宦之女。

“這些外面朝廷的事兒,我也不大懂,想來是父親資歷到了罷.”

秦可卿想了想,儘量斂去臉上喜色,轉眸看向寶珠,吩咐道:“這都晌午了,準備午飯,讓鳳嫂子幾個一同用著.”

正說話時,忽然從屏風後來了一個嬤嬤,面帶喜色說道:“奶奶,珩大爺回來了.”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

賈珩在寧國府前翻身下馬,將馬韁繩遞給笑著迎來問候的小廝,吩咐著前院管事,將扈從警戒的錦衣衛士,迎至跨院招待午飯。

賈珩穿過儀門,沿著雕樑畫棟的綿長迴廊,穿過藤蘿垂花牆的月亮門洞,向著後院而去,因值仲春,庭院花牆上可見一些藤蘿薛荔以及花卉開著細小花朵,進入後院花廳,就是一怔,卻見鶯鶯燕燕,珠翠環繞,一雙雙或明媚、或俏麗、或嫵媚的臉蛋兒,詫異問道:“今個兒怎麼這般齊?”

心頭已猜出七八分原委。

秦可卿盈盈起得身來,近前,接過賈珩解下的披風和佩劍,嫣然一笑:“夫君,今個兒不是在軍機處上值?”

賈珩一邊兒坐下,一邊說道:“中午回來吃個飯,稍作歇息,下午去京營看看,怎麼這般熱鬧?”

鳳姐少婦臉上笑意盈盈,說道:“珩兄弟,聽說秦老先生升了三品侍郎,我們就過來和弟妹說說.”

賈珩點了點頭,道:“原是這樁事兒,老爺說的?”

鳳姐笑道:“就知瞞不過珩兄弟,老爺從通政司下了衙,說著此事.”

賈珩點了點頭,道:“我也是在宮裡面聖時,才聽到廷推結果,聖上還問了我意見.”

此刻眾人都將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聞言,都是心頭好奇。

主要是對皇帝,沒有一個不好奇的,只不過以往也不好問。

秦可卿問道:“宮裡是怎麼說的?

賈珩抿了一口茶,敘道:“就是問問岳丈的官聲,我說旁的我不知道,岳丈為官清廉,家無餘財,聖上龍顏大悅,說工部正缺清廉之官,只此一條就勝旁人千條,再無別的話了.”

如是旁的君臣對答或許不好透露,但這種贊人的話,倒無大礙。

鳳姐笑了笑道:“長這般大,還沒見過宮裡那等至尊至貴的人.”

賈珩看了一眼鳳姐,沒有接著這話頭兒。

秦可卿柔聲道:“夫君,明個兒去爹爹那邊兒看看?”

“過兩天罷,岳丈他這幾天要接受工部同僚慶賀,還有熟悉工部事務,忙得脫不開身.”

賈珩放下茶盅,輕聲道:“明個兒魏王宅邸落成,下午應有請柬送來,我還需過去看看,另外,這幾天要在京營和軍機處兩頭兒跑,比較忙,等這幾天過去,就能清閒一段時日了.”

秦可卿聞言,點了點頭。

她對外面的事兒,也不瞭解,這般想著,餘光瞥了一眼肌骨瑩潤,容顏白膩的某位,見其眉眼間分明見著思索之色,藏在袖中的手帕攥了攥。

湘雲笑道:“看看,我方才就說吧,珩哥哥天天忙著呢,上次還說帶我和三姐姐騎馬呢.”

賈珩笑道:“小孩子就喜歡貪玩,等這幾天有空的話就去,你和三妹妹,騎術練的怎麼樣了?”

說著,看向探春。

探春道:“珩哥哥,雲妹妹騎的很好,我最近一段時間沒有練著,有些生疏了.”

賈珩點了點頭,道:“改天再教你.”

湘雲眨了眨眼睛,她好像記得三姐姐騎得還可以吧?難道是最近兩天沒去騎著,生疏了?

這時,鳳姐忽而開口道:“剛剛,王家表嫂過來求著老爺事兒.”

說著,就將事情經過說了。

賈珩聞言,放下手中的茶盅,鄭重問道:“老爺應允著了?”

“這會子應還在說著這個事兒,這不是珩兄弟先前說,這等官司,咱們家雖可打著招呼,但也不好插手……估計等會兒老爺也要問著珩兄弟.”

鳳姐笑了笑,輕聲說道。

也是當初,賈珩對鳳姐的警告,漸漸起著作用。

“老爺剛到通政司履新,需得注意風評,這些當不用我提醒,老爺自己知道,而且如今朝廷京察正在如火如荼,如是被那個御史盯著,也不是鬧著玩兒的.”

賈珩想了想,叮囑道。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心思不定。

鳳姐面色也浮起凝重,輕聲道:“那我等會兒和二老爺說說?可太太那邊兒……似想應允著,畢竟是親戚親裡的,估計也不好拂了面子.”

這是將王夫人的事說著,還為其“找補”了幾句。

賈珩皺了皺眉,沉聲道:“此次工部之案,我為主審,雖是秉公訊問,但如此多的官吏涉案,人家不敢怨望於上,但不知怎麼懷恨著咱們賈家,如今二老爺連升兩級調任通政司通政,而岳丈大人又超擢至正三品的部堂,落在這些人的眼裡,勢必要大起非議,居心叵測之人,說不得還想尋著機會興風作浪,老爺他這邊兒,再幫著人干預判案,容易授人以柄.”

他有預感,這兩天會有一波彈劾奏疏遞送至通政司。

這話一出,廳中眾人都是心頭一驚,不想還有這般利害。

鳳姐驚聲道:“聽珩兄弟這般一說,這可真不是鬧著玩兒的呢.”

探春英麗的眉眼間也有凝重,低聲道:“朝堂之上,人心險惡,不得不提防.”

“會不會有人彈劾夫君?”

秦可卿語氣憂切。

賈珩道:“多多少少會有著一些,不過,都成不了什麼氣候,在朝中為官,尤其是位置越高的官員,沒有被人彈劾的一個也找不到,至於……岳丈大人是都察院的許總憲率先舉薦,科道言官縱有非議,也先過了都察院他們自己一關.”

這次廷推,他根本就沒有參與,而且回來路上得知施傑根本未發一言,這就徹底斬斷了他的關係。

捕風捉影的誅心之論,成不了什麼氣候,而且據說工部尚書趙翼廷推時言辭激烈指責楊國昌。

寶釵這時看著那蟒服少年,豐潤、雪膩的臉上,若有所思。

“反而是二老爺.”

賈珩想了想,又叮囑道:“經由部推,可能會有人拿來做文章,好在二老爺他在工部磨勘不少年頭兒,這次皇陵貪腐案,並未牽連其中,應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最近還是不要太過張揚,尤其是這等有徇私枉法之嫌的事.”

雖然最終都成不了氣候,可如果王夫人瞎摻合就說不定了。

這般一說,眾人面色凝重,心思各異。

鳳姐想了想,轉頭吩咐著平兒道:“平兒,你這就過去和老太太說說.”

她方才見著二太太一副大包大攬的模樣,只怕不是什麼好事,畢竟都是她們王家的事兒,她讓平兒說一聲,也能賣珩兄弟一個人情。

平兒也不多言,連忙去了。

賈珩詫異看了一眼鳳姐,這般打發了身邊兒丫鬟過去,倒是有些拂了王夫人的面子,當然如果王夫人更感激也說不定,感激鳳姐,然後……怨懟於他?

這時,寶珠喚道:“夫人,大爺,午飯準備好了.”

賈珩點了點頭,看向秦可卿,說道:“可卿,這都近晌了,估計都餓了,先用午飯罷.”

一眾鶯鶯燕燕,遂來到小廳,用著飯菜。

……

……

此刻,榮慶堂中,嬤嬤、丫鬟也在擺著午飯,以作接待著王義媳婦兒。

賈母、薛姨媽、王夫人、賈政這會兒還在敘話,寶玉也在一旁坐著看,看向不遠處的表侄女王姿,想要搭話,卻唯恐被賈政瞧見。

寶玉待得無趣,只覺如坐針氈。

本來也想隨著一眾姊妹前往東府,只是剛剛被賈政瞧見,一下子喚住,讓寶玉吃過飯就去跪著祠堂,然後明天就去學堂上學,不得在後宅廝混。

王義媳婦兒笑了笑道:“姑父,事情經過大致就是這樣,我家那口子想著能不能和傅通判見上一面,商量商量看,官府是不是有著這麼一個章程?”

賈政凝了凝眉,手捻鬍鬚,一時沉吟不語,從本心而論,自是不怎麼想應允著這樁事,但卻不好駁了王家的面子。

無他,因為王子騰用事時,對榮國府還有不少幫襯,賈家與王家偉姻親,如是連引薦這等小忙都不想幫,未免說不過去。

其實,也是賈政麵皮太薄所致。

王夫人也笑著勸道:“老爺,剛才和義哥兒媳婦說了,我想著既是失手將人打傷,如是多賠點銀子,對方也是樂意著吧?”

此刻王夫人的心理,大體是一種想在自家侄媳婦兒跟前兒,顯示自己的體面。

賈政面色微頓,忽而想起在工部一些同僚的作派,道:“這樁事兒,我尋傅試問問,我還有些不大清楚.”

既沒有應著,也沒有反對,算是使了個“拖”字訣。

王夫人見賈政終於鬆了口風,心頭大喜。

以往都是尋兄長辦事,如今風水輪流轉,兄長家也尋著他辦一樁事來。

王義媳婦兒也笑道:“姑父放心好了,說來說去,也是按著朝廷的章程辦事,不會讓傅通判難做.”

賈母見賈政應允,也不好說什麼,如是珩哥兒那邊說沒有什麼妨礙,這等小事幫著王義媳婦兒辦了也沒什麼。

就在幾人準備去偏廳用著午飯,平兒進入廳中,說道:“老爺,我們家奶奶說珩大爺那邊兒有幾句話,要傳給老太太.”

平兒說著,看了一眼王義媳婦兒未走,一時間反而遲疑起來。

賈母見狀,卻面帶好奇問道:“鳳丫頭不是在東府那邊兒,這時候傳什麼話?”

平兒想了想,斟酌著言辭道:“奶奶剛才說話時,和大爺說著這樁事兒,珩大爺說老爺剛到通政司,不好插手著外間的事來,平生波折,還有這次工部老爺和秦老先生都升了官兒,那些御史言官兒未必心服,只怕這幾天會有言官彈劾老爺,更是要仔細小心.”

王夫人:“???”

王義媳婦兒笑容瞬間凝固,心頭驚疑不定。

這是什麼意思,仔細小心,是不是就不幫著她們家的一點兒小忙了?

賈母聞言,心頭微驚,說道:“這……還有這麼一說?”

賈政此刻,面色頓了頓,順勢說道:“母親,子鈺所言倒是提醒兒子了,如今朝堂矚目的工部大案,由子鈺主審,如今工部同僚皆涉案中,下了獄,如今可偏偏秦老先生和兒子安然無恙不說,竟得以遷轉,只怕外面的人會趁機謠言中傷.”

賈母聞言,也有些慌了神,道:“你等會兒吃了飯,去東府和珩哥兒商量商量.”

此刻,王夫人臉色難看,攥緊了佛珠。

哪怕再不想承認,可那位珩大爺的判斷,她還是確信無疑,這豈不是說她剛才在“害”著老爺?

王義媳婦兒瞧著賈政三言兩語之間,已有“反悔”之意,道:“這……未必有些駭人聽聞了吧?”

王夫人卻不等賈政出言,凝了凝眉道:“義哥兒媳婦兒,此事不得不防.”

薛姨媽看著這一幕,心頭就有幾分古怪。

王義媳婦兒聽了這話,心頭就有幾分不痛快,但也不好說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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