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就是夢巡遊戲。”諾爾說。

從《貓與她》可以看出,夢巡遊戲的本質——是讓人類化為第四天災進入其他時代。透過完成任務、對話、買賣、刷好感等互動方式,加深不同時代之間的融合度。

【遊戲。】

【世界。】

夢巡遊戲,確實是令他最為震撼的地方。任何人的人生只要稍微作些更改,就可以變成一場遊戲。

——其他時代正在發生的事,由“夢巡”稍作修飾,便變成了——可供玩家們體驗的遊戲【主線劇情】。

——其他時代的人類的人生,由“夢巡”稍作偽裝,便變成了——可供玩家們體驗的遊戲npc【支線劇情】。玩家可以改變npc的態度,盡情攪亂他們的人生。

——其他時代的人類的情感,由“夢巡”稍作遮掩,便變成了——可供玩家們參與的好感度系統,和遊戲中的【愛情、結婚、生子】功能。

——其他時代的正面反饋,如功力提升、獲得金錢等,由“夢巡”稍作置換,便變成了——可供玩家們兌換的【夢巡靈點】。

只要增加任務提示、增加生命值與法力值計算、增加任務追蹤、增加夢巡靈點這種遊戲正向反饋,就能讓“世界”——變成一款名為時代的“遊戲”。

戰爭年代計程車兵們,拋頭顱灑熱血,拼死護送小女孩的這段史實。變成了——非對稱追逃類競技血壓遊戲《貓與她》。

古代的大皇子殿下,一心為民,不肯投身黑暗,制止異種王蘇生的這段史實。變成了——選項選擇類即時動作古風遊戲《樓月國》。

蒸汽時代的少女,被選為神女,帶領人們度過世界危機的這段史實。變成了——溫馨治癒養成類模擬遊戲《少女夢想計劃》。

而玩家們化身第四天災,進入遊戲、改變遊戲、攪亂遊戲。他們好奇於任何一個垃圾桶,好奇於居民房屋裡的任何一個箱子。甚至因為好奇會掉落什麼獎勵,就去殺死一個人。甚至因為想要觸發某條黑暗支線劇情,就去屠戮無辜、主動入獄、光著膀子在街上大叫。

在夢巡的認知下,

在遊戲的遮掩下,

在神靈的欺騙下,

在人們的肆意妄為的第四天災“遊戲心”下——

……

——由此,

——遊戲成為了人生。

……

——他人的【人生】成為了你的【遊戲】。

——你的【遊戲】成為了他人的【人生】。

……

空中傳來紅茶的清香。

諾爾吹起茶表面的泡泡,他好像很執著於這種有些幼稚的行動,就像追逐彩色氣球的小孩子。

“將【世界】化為【遊戲】,將【遊戲】化為【人生】……神靈真是好手段。”諾爾輕嘆道:“世界……遊戲……”

真是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名詞連鎖。

“遊戲”在這裡被賦予了特別的意義。它不再屬於平面,不再屬於螢幕,不再屬於娛樂的工具,也不再屬於……單純的0與1。

蘇明安望向諾爾:“所以前幾天,你一直在別的時代嗎?”

諾爾說:“我在一個魔女與黑魔法的時代,時間大概是舊日328年,自始至終沒有遇到你。”

……

【灼灼燭光下,蘇明安一眼就瞧見了諾爾——諾爾身穿白色緞帶祭祀服,袖口金色的裝飾性金屬泛著亮光,這一身很不符合現世風格的服裝套在諾爾身上,證明他為了走到這裡經歷了許多。】

……

怪不得,在那次廢檔中,諾爾會是這麼一副風格獨特的服裝。當時蘇明安沒有細想,現在才發覺——原來當時的諾爾是千里迢迢從魔女時代趕過來的,不然諾爾不可能在現代穿成這樣。

但是……

蘇明安望著諾爾,忽然對起了暗號。

蘇明安發出暗號——死檔。不說。時代。(為什麼在廢棄周目裡,你沒有告知我你是從魔女時代趕來的?)

諾爾回覆了暗號——不。(如果當時我沒說,那就是當時不能說。)

蘇明安發起暗號——為什麼。

諾爾猶豫片刻,回覆了數個暗號:

占卜,魔女——(我在魔女時代,遇見了許多佔卜魔女。)

不能說——(她們告訴我,不能以任何形式將這個時代的事告知另一個時代。)

神靈——(否則會引起神靈的警覺和未知的後果。)

保險起見——(我不清楚因果能否定位我們之間的暗號,所以保險起見,我沒有說。如果告知了你而導致你無法回檔,那就麻煩了。)

儘管諾爾只是回覆了四五個名詞,蘇明安卻理解了諾爾的意思。他們的暗語本就不能長段長段的交流,憑藉名詞就已足夠。

蘇明安回覆暗號:現在、融合——(現在能說的原因是,我的這個時代與你的那個魔女時代,已經發生了融合,所以不再存在界限?)

諾爾回覆——對、第五個、遊戲。(你說得對。第五個夢巡遊戲應該就是魔女時代的故事。)

蘇明安回覆暗號——難度(遊戲會很難嗎?)

諾爾回覆——好玩(好玩。)

……

他們的暗號來來回回,交流了大量資訊,如同海下潛伏的巨型冰川,交織著看不見的魚群。

從表面上看,卻是諾爾在邀請蘇明安喝茶,二人聊閒話吃布丁,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神靈會追上我們嗎?”蘇明安回頭看了一眼。遠方山脈連綿,金紅的朝陽照耀著人世,與他並行的只有火燒雲般的橙紅色彩。

諾爾笑道:“暫時不會。神靈不能直接對我們動手,祂只能使用言語的力量,誘惑水島川空和薛啟夏這樣的人成為神女和神子,讓他們接收上古遺留下來的力量。但只要我們這邊也有人接受了上古遺留下來的力量,就能與他們抗衡。”

“千年前的遺存嗎……”蘇明安點頭。神靈是唯一記得歷史的人,所以祂知道上古遺蹟在哪,怪不得水島川空能那麼強。

可諾爾說,蘇明安這邊也有人接收了上古遺存,這就意味著,蘇明安這邊也有人投靠了神靈?

“是蕭景三。他不是投靠了神靈,而是投靠了另一個同樣記得歷史的人。”諾爾說。

蘇明安失語了片刻,想到一種可能性:“……投靠了異種王?”

他一直覺得星空上的疊影就是異種王,神靈想要驅逐異種王,才會想要毀滅世界獲得某種力量。所以神靈是反派,異種王也是反派,這兩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知道這兩個都是敵人。”諾爾說:“但是……我們與虎相爭,就只能與另一隻虎謀皮。否則,我們暫時沒人成神,很難在虎口下生存。”

“蕭景三……”

蘇明安感到口中有些乾冷。

水島川空獲得那麼強大的力量,神靈不可能白白給她,她肯定要付出。要麼是人格,要麼是尊嚴,要麼是其他的限制。所以,向異種王尋求力量肯定也要付出代價。

“蕭景三他……付出了什麼?才能強大到……搶回我的屍體,甚至拖住了神靈?”蘇明安說。

諾爾凝視著他的雙眼。

將紅茶緩緩放下。

清脆一聲。

“自我。”

這樣一個詞彙從少年口中吐出。

這個詞彙,聽起來不是多麼沉重的代價。但它對於某些人而言,卻比生命還重。

蕭景三他……竟然做到了這個地步。

對於這個人,蘇明安一開始的印象並不好。蕭景三殺了那麼多人,又轟炸稻亞城,雖然後來證實是蕭影所為,但蕭景三確實處刑過都市守護部的人。他不是什麼純良的好人,為了他那偏執的“天堂”,他手上染了許多血。

但是,惡人也會為了世界付出代價,也會做出如此犧牲。

一個人的善名與惡名,不是簡單的黑與白。

諾爾抬起頭,他也戴著一條耳墜——紅藍交織的耳墜。在諾爾的那個魔女時代,諾爾是類似“蘇明安”的主角定位,他獲得了類似“心臟之血”的這種記錄歷史的道具。

蘇明安已經將耳墜拖進了裝備格,諾爾卻仍然戴著。朝陽之下,耳墜亮晶晶的,蘇明安能清晰地看見耳墜之間流淌的紅——像無數人交織的血管,像無數條小溪般流淌的血液。

歷史啊……時代啊……命運啊……世界啊。這些浩瀚而沉甸甸的詞彙,本該不集於渺小的個體,更別提十幾歲的少年人。

但這些東西,卻已經被濃縮在了這條耳墜裡,濃縮在了他們的肩頭。

“這次的特效藥大雨下了兩個小時就停了。應該是聖城奪回了控制權,山田町一他們的軍隊撤退了,所以被迫停了雨。”諾爾說:“這一次的特效藥大雨,喚回了大約一百多年的‘過去’與三年的‘未來’。”

“……三年。”

蘇明安嘆息。

他在假死前,就看到時間有加速的徵兆。看來這一場大雨,讓時間加速了三年。

應該已經發生了很多事。

蘇洛洛現在應該二十一歲了,她過得怎麼樣,有成為最出色的娛樂主播嗎?李御璇他們的人類自救軍隊發展得如何?三年過去,支援舊神的人們會不會因為舊神的死亡而放棄?

這種時間的加速,在玩家們的感知中像一場快進的幻燈片,玩家們能知曉自己身邊發生了什麼,也大概知道自己在這飛速逝去的三年中經歷了什麼,不會切切實實經歷三年,卻也不會脫離現實。

“走吧。”諾爾忽然起身,碟子裡的布丁已經吃完:“我們到了——人類自救聯盟的駐地。”

……

烏鴉的高度開始下沉,

遠方的朝陽一寸一寸迴歸山巒。

蘇明安低頭,他看到了——

層巒疊嶂般的輕軌與高架橋,盤旋在城市之間。嶙峋怪石般的高樓大多有幾十米高,塗抹著高飽和度的色彩。燈光如同蟒蛇遍佈管道與高樓,即使在白日依然顯得光怪陸離。

古風的簷角與機械化的鋼鐵混合,人們房前的紅燈籠繡著西方十字架的元素。最中央的——是一座高大的教堂。

令蘇明安目瞪口呆的是——教堂的廣場上,屹立著一座——他自己的雕像,高達十幾米,雕像旁邊圍滿了菊花。即使這時,仍舊有許多玩家站在雕像前哭泣。有人跪地磕頭,有人埋頭奉香,有人在捐功德錢,有人抱著他的黑白照片狂哭。

“蘇明安……走好……啊啊……蘇明安……”

“蘇明安……嗚嗚嗚……蘇明安……”

看得出來,玩家們真的非常傷心。

看著蘇明安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諾爾笑了出來:“現在已經沒關係了,畢竟,你還活著。”

“歡迎來到——”他張開雙臂,像在擁抱狂風:

……

“——舊日830年(現在),舊日622年(過去·樓月時代),舊日512年(過去·蒸汽時代)的年代。”

“死而復生的舊神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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